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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人看大陆:三个陆生 收服难搞的台大教授

蓝冉妙(台湾大学学生)

在研究室撞见她的时候,我真吓得手上的冰淇淋都快掉了。那是十月,炎热的周六下午,想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骑脚踏车到学校拍拍照、买支冰淇淋打算进研究室吃,反正系馆离校内超商很近,周六下午应该不会有人在,想在里面裸奔大概都不是问题。

怎晓得一打开门,就看见她,破坏我那完美的周六小确幸计划。开门那一瞬间,我们都惊恐地望着对方。“咦?你也来研究室?”我顾作镇定地带上门。

“是呀,想说周六研究室人比较少,就来看reading啰。”她露出整齐门牙笑着,电脑荧幕上则是下周必修课的随堂读物,一篇很难读的英文期刊论文。真有人会读这种东西?算了,如果是她的话,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有朋如此何等幸运

她是江宁宁(化名),那年十月来台的大陆生,据说之前在南京读大学。那年我们系上一共来了三个陆生,大陆年轻人上起课来有多认真,这事我早有听闻,但实际见识到她上课的模样,还是让我暗自佩服了许久。

研究所必修课总会开些随堂读物,理论上大家都必须把那些论文读完,实际上多数人只会准备自己要上台导读的部分,但宁宁与她的好姐妹,每一篇都扎扎实实地读完,每一周课堂讨论都提问不断。

她们认真得让教授们龙心大悦,连最难搞的教授都收服了,甚至还让全班都跟着鸡犬升天,度过平静又快乐的一学期。为何说是“全班都跟着鸡犬升天”呢?记得有次跟某位学长说,很喜欢系上某位H老师开的课,原本枯燥乏味的理论,在H老师极具启发性的授课风格下变得很有趣,超喜欢这位老师,以后说不定论文想跟她。

“怎么可能?那个H老师?”学长听完,又惊又恐地看着我:“拜托,她对我们那届根本超凶的、超讨厌我们的,妳讲的那些东西,她都没跟我们谈啊!”

“啊?”这跟我认知的H老师完全不一样,于是我好奇地问他,是谁惹到H老师,让她对学长那届如此不耐烦?

陆生来了超好命的

“也没有啦,就上课没什么人举手问问题,可能她讲好几次都没人理,问到第三次,她就会开始抓狂了。”忆起那段悲惨时光,学长仍心有余悸。“你们都不会问问题吗?”我问。

“忙到reading都没时间读了,哪生得出问题啊!他们东西都开那么多,吃饱太闲喔?”学长顺便抱怨,但我想或许他没什么资格抱怨这点,毕竟学长上礼拜才骑机车载女友到台中玩呢。骑机车到台中?时间真的太多。

“那可能是我们运气比较好吧,毕竟宁宁她们上课都会狂问问题啊,我看H老师心情真的是很好……”

“啊对,就是江宁宁她们啦!”学长激动起来:“你们这一届真的超好命,一次来了三个陆生!听说H老师很喜欢他们,她就喜欢被问问题嘛。”

原来班上有一群陆生,是很好命的事?学长这句话,让我开始认真思考起遇见江宁宁与她愉快的小伙伴们以后,我对大陆看法的一些变化。

彻底改变对大陆人看法

其实,我原本是挺讨厌大陆人的,偶尔能在新闻留言见到的大陆网友都不太友善。所以江宁宁与她愉快的小伙伴们来到班上时,我是有一点抗拒的,想说天啊,大陆人感觉很难相处,这三年该怎么办?怎晓得认识江宁宁后,我对大陆人的印象也彻底变了。

江宁宁很会打扮,一点也不像台湾网友印象里的陆生那般土气,她会读书也很会玩,几乎每个周末都出远门,花东、台中、甚至云林都去过,上传到脸书的照片里,她的笑容很灿烂。

“宁宁,这礼拜没有出去玩啊?不是说要再冲一次七星潭?”场景回到周六下午的研究室,我忍不住问了宁宁这问题,还以为她这礼拜又要晒出游照了。

“偶尔也是要认真一下啦。”宁宁按了下列印钮,到印表机取文件,我说声“那就不吵妳啰”,便瘫在沙发上开始舔我的冰淇淋。

这算“偶尔”认真一下吗?说真的我惊呆了,想到宁宁几乎每周都出游、却几乎每周都能把reading读完消化完,这不是怪物,什么才是怪物?

周六下午的研究室挺安静,整个世界只剩下宁宁翻动纸页、拿笔画下重点的沙沙声响。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沐浴在阳光里读书的样子很好看,连手上的冰淇淋滋味都变得丰富起来。

此后,周六下午去研究室读书,成了我的习惯。原本总要压到最后一刻才完成的报告,也因为进研究室和宁宁一起“加班”,意外地提前收工。过去的我,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原先我对陆生有些排斥,和宁宁是不太聊天的,幸好有这周六的小约会,从宁宁口中听闻一些很有趣的事,例如“细思恐极”、“不明觉厉”这些大陆年轻人的用语。

但愿能有这般幸运

而宁宁也被我带坏了,她开始上PTT(台湾目前最大的网路BBS论坛),成了专业凑热闹乡民,在八卦版赌鸡排的时候还会推文“先卡位”、“妈,我在这”。顺带一提,在我的坚持下,宁宁在PTT上的ID非常专业地加了个“112”,乡民们看了都会跪下的“112”(112指的是台湾大学的网路IP,在网上是台大的代称)。

有一回宁宁跟我说,她原本其实也很讨厌PTT的,总觉得台湾乡民眼界狭隘偏激、对大陆朋友太排斥,幸好我让她开始碰PTT,破除以往刻板印象。

一个原本很讨厌大陆的台湾人,和一个原本很讨厌台湾乡民的大陆人,因为周六下午的读书小约会,让彼此都成长了不少。我和宁宁很幸运能在彼此身上学到许多,而其他的台湾人、大陆人,是否也有这样的幸运呢?人总会本能性地抗拒不熟悉的事物,但一切或许都是先接触、再评断,才比较公允吧。只愿,两岸年轻人都能有我们这样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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