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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喜萍 | 元代三教雅集图绘考略——以题跋诗为例

元代三教雅集图绘考略

——以题跋诗为例

申喜萍

摘 要:儒释道文化在历史发展中一直以融合为主,但时有冲突和流血牺牲发生。元代是中国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王朝,他们对待汉文化、汉人的态度始终都有着一层文化的隔阂,这使得儒释道文化在此一时期呈现出独特的特征。佛道论辩在统治者明显偏袒情况下以道教失败告终,使得该时期儒释道关系出现流血冲突的局面,学界对此研究较多。本文则通过对题跋诗的全面梳理,以《文会图》、李谦三兄弟的《三教图》、顾瑛三教身份绘为一体的画像、《四士图》、《诗意图》为例,揭示另外一种多为学界忽略的状况,那就是儒释道交流无碍、其乐融融的局面。
关键词:元代;三教雅集;图绘

儒释道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互相融合、互相吸收是大的趋势,最终形成了“三教合一”的文化格局,但是在逐渐汇流过程中,也有为了思想传播阵地而产生的斗争和流血事件。作为中国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国家,元代汉化程度较低,“内北国而外中国”,汉文化始终处于“他者”的地位,这就使得元代儒、释、道文化之间的关系迥异于其他朝代。

王明荪在论及儒家在元代地位一直不如佛道而不能拥有独尊的地位时指出,“为巩固政权仍需要与旧势力合作,并不是征服者收容或擢用了少数旧势力者,就表示正视了旧势力在其新政权中的地位。至少在征服者还没有发现旧势力(可扩及文物制度)有助于其政权之建立与稳固时,即使有容纳的余地,也不会置之于其旧有的身份地位之中,而仍置于征服者他们一套的结构中去”。即使忽必烈在潜邸时期大量招纳儒生,但是在一统国家后,对儒生则是逐渐疏远:“世祖能大一统天下者,用真儒也。用真儒以得天下,而不用真儒以治天下。八十余年,一旦祸起,皆由小吏用事。自京师至于遐方,大而省院台部,小而路府州县以及百司,莫不皆然。纵使一儒者为政,焉能格其弊乎?况无真儒之为治者乎?”这个观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儒家地位低下的原因所在。元代科举取士的规模、次数都远远不能和唐宋时期的科举相比,满足不了文人科举立足的要求,文人的地位虽然没有落到如当时人所说“八民、九儒、十丐”的程度,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文人社会地位的低下。在这种情势下,囿于夷夏之辨,儒生摒弃了来自外域的佛教,而选择加入本土宗教道教中来,使得儒生与全真教的关系达到了密切的程度。

元代道教的发展以全真教和玄教的发展最有代表性。早在元代一统前,丘处机就应成吉思汗之请而踏上了西去际遇之路,这次际遇奠定了全真教大发展的坚实基础,但也为其埋下了隐患。耶律楚材和丘处机关系密切,二人诗歌酬和之作颇多。但在丘处机得到可以总领天下宗教包括佛教在内的诏令后,全真教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也招致佛教徒身份的耶律楚材的极度不满,他写了《西游录》一文,公开指责丘处机的“十宗罪”。和耶律楚材相似,全真教的大发展也引起统治者的警惕,以当时流行的《老子八十一化图》为导火索,佛道在统治者的主持下进行论辩,最终以焚烧除《老子》《庄子》等道家经典之外的书籍,并把甘志全等道士处以割鼻子、流放、断发等处罚。道教尤其是全真教受到巨大打击。

统治者的信仰需要以及社会秩序需要,藏传佛教得到大力提倡。即使在潜邸时期大量启用儒士的忽必烈,在统一全国后,也开始逐渐重用善于敛财的西域人,儒、道文化进一步成为文化中的“他者”。

统治者虽然运用行政命令使得这一时期儒释道三教关系紧张、对峙甚至朝堂论辩,但是在远离朝堂之处,儒释道呈现出一种其乐融融的局面,这方面的画像大多不存,但是题画诗留了下来,为了解当时三教关系提供了全新的材料和一个新的考察维度,可以看出儒释道三教关系真实交往的深度和广度,为宏观把握当时三教关系提供了一个个鲜活的例子。

一、对元代三教图的总体考察

儒释道三教合一思想在文学、绘画上的一个重要意象就是“虎溪三笑”。该典故取儒生代表陶渊明、佛教徒代表慧远、道教徒代表陆修静三人,因为志趣投机而不知不觉跨过虎溪桥的故事。慧远、陆修静年代相隔较远,二人交游甚厚已被考证为不实之说。虎溪三笑的意象虽和历史史实不符,但却是当时三教思想逐渐汇流、合一思想的产物。石恪、李唐、李公麟等都创作过《虎溪三笑图》,以此表达他们对儒释道三教关系的看法。元代时,经常自称“三教弟子”的赵孟頫也曾经创作过《青绿三教图》:“纸墨尚佳。识六字曰'吴兴赵孟頫画’。”他创作的《青绿三教图》,在清代时尚留于世。只是吴其贞对该画的描述过于简略,赵孟頫创作的《青绿三教图》是否和“虎溪三笑”这个文艺意象有关,不得而知。

元代画家是否创作了更多的《虎溪三笑图》,目前还不好下定论,但是对“虎溪三笑”的绘画进行题跋的诗文却很多,有直接指明是针对李公麟、李唐、马远所画《三笑图》的题跋,更多的则没有指明创作者为何人,他们借助题跋诗表达着自己对儒释道三教的态度。《虎溪三笑图》因为是表达儒释道三教人物的图像,因此,《三教图》《三笑图》《三酸图》《问道图》《文会图》《三老图》等都是这一艺术意象的别名或别称。

1、 认为三教在教理、社会功能上是一致的。

全真教在创立时,是一个民间组织,非儒、非道、非佛,后来才逐渐被道教接纳而成为道教组织,因此,全真教在建立时必挂“三教”字样,如“三教玉华会”“三教平等会”等,这个惯例被继承了下来,如黄公望出狱加入全真教后,在苏州创立三教堂就是明证。而这种主张三教合流的三教堂也纷纷在全国各地建立,如在晋城陵川县、沙阳、上海、安阳等地都有三教堂建立,建造者儒生、佛教、道教徒都有。可见,三教一家思想在当时不仅具有极大影响力,而且也深入人心,因此,《三教图》以及题跋作品也就非常多。

“元代是《虎溪三笑图》题咏的繁盛期,主题呈多样化,其中遗民情怀主题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与个人情感。”元代,统治者按照自身民族特点进行文化的统治,把汉文化作为“他者”,把藏传佛教抬高到无以复加的地位,对道教采取警惕态度,三教之间的关系在民族政策的参与下,呈现出更为复杂、冲突也更为明显的状况。但是在儒生、佛教徒和道教徒之间,则有另外一种和谐局面存在,这可以当时《三教图》题跋为证。

为了完善思想体系,拥有更好的思想传播权,儒释道互相吸收其他两家思想,最终三教合在一个“心本体”上。“心本体”提倡的是主观精神的超迈和自由,不拘泥、不执著,把形式看得极淡,更关注内心心性的修炼。儒释道的内核是一致的,其遵守的不同形式则是可以忽略的,因此,对三教图的题跋就呈现出一种集体认同的文化机制。

滕安上、王逢、王恽等都持这种观点。

滕安上《虎溪三笑图》:

步谈不觉过前溪,三老卢胡一笑齐。溪若有灵应也笑,我初无意限东西。

王逢《<三教图赞>,为张渥叔厚题于张氏味莼轩中》:

东鲁一贯,西方不二。老氏得一,教分道异。忠恕而已,窃闻诸师。厥它未遑,莫既赞辞。

王恽《三笑图》:

元圣开天一理融,推心不外善为宗。后人刚作无同论。三子相逢笑杀侬。

佛教徒释祖栢也持三教一理的观点:

境缘心妄起,心悟境自忘。三老同一笑,物我两茫茫。

月照清溪水,风散白莲香。无端一笑已,千古笑何长。 

道教徒代表马臻对三教一致的观点也是赞同的:

无生一曲无人和,石池水满莲花大。扬眉瞬目喜津津,不觉回头虎溪过。

咄哉三士皆人豪,醉醒不理柴桑陶。傍人若问笑何事,向渠指点庐山高。

2、站在儒生立场坚持捍卫儒家地位。

虽然儒释道三教合流一致的思想深入人心,但是儒生还是会站在自己立场上对释道提出批评和指责。具体表现在题跋诗中就是对传道图、三笑图等的解释上。

司马迁最早提及孔子曾问道于老子,随之“孔子见老子”图像在汉画像中大量出现,儒生对这种观点非常不满,屡屡提出反对意见,坚持儒家文化的独立性,维护儒家文化的神性性。如李存在《题孔李图后》的题跋中就是这种思想的代表:“右仲尼问礼于老子。或疑孔子圣之盛者也,顾乃问于老氏,岂记述者之谬欤?殊不思当其周流诸国时,如郑之子产、卫之伯玉,皆所严事。善葬如季子,则往观之;知纪官如郯子,则问之,况贤于老子者乎?今载诸传记者,一则曰吾闻诸老聃云,二则曰吾闻诸老聃云,其辞让忠厚不没于人盖如此。嗟乎!斯其所以为圣之盛者欤?是心也,又果而图之也欤!”王旭《周孔传道图》亦然:“圣道如天冠古今,初无传授可窥寻。要知阙里周公梦,只是三王四事心。”王旭在《三教煎茶图》题跋中更是直接提出“三人同坐不同心”:“石鼎风香松竹林,三人同坐不同心。从渠七碗浇谈舌,争似忘言味更深。异端千载益纵横,半是文人羽翼成。方丈茶香真饵物,钓来何止一书生。”

由于《老子八十一化图》不仅认同并提倡孔子是老子弟子,而且进一步宣传释迦牟尼也是老子西去化胡而度的弟子,因此,佛教徒释大䜣极力反对这种观点:“孔子尝问礼于老聃,图之以为揖让,可也。佛生西竺,未尝至中国,又时相先后,而亦见于图,何也?若以其道同心同,虽善言者,言所不能及,岂笔舌可形容哉!画史欲托诸图像以会其同,而好辩者反资以立异,孰若得其心同。道同而忘言也!”黄溍在评价马远所画《三教图》时也是极力为儒学发声:“江文忠公赞马远《三教图》,有'坐地立地,笑倒在地’之语,世传以为嗢噱。今观此画,瞿昙氏前行,曳踵却顾,而吾夫子与柱下史比肩趋其后,若犹有远余意,惜世无江公为作赞也。泰定元年八月二十又六日,金华黄溍书。”

即使面对佛教徒三教绘为一体的画像,也是持不认同态度,坚持儒学的纯粹性,如徐一夔《题傅大士三教像》即是如此:“钱塘性天义师慈慧有戒行,能以声音为法事,雅好收佛祖像。一日持一轴示予请题。其像圆冠、方履而被袈裟,曰,此傅大士像也。按大士讳翕,字玄风,义乌人,少业渔,有妻子。尝遇梵僧,以宿缘,晓之,竟与其妻子去,之双梼树间,修苦行,明佛理。其后业成,去谒梁武帝,能以神通动之,遂延大士讲经秘殿,甚见尊礼,至陈大建初化去,此其始末也。今所画像具世俗所谓三教衣冠,有合三为一之意。窃谓大士生齐梁间,其时佛法方盛,勿论老氏,虽吾孔子之道,亦未有以胜之。大士固不必预虑他氏见诋而示人以同也,而画者为是何哉?盖佛之说,有谓未来世,当有具如是衣冠而示人以同者,故画者逆而为之,以沮世之诋异端者,此其或然欤?然非予之所敢知也。因师之请,疏其略而归之。”

二、元代三教雅集图绘举隅

上述更多是对三教关系的总体概括,下面就以当时儒释道人士的图绘来具体分析、考述真实的、私下的三教关系。

1、《文会图》

黄溍《至大庚戌正月二十一日,予与儒公禅师谒松瀑真人于龙翔上。方翰林邓先生适至,予为赋诗四韵,诸老皆属和焉。后三十一年,是为至元辛已正月二十三日,过伯雨尊师之贞居,无外式公、刘君衍卿不期而集,辄追用前韵,以纪一时之高会云》:

庐山旧事谁能继,三十年前此会同。偶尔共来今日雨,萧然犹有古人风。坐深遥对花如雾,兴尽徐归月满空。仰止前修那可作,聊追余响托无穷。

黄溍(1277—1357)出身世家,少有诗名,才华横溢,是著名理学家、文学家、书画家,和虞集、揭傒斯、柳贯被称为“儒林四杰”。他为人平和,不囿于儒生身份,和佛教徒、道士过往甚密。1310年新年刚过,黄溍就和儒公禅师一同去拜谒松瀑真人,儒、释、道三教人物雅集、畅聊;时隔三十多年后,1341年新年,黄溍和高丽僧人式大人一起去拜访道士张雨,三人会晤因而成就了一段佳话。

第一次的三教名士雅集是在黄溍33岁时,当时黄溍客居杭州。儒公禅师指的是儒鲁山。杨镰曾对儒鲁山做过研究,指出:“儒是记音,故又作'岳’或'月’。据元释大欣《蒲室集》卷十五《鲁山铭》序,岳鲁山是高昌人。后至元五年(1339)掌平江善农提举司,虽身为'贵胃’(色目世臣之后),而'诗礼如素习’,其称鲁山为宜。”可知儒鲁山是色目人贵族后裔,佞佛。松瀑真人是当时著名道士黄石翁。“石翁,字可玉,号松瀑,南康人。世儒,家居庐山下。少多疾,父母强使为道士。所居室多唐、宋杂迹……年几六十而死,常自作墓铭。邓善之谓其学典丽该洽,贯儒名老而同归。文章由古训诫,诚若拟金石而奏《韶濩》。袁伯长称其静而不驰,溢于哀忿,砥砺志节,有古逸民之风焉。”黄石翁颇有才华,诗名大盛,和当时名士交往密切。

1341年时,黄溍64岁时,出任江浙等处儒学提举。新年刚过,他就和高丽僧人无外式上人一起去拜访茅山高道张雨。式上人来自高丽,法名为式,号无外。酷好诗歌:“式无外,嗜诗者也,曾走京师求诗诸公间,今中书许公、翰林谢公,缙绅知名者,皆有赠焉。”他和当时名士黄溍、张翥、傅若金、宋褧等交好,在他返回高丽时,他们都有赠别诗相送。

张雨(1283—1350),出身名门,是张九成六世孙,因性子耿介不合于流俗而于三十岁出家入道,注释《道德经》,曾随王寿衍入京觐见皇帝,并获得御赐“清容玄一文度法师”称号。张雨书法第一、文学第二、绘画第三,在当时道门和文士中都有才名。黄溍颇有史学才华,擅长诗词、散文创作,书法造诣颇深,对历代书法作品进行臧否,很有见地。在诗文上,黄溍和式上人、张雨是旨趣相投,而在书法上,黄溍和张雨都是大家,可以互相交流。黄溍、儒禅师、黄石翁作为儒释道文化的代表人物而进行的雅集交流得到诸多人士的赋诗赞和,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黄溍、式上人、张雨的三教雅集中,儒家代表依然是黄溍,佛教徒则由色目僧人变成了外国僧人,道士则都富有才华。这次雅集依然引起了社会关注,不仅有赋诗赞和的,而且把他们三人雅集绘为《文会图》,直追以前“虎溪三笑”的前贤。宋褧《高丽僧式上人游两浙江,会提学黄晋卿、句曲外史茅山张伯雨,好事者绘为文会图》:“文章释老谁争雄,昔人三语将无同。已公茅屋见新句,匡庐莲社追随风。名胜绝怜留翰墨,笑谈莫谓变虚空。鸡林到日传相诧,杖锦归来未是穷。【是诗次黄韵】”陈旅《次韵黄晋卿与张伯雨道士、高丽式上人会于杭州开元宫》:“闻说年来太极翁,交游无地不玄同。偶从贺老作吴语,更爱远公论国风。梅坞寒深香欲永,蕊宫清澈境疑空。流传诗句并图画,江海令人思不穷。【晋卿以《太极赋》领乡荐,学者传诵,往往称之为“黄太极”也。】”

吴师道的记载更为详实:

至大庚戌,黄君晋卿客杭,与邓善之翰林、黄松瀑尊师、儒鲁山上人会集赋诗。今至正辛巳,晋卿提举儒学,与张伯雨尊师、高丽式上人会,再和前诗。上人至京以卷相示,因写往年所和重赋一章。

后先人物一时雄,心迹宁须较异同。来此清谈散花雨,依然旧梦听松风。画图长共湖山在,劫火频惊殿阁空。万里忽逢东海客,前诗重写思何穷。

这幅《文会图》不知被谁持有,但是式无外把当时名士附和诗歌汇为一卷,给吴师道看。吴师道曾经给黄溍的第一次雅集写过诗歌,这是第二次为其雅集写诗。

2、“一门三兄弟,各归儒释道”的三教图

一门三兄弟,各归儒释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元朝保德州(今忻州市)。在《保德州》“乡贤”部分,就专门记载了这件事情,可见这件事情在当地颇有影响。

李谦字受益,号野轩。其先太原平晋县人,宋末徙居本州。兄弟三人,为教各异,谦以明经举,累官翰林院大学士。次弟道士,名志和,号号元希真人。三弟僧名行真,投礼承天寺真安为师。至元七年,石刻宗支图,及兄弟三人分受三教诗,至今尚存,惜乎多剥落。翰林学士秋涧王公仲谋、公望陈公俨,俱有诗志美。旧志有遗宅,在上街之西,今无考。墓在城南王寨峁山。

不知何人为三兄弟作《李氏三教图》,李谦为该图题跋云:“名理与空寂,所趋各殊途。判然若冰炭,讵可同器居。胡为生同胞,异彼冠巾裾。九原不可作,存此三笑图。”

文中提及的王恽和陈俨都有题跋诗。王恽《定羌李氏昆季三人系李游仙之裔同归三教走笔为赋》:“德积繇来庆自赊,三英同秀定羌家。从今沮洳汾西曲,三教堂中看棣华。大定明昌五十年,一时文物说游仙。料应书案山前月,更觉秋空皓彩圆。”

陈俨《赠李野轩兄弟二首》:“两谈儒释一谈玄,昆季三人各自贤。我恨无缘识渠辈,细听莲榻较真传。三人同气不同行,余庆堂中局局新。好在一门传教处,到头公议属何人。”元代还有一个更为著名的李谦(1234—1312年),字受益,号野斋,是山东东平人,与阎复、徐琰、孟祺等并称“东平四杰”,为太子真金师傅,曾官至集贤殿大学士、荣禄大夫,是一位相当有影响力的政治家,《元史》有传。

东平李谦和保德李谦都字受益,一个号野斋,一个号野轩,极易引起误会,以为二者同为一人。“附录《李进之迂轩二首》,七绝。太谷人,真定教授。《与耶律书》:《太原李谦》即此,与《元史》李谦,各一人。”笔者非常赞成这个观点,再补充一些材料,以资证明。

翰林院学士李谦墓在州南秦峁寨山。

野斋书院【在旧县尚徳乡,即今堂子社。元李谦,号野斋,故居,谦卒诏立书院,设山长以掌其祀。】

东平李谦死后葬于堂子村,墓碑文曰:“元翰林承旨集贤殿大学士李谦之墓,皇庆元年(1312)立。”后被毁。保德李谦葬于保德州,可见实为二人,而非一人。

保德李谦弟弟李志和加入道教,号元希真人。全真教第三任教主尹志平,第四任教主李志常都是丘处机弟子,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为“志”字辈,从李志和名字可推,他加入的可能是全真教,为全真教第三代弟子。可惜资料所限,只能知道这些信息。加入佛教的三弟行真资料阙如。

像李谦三兄弟分归于儒释道文化的,在中国历史上还是很罕见的。陈俨甚至写出“我恨无缘识渠辈”之句,以表自己抱憾之情。

3、三教身份绘为一身的“金粟道人像”

如果说李氏三兄弟分归儒释道成为一段佳话的话,那么把三教统于一身的顾瑛则更加值得研究。顾瑛(1310—1369),字仲瑛,昆山人,颇有诗名。出身豪富之家,精明能干,未到弱冠之年就开始经商;曾两度出仕,四次辞官不做。中年时建造玉山草堂,收藏大量法书、名画,经常邀约志趣相投人士雅聚,次数之多、人数之巨、影响之大,使得玉山雅集成为“昆山与吴中的文化品牌,诗人认同的处所,诗坛存在的标识”,也有人戏称顾瑛是因为雅集而留下影响的人。玉山雅集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人士参与其中,不仅是景色的优美,更有人文的厚重。徜徉其间,美景、人文完美交织,确为快事一件:“于是即湖壖爽垲之地,有园池之胜,叠石为岛,激泉为湍,亭馆台榭,曲尽其制,合而名之曰玉山佳处。其景之尤胜者,则有湖光山色楼。楼列古器物,图画及经史百氏之言,日与宾客游息其上。幅巾杖履,逍遥自适,风日清美,凭高远望,惟见风樯往来,沤波出没,而山色葱茏,明秀如在几格间。其或水气上行,与山气盘礴,变而成龙虎,合而为烟霏,千态万状不可尽述。”

玉山草堂举行的雅士文艺沙龙,“仙翁释子亦往往而在”,是一次吴中文艺界人士才华的大展示,张渥绘有《玉山雅集图》:

 右《玉山雅集图》一卷,淮海张渥用李龙眠白描体之所作也。玉山主者,为昆山顾瑛氏,其人青年好学,通文史,好音律、钟鼎、古器、法书、名画品格之辨。性尤轻财喜客,海内文士未尝不造玉山所,其风流文采,出乎流辈者,尤为倾倒。故至正戊子二月十有九日之会,为诸集之最盛。冠鹿皮。衣紫绮。坐案而伸卷者,铁笛道人会稽杨维桢也;执笛而侍者,姬为翡翠屏也;岸香几而雄辩者,野航道人姚文奂也;沉吟而痴坐、捜句于景象之外者,苕溪渔者郯韶也;琴书左右捉玉麈从容而色笑者,即玉山主者也;姬之侍者,为天香秀;展卷而作画者,为吴门李立;旁侍而指画,即张渥也;席皋比、曲肱而枕石者,玉山之仲晋也;冠黄冠、坐蟠根之上者,匡庐山人于立也;美衣巾束带而立、颐指仆从治酒者。玉山之子元臣也;奉肴核者,丁香秀也;持觞而听令者,小璚英也。一时人品疏通雋朗,侍姝执伎皆妍整,奔走童隶亦皆驯雅,安于矩矱之内。觞政流行,乐部皆畅。碧梧翠竹与清扬争秀,落花芳草与才情俱飞。矢口成句,落毫成文。花月不妖,湖山有发。是宜斯图一出,为一时名流所慕艳也。时期而不至者,句曲外史张雨、永嘉徴君李孝光、东海倪瓒、天台陈基也。

张渥用画笔图绘,杨维桢用文字记载,把当时的一次文人雅集展示了出来。在这次雅集中,有杨维桢、姚文奂、郯韶、李立等在场以及缺席的陈基、李孝光等儒家文化代表;在场的道教人物只有于立以及缺席的张雨、倪瓒等。

道士于立,“字彦成,南康之庐山人。故宋名将家,幼明敏博学,美谈笑,学道会稽山中,得石室藏书,遂以诗酒放浪江湖间。长吟、短咏,有二李风,多游吴中,与予特交善,故于玉山草堂有行窝焉。法书、名画题品居多,杨铁崖先生以为'如行云流水,无所凝滞,游方之外者也’”。著有《会稽外史集》,他多次参加这种雅集活动,对这次雅集也有题跋:“文章在世如元气,人物盛衰同一致。开图使我三太息,乃知作者遗深意。名园萧瑟悬古秋,白沙翠竹涵清流。岂无尊爼寄幽赏,况有文字能相酬。花前美人美如玉,翠痕冷透冰绡绿。长帽先生正挥洒,何处阮咸新度曲。法书名画总防艺,说有谈空聊远俗。当时风流数君子,千古何人继高躅。君不见金谷荒园无草木,又不见姑苏空台走麋鹿。彼哉富贵等尘土,何如斯人斯画传千古。”虽然感慨世事无常、时光不待,但是对于通过绘画把他们雅集活动记录并流传下去的情况还是认同和满意的。

这次雅集图绘中没有佛教徒参与,但绝不是顾瑛和佛教徒没有交往的事实。和顾瑛交往最密、参与雅集次数醉倒的是释良琦。还有僧觉照、僧至奂、沙门泉澄、天台释一愚子贤、释福初、僧宝月、释自恢等三十余名僧人参与过雅集。

顾瑛对儒释道采取一样的态度,和儒生、僧人、道士等交往甚密,有柯九思、张翥、郑元祐、虞集、郯韶、张天英、袁凯、赵奕、陈基、郯韶、杨维桢、于立、陆仁、袁华、张渥等儒生;释良琦、释自恢等佛教徒;赵孟頫、张雨、黄公望、于立等道士。倪瓒抓住顾瑛三教容的文化气质为其画像《金粟道人小像》(又作《顾玉山三教小像》),并为其题跋:

谓其有意于荣进,与咏歌、弹琴、诵古人之书;谓其为阔略于世故,与能廓充先世之业,昌大其门闾,逍遥户庭,名闻京师。忽自逸于尘氛之外,驾扁舟于五湖,性印朗月,身同太虚。非欲会玄觉于一致,而贯通于儒者耶?

顾瑛也对自己三教小像进行题跋:

儒衣僧帽道人鞋,到处青山骨可埋。还忆少年豪侠兴,五陵裘马洛阳街。

袁华也有对顾瑛读道书小像的题跋:“灵岳耸层霄,璚馆开金乡。若人秉昭质,守一修洞房。呼吸龙虎气,嗽咽日月芒。龟阙西瑶台,中有明光章。下授小兆臣,玉检鸾回翔。稽首校隐文,琅函耀霞光。绛蕉承宝露,肉芝冒玄霜。采掇充服食,味倾金梨浆。逍遥淡无为,寿期穹壤长。”可见,顾瑛和三教有关的画像不止一幅。

4、《四士图》

韩奕(1334—1406),字公望,号蒙庵,擅医术。但患目疾二十余年,因之隐居不出。可能是因为患病隐居的原因,韩奕对道教非常信服,是否入道不得而知,但对道教修炼非常痴迷,身体力行。他认为儒家和道教没有区别:“治民与事神,其道无二致。”

他非常喜欢《参同契》中的丹诀,甚至跟道士李新庵修习内丹修炼:

弱冠慕丹术,妄谓仙可期。尝读参同契,无由达其辞…

李新庵先生既口授奕以丹术,复手书古仙人丹诀以付奕。其一章言药物……二章言采药……三章言火候……三章之诗其言'药物’、'火候’至为切要,造化之机泄露已甚。然'药物’、'火候’苟不知其为何物,则莫能采且炼也。……盖世之为神仙者,其气清明,其质纯厚,行修而德备,故其成就有不难者尔。奕本下愚,生于浊世,顾乃妄慕斯事,虽尝粗得其说,自分必非其人,徒于高晨清夜翘首古仙人于埃壒之表,咏謌其诗以寓夫景仰之怀。世外有无穷之乐,世内有无穷之悲,其意可胜言耶?

他隐居在家乡江苏苏州,和当时名士交往甚多。他曾为《四士图》题跋,从而使得这次三教雅集活动得以保存了下来:

性海开士,孟端高士,达义儒士,奕方士也。

教异迹虽殊,道合心乃同。古来群贤聚,相契由深衷。睠此画中意,倏然林下风。有朋来自远,何吝同于宗。吾师释门秀,偶在名山里。客至辍玄谈,宴坐挥玉尘。善也孔氏徒,余学富文史。闲来引童冠,游泳佳山水。端也出尘人,常年江海人。到处访古迹,翰墨寄清赏。余独无所似,老病在蒙养。空闲芝三秀,知着屐几两。解后欣相逢,山中玩泉石。掇英阳林旦,汲清寒涧夕。彼此忘所忘,来往适所适。黄发念相期,托兹五色笔。

性海指的是僧人普真,字性海,号松庵,曾经在惠山寺出家清修。惠山寺在元末被毁,明朝洪武年间(1368年)被性海重建。他在惠山寺前种植了十八棵银杏树,象征十八罗汉,目前仅有一株存活。还种植松树万余株,在松林中建听松精舍。性海所在的无锡惠山泉水因清澈、甘甜而被陆羽评为“天下第二泉”,仅次于庐山谷帘第一泉。赵孟頫曾为其书写“天下第二泉”,并赋诗一首。倪瓒就非常喜欢登临此地,品茗交游,建别业于惠山。“元镇素好饮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真粉成小块如石状置茶中,名曰清泉白石茶。”加之惠山环境清幽,泉水适宜烹茶,从而成为雅集聚会圣地。品茗、听松,环境优美,没有尘氛,这几乎是文人最为喜欢的聚居之地。性海颇为喜欢交接各方人士,在听松精舍中举行聚会活动。

孟端指的是著名画家王绂。王绂(1362—1416),字孟端,号友石生、九龙山人,无锡人,善画,以墨竹闻名,官至中书舍人。曾参与《永乐大典》编纂工作,因胡惟庸案受到贬戍。“绂未仕时,与吴人韩奕为友。”韩奕多次为王绂画作题跋,如《题王孟端竹》、《题王孟端竹树》、《题王孟端画竹》、《题王孟端画竹》等,可见两人关系交厚。

王绂回乡隐居于九龙山,他曾创作《晴雨竹图》赠送性海。在和性海的聚会中,一个工匠制作了一个上圆下方的竹茶炉,博得了性海与王绂的一致好评,王绂甚至为此创作了一幅画,题跋“九龙山人王绂为真性海上人制”。并有《题真上人竹茶炉》诗词记录这件事:“僧馆高僧事事幽,竹编茶灶瀹清流。气蒸阳羡三春雨,声带湘江两岸秋。玉臼夜敲苍雪冷,翠瓯晴引碧云稠。禅翁托此重开社,若个知心是赵州。”性海也对这件事情非常看重,邀集多位名士为王绂画作题跋,韩奕《四士图》可能就是受性海所邀为该画题跋时而作。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一个就是被称为“孔氏徒”的王达。

王达(1343—1407),字达善,号耐轩居士,无锡人,书画家,也曾参与《永乐大典》编纂工作。与浦源、王绂合称“锡山三杰”,与“解缙、王偁、王璲、王洪”并称为“东南五才子”。作品《王天游集》、《古今孝子赞》等作品。韩奕有多首作品相赠,如《虎丘次王达善韵》、《次王达善韵送祖上人还山》、《次王达善韵送师上人还径山》等。谢应芳曾为王达善辑录、整理的二十四孝作序:

 人生两间,以天降之衷为秉彛之性,故能参于三才,有感斯应,为万物之最灵者也。夫孝乃性中之一事。然立身之本,莫大于斯,故尼山大圣人与高弟子反覆问答,著为大经。奈何圣代弥远,风俗寖衰。秦汉以来,耰锄德色,箕箒谇语者滔滔也。甚者至于人其形,枭獍其心,可抚膺切齿流涕而痛哭者也。今观郡人王达善所赞二十四孝,裒为一编,其间言孝感之事,什有八九,且以《孝经》一章冠于编首。盖取“孝通神明”一语推而广之,欲使人歆羡而勉于企及,于名教岂小补哉?或谓重华圣孝,千古一人,岂宜与泛泛者类称,是固然矣。吁!达善之意,盖欲揽太阳与月星并照,容光焜焜,无幽不明。老夫儗非其伦,辞不达意,宜君子无求备焉。

王绂创作《竹炉煮茶图》,王达为其记序作铭,韩奕在性海邀约下为其题跋,这样儒释道人物相聚,为一件雅事题跋,这样的雅事被图绘出来,就是《四士图》。和竹茶炉有关的雅集图会影响非常大,后人一直临摹、重绘,乾隆皇帝对之也是喜爱不已。

5、赵孟頫《诗意图》

作为道士的赵孟頫,和佛教关系密切,和儒生关系更好,他曾经创作过《三教图》,在清代时还留存在世。除此之外,赵孟頫还创作有《诗意图》,描写了道教徒梁柱梁中砥和僧人存上人之间的密切关系。

梁柱,又名梁大柱,字中砥,号尘外。祖籍相州(河南安阳),金亡,其父南渡,侨居镇江(今属江苏)。梁栋之弟。宋亡,入茅山(句曲山)为道士。有《山中吟》,未见传本。

做为茅山道士,梁中砥颇有诗名,和张之翰、陈深、王圭、张炎、仇远、戴表元、张绍文等儒生交往甚密,赵孟頫不仅为其画《诗意图》,还写诗赠与梁中砥,高度评价了其修道水平和肯定了其超迈的气质:

名山标句曲,秀岭蔚层云。层云散浩彩,中有三茅君。度世三千秋,流芳浩无垠。丹光耀朱阳,琴心传玉文。司命播万物,发蒙导人群。学道得旷士,采真遗尘氛。赠我书一编,清謡吐奇芬。笔耕亦巳勤,寸田要锄耘。灵台耸绛阙,黄云覆氤氲。内观神自照,众言一何纷。平生山林意,独往乃所钦。攀援桂树枝,采撷芝兰熏。静与木石居,游则侣麋麕。松柏无冬夏,烟霞自夕昕。轩冕或桎梏,绮语徒膻荤。大道返尔朴,至哉吾师云。冥冥紫霞想,湛言久不闻。聆我歌洞章,判然仙凡分。

张之翰在其作品《西岩集》中记载了赵孟頫的《题<诗意图>》:“此图,赵集贤写茅山梁中砥送僧道存意也。中砥,黄冠能诗者。存,虽余未识,观其诗,知其为人。方二教遍天下,其徒相诋毁,不啻若敌国然。今梁与存反常合道,略迹取心,以气味相得,不知黄之为黄,辎之为辎,能往来为方外友,宜名笔发挥如此。三茅余旧游,山中一树一石,皆当时杖履间物耳。……至元辛卯(1291)六月望日,题于大都所居之西斋。”张之翰文中明确指出梁中砥为茅山道士,和作者熟识,而不认识僧道存。

陈深《题梁中砥诗书图》也记载了这幅画作:“吾家旧藏陈深手书《宁极斋稿》,计四十页,笔意不减子昂,今归荻溪王氏。内有《题梁中砥诗》,赵子昂画古体一篇附此,其序曰:中砥有《送存书记诗》云:一声两声松子落,一片两片枫叶飞。夕阳在山新月上,道人相伴一僧归。赵公子昂画而为图,中砥索诗,漫赋一首。山昏归云敛,叶落夕飙骤。疏松漏微月,清光照岩宝。烟中二仙师,一笑欣邂逅。行行扑空翠,杖履相先后。清景适与期,得句若天授。画成诗逾绝,开卷消鄙陋。如饮中泠泉,可咽不可嗽。我怀陶贞白,日夕梦三秀。何年卓茅庵,饵术衍遐寿。真迹。”并写题跋诗:“山昏归云敛,叶落夕飚骤。疏松漏微月,清光照严实。烟中二仙师,一笑欣邂逅。行行扑空翠,杖屡相先后。清景适与朝,得句若天授。收成诗逾绝,开卷消鄙陋。如饮口冷泉,可嚥不可嗽。我怀陶贞白,日夕梦三秀。何年卓茆庵,饵术衍遐寿。”

这幅画得到了当时多位文人的题跋,张伯淳《跋梁中砥画卷》:

观子昂所画梁中砥茅山送客诗景,如行灵鹫道中商㩁月中桂子一段情事,又如枫落吴江得句时。此意超然尘外,固将物我两忘。道耶?释耶?吾不得而知也。诗耶?画耶?吾亦不得而知也。子昂,余所亲;中砥,又新知之可敬者,是宜书。

戴表元《峁山梁中砥有送存上人诗,子昂在集贤为作画卷》:

送得山僧已出山,枯藤自领白云还。贵人要作三峁梦,寻到松声月影间。

张之翰还有《梁尘外山中吟序》一文,记载其与梁中砥为旧友,梁中砥擅长诗歌创作,水平颇高:“近世缁黄之诗,缁固少,而黄又绝少,间有留心笔砚、寄兴篇什,能不沦于颂语、不流于教言、可以传播搢绅士夫之间,千万中才一二人。何作者之寥寥也?道士梁尘外中砥,余旧识,于茅山多作诗乐,与吾辈游。尝赠余古律数篇,使人读之不置,盖一二人之杰出者。近携《山中吟藁》来京师,观者无不称叹。复请序于余,且求正焉所贵乎?道人之诗尘俗固不可,专用道家语亦不可,然则何所依归乎?”

梁柱颇有诗名。张之翰称当时佛教诗人少,道士诗人“绝少”,其作品不流于“颂语”、不流于“教言”,可以在缙绅士夫之间传播的作品更是“千万中才一二人”。梁柱则颇受张之翰肯定,认为他的诗歌作品就是“一二人之杰出者”,并高度评价梁柱《山中吟》一诗为“诗之夺胎换骨、超凡入圣,无出于此”。梁中砥还喜欢收藏画作,曾收藏有文同创作的《墨竹图》:

茅山道士梁中砥购此幅于燕都画肆中,印则文湖州名也。须鄙语题泳。昔湖州为道师王执中作墨竹,且谓勿令他人画字,待子瞻来作诗其侧。今中砥得之,视执中固无愧,区区不才,敢望坡仙髣髴乎?固谢不已,乃赞之曰:异哉老可,何物蟠胸?发草圣之余蕴,写墨君而尤工。游戏三昧,造化同功,独逼真于萧郎,屡见赏于苏公。横枝忽当眼,一洗红紫空。色澹意足,形瘦气充。便欲扫空庭之落月,来静坐之清风。昔赠道师,有曰执中。余意君其后身,不然何二百年而偶相逢邪?

茅山高道辈出,梁中砥生活在茅山,和善画的马臻等交好,又有诗才,有对于绘画又具有一定的鉴赏力,其擅长绘画的可能性极大。

梁柱诗中提及的存此山,为当时姑苏僧人,与道士画家马臻交往甚多,马臻写有《伤存此山,号性常子》一诗:“天台山上何年别,一住姑苏仅十春。缁衲典钱收古帖,好诗凭客寄闲人。悟来灵澈心多懒,老去维摩病渐频。真性常存元不昧,陇头石塔藓痕新。”从中可知存此山号性常子。马臻提及存此山擅长作诗,喜欢收藏“古帖”。

《浙江通志》“东阳县”下条目:

新安教寺《明一统志》:在县东一里六十步。唐咸通间建。《金华杂记》:寺前有池,方数顷,僧畜鱼其中,傍有大树偃池上。《东阳县志》:元大德间,僧道存募建藏经阁。明永乐间,僧宗源募建钟楼。国朝,顺治乙丑,僧大琳重建大殿。

明代都穆记载了存此山曾收藏钟繇著名书法作品《荐进吴季直表》:

城西张氏藏钟元常《荐进吴季直表》,上有书锦堂米芾、贾似道等印,元人跋云是宋僧存此山物。薛绍彭四帖,元张伯雨藏,赵松雪、金荪壁跋,后伯雨归倪云林。二物今在石田翁家,李少卿近跋钟书,定为真迹,予不敢以为然也。

《清河书画舫》中的记录来自《寓意编》:“城西张氏藏钟元常《荐焦季直表》,上有书锦堂米芾、贾似道等印,元人跋云,是宋僧存此山物。又薛绍彭四帖,元张伯雨藏,赵松雪金荪壁跋,后伯雨归倪云林。二物今在石田翁家,李少卿近跋钟书,定为真迹,余不敢以为然也。《寓意编》”

梁柱、存此山等都是擅长诗歌创作,也喜欢收藏、赏鉴书画,二者可谓莫逆之交。即使在当时出现了流血牺牲的佛道论辩、道书大量被毁的情况下,性情相投、趣味相近的佛教徒和道士还是成为好友。现存《茅山志》中有当时僧人释觉恩写给梁柱的诗《寄梁中砥三首》,当得知梁柱仙逝后,还有《伤中砥》一诗凭吊:“文溪书到千峰阁,报道良常已上升。共我偶然成百岁,知君久已伐三彭。社中不见丹元子,世上空传白石生。犹忆去年长别处,一蓬春雪让王城。”

一僧一道在当时佛道论辩的情况下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友谊,实属难得。但是就梁大柱即是梁中砥,是一名道士的事实,在后人的论述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把梁中砥其兄梁柱混为一人,诗歌也出现了衍字。

(本文作者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章原刊于《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辑,注释从略,引用请核对原文。

编辑: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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