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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选萃】余敏:论金元赋体的转变
 

内容提要:元代科举考赋变律为古源于对宋金两代的反思。金代中后期,张行简知贡举惟重格律,赵秉文欲矫正此弊而未能完成。金元之际,元好问以理论表达和创作实践批评律赋,倡导古赋。元代前期,郝经提出屈骚汉赋为《诗》之变体,乃赋之典范。王恽则推动科举考赋制度的建立。元代律赋衰落,古赋振起,元好问师生群体对此转变有破旧立新的重要作用。

    金元 律赋 古赋 转变 元好问

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云:“(元)延祐设科,以古赋命题,律赋之体,由是而变。”[1]从科举考赋史看,元代是科举赋变律为古的转捩点。这一转变,源自对唐、宋、金科举考赋史的考察与反思。元代对金代词赋有哪些反思,哪些继承呢?这些反思与继承又是通过哪些人来实现的呢?

目前学界关于金代赋作的研究集中在对赋家作品考察和赋史理论的建构上,对金元赋体转变路径与深层原因的讨论尚不深入。[2]从金代中后期到元初时期,赵秉文、元好问、郝经与王恽依次出现在北方文坛上。他们对科举律赋与古赋的文体观因时而变,因势而动。从金末科举律赋改革到元代古赋崛起,元好问师生群体引导了赋体的转变。元代中后期文坛一尊古赋,提倡古赋“祖骚宗汉”[3],“以诗衡赋”[4],这些思想在元好问师生的赋体观中已见理论先声。

 一、从张行简到赵秉文:律赋重格律与重学问

科举选拔中,知贡举者可以通过对文风的扬弃引导一朝文风走向。欧阳修知贡举通过排抑险怪艰涩太学体一变场屋之习,倡导平易畅达的唐宋古文。但若知贡举者不称其位,会对文风造成负面影响。
金初设置科举的总体构想是围绕经义、词赋、策论全面取才,并不偏废一科。刘祁《归潜志》称:“国家初设科举用四篇文字,本取全才,盖赋以择制诰之才;诗以取风骚之旨;策以究经济之业;论以考识鉴之方。”[5]《金史·选举志》载“金设科皆因辽、宋制,有词赋、经义、策试、律科、经童之制。”[6]至金朝中期科举政策发生重要转变,海陵王、金世宗两朝罢经义、策论科,唯重词赋。此后张行简知贡举,使律赋走向形式主义的泥潭。
张行简知贡举期间,衡赋惟重格律,忽视学问,更不论“经济”之材和“讽劝”之义律赋从形式到内涵产生诸多弊端。刘祁在《归潜志》中批评道:
金朝律赋之弊不可言,大定间,诸公所作气质浑厚,学问深博,犹可观。其后,张承旨行简知贡举,惟以格律痛绳之,洗垢求瘢,苛甚,其一时士子趋学,模题画影,至不成语言,以是有“甘泉”“甜水”之谕,文风浸衰。[7]
《中州集》称张行简 “典贡举三十年”[8],《金史》载其“自初入翰林,至太常、礼部,典贡举终身”[9],都未提及张行简典贡举之弊。但刘祁出身词赋世家,自幼接受词赋教育,高祖刘撝为天会元年(1123)词赋状元,父祖辈多词赋进士,与士大夫交游广泛。因此,他这段论述可信度较高,对张行简的评价应当公允。
仔细考索张行简知贡举的实绩,张行简“典贡举三十年”应非确指,最大范围为大定二十五年(1185)到崇庆二年(1213)。[10]期间共开科十次,从整体取士质量看,除崇庆二年(1213)外,经义科士子明显优于词赋科士子。出身经义科的有杨云翼、王若虚、李纯甫、冯璧、赵思文、李俊民等,后来对金代政治、文学皆有建树。出身词赋科的除赵秉文、周昂外,成名者较少。十次科举的词赋状元依次是徐韪、李修、王泽、张檝、吕造、阎长言、许天明、李演、王纲、黄裳。[11]仅李演因以身殉国被列入《金史》,其他人皆无重要政绩。金代诗歌总集《中州集》只收录了张檝、阎长言二人诗歌,且艺术水准不高。更有甚者,王泽、吕造两词赋状元竟因不通诗歌被外放,被时人讥讽。《归潜志》载:
章宗时,王状元泽在翰林[12],会宋使进枇杷子,上索诗,泽奏:“小臣不识枇杷子。”惟王庭筠诗成,上喜之。吕状元造,父子魁多士,及在翰林,上索重阳诗,造素不学诗,惶惧献诗云:“佳节近重阳,微臣喜欲狂。”[13]
出现这种情况,主文者难辞其咎。张行简衡赋取士只求平稳便捷,“惟以格律痛绳之”,多择取文风平易滑熟之作,文风奇异、才高格逸者往往不中选。“泰和、大安以来,科举之文弊,盖有司惟守格法,无育材心,故所取之文皆萎弱陈腐,苟合程度而已。其逸才宏气、喜为奇异语者往往遭绌落,文风益衰。”[14]上之所好,下必趋之,在多年的熏染下,士子在律赋形式上“模题画影”,文风“萎弱陈腐”,最终导致金代文学的衰微。

赵秉文


张行简之后,赵秉文以鲜明的改革态度矫正律赋。赵秉文大定二十五年(1185)进士,后任礼部尚书等职。贞祐南渡后,赵秉文知贡举,一反张行简的标准,摒弃文风萎靡疲弱、形式上模题画影”,仅重格律的作品,而择取“词藻庄严”且具有“学问词气”的士子文章衡文标准巨大变化引发了科场喧哗,赵秉文因此被黜:
及宣宗南渡,贞祐初,诏免府试,而赵闲闲为省试,有司得李钦叔赋,大爱之。盖其文虽格律稍疏,然词藻庄严绝俗,因擢为第一人,擢麻知几为策论魁。于是举子辈哗然,愬于台省,投状陈告赵公坏了文格,又作诗讥之。台官许道真奏其事,将覆考,久之方息。俄钦叔中宏词科,遂入翰林,众始厌服。正大中,钦叔复为省试,有司得史学优赋,大爱之,亦擢为第一,于是举子辈复大噪。盖史之赋比李尤疏,第以学问词气见其为大手笔。[15]

赵秉文择取“格律稍疏”而“词藻庄严”的李献能,李献能又擢取了格律“尤疏”而具有“学问词气”的史学优,可见南渡后主文者已将“学问词气”作为重要的衡文标准。赵秉文的贡献还在于他不顾政敌非议,坚持以学问取士,在兴定五年(1221)科举中选拔出元好问。由于政治原因,元好问当年并未就选官职,而是在正大元年(1224)再次参加了宏辞科考试,后进入仕途。当赵秉文听到时人诵读元好问科举程文《秦王擒窦建德降王世充露布》时,他因自己慧眼识珠颇为自得,说:“人言我党元子,诚党之耶”[16]。言下之意,自己是以学问、才华选士,而非任人唯亲。在创作实践中,赵秉文也更倾心于古赋,《滏水集》存古赋13篇,律赋1篇。[17]其赋作“远仿汉赋之气势,近取苏赋之境界”[18],有鲜明模仿汉赋与宋代文赋的痕迹。赵秉文为倡导健康的科举文风,宁愿牺牲律赋外在的“格律”,而注重“学问词气”,标志着金代科举从重形式到重内涵的转变。
赵秉文衡文标准的变化源于其“师古”的文学理念。他在《答麻知己书》中批评时人热衷于律赋:“今之士人,以缉缀声律为学,趋时乾没为贤,能留心于韩、欧者几人?”[19]显然,唐宋古文才是赵秉文推崇的文学样式。他在《答李天英书》中讨论文学应该“师古”还是“师心”时说:“独自师心,虽终身无成可也”,“愿足下以古人之心为心”。在“师古”前提下,他进一步提出“故为文当师六经、左丘明、庄周、太史公、贾谊、刘向、扬雄、韩愈……尽得诸人所长,然后卓然自成一家。非有意于专师古人也,亦非有意于专摒古人也”;又说:“贾谊、董仲舒、司马迁、扬子云、韩愈、欧阳修、司马温公,大儒之文也,仆未之能学焉”。赵秉文将汉赋纳入“大儒之文”,作为师法的对象。赵秉文的文学复古对象极为宽泛,远自《诗经》《楚辞》,近于唐、宋韩欧,都值得师法;没有时代限定,也没有文风与流派限定,但都是文道并重、文质兼美的典范。他认为“至于诗文之意,当以明王道、辅教化为主”[20]。在这样的文学理念下,其衡文必然更注重内在的“学问词气”,而非外在格律。
综上可见,张行简知贡举重“格律”,而赵秉文重“学问”,若仅把二人差异归于文学审美标准不同的话,未免失之肤浅。科举取士本质上体现的是朝廷人材需求与帝王意志。二人衡赋标准的变化,体现的是金代科举的“试错”与“调整”,于更深层次反映的是金代文学形式与内容、文与道的关系变化。
首先,金代科举取士人数未能与实际需求保持动态平衡,国家取士或“乏人”或“泛滥”。张行简“惟以格律痛绳之”的标准宽泛,体现了金章宗执政初期对人材数量的需求,赵秉文重“学问词气”的标准严格,反映的是金宣宗南渡后,国家对人材质量的偏重。
金太宗设科,“以急欲得汉士以抚辑新附”[21],取士原则宽松,开科约9次,取士1500人。金熙宗亦广开取士之路,6次科举取士约1600人。海陵朝废经义、策论科,录取率降低,约6次科举取士400人,为国家埋下乏材可用的隐患。金世宗朝录取率更低,10次开科,共取士近700人。大定三年(1163),取词赋进士仅十余人。对此,世宗下诏“进士文优则取,勿限人数”[22]。大定年间,取士过少的弊端暴露,朝廷乏材情况恶化。金世宗问大臣“县令阙员取之何道”,翰林直学士李宴答:国初词赋、经义两科取士,“以入仕者多,故员不阙。其后南北通选,止设词赋科,不过取六七十人,以入仕者少,故县令员阙也”;世宗重申“自今文理可采者取之,毋限以数。”[23]鉴于此,金章宗朝遂提高取士数量。明昌二年(1191),章宗强调“会试勿限人数,文合格则取”[24]章宗朝开科6次,共取士约1700人。取士人数是世宗朝的两倍有余,相对于实际需求已近泛滥。从世宗朝的“县令阙员”到章宗朝取士泛滥,反映了海陵王、金世宗、金章宗三朝的科举罢科现象以及取士数量存在的盲目性,未能与朝廷实际需求保持平衡。在金章宗“文合格则取”的思想指导下,张行简惟以“格律”衡赋,自然便宜。宽泛的标准固然扩大了国家人材储备,但也带来择人不精、文风浸衰、实学不振的新问题。
其次,赵秉文衡赋重“学问”,是对文学经史传统的回归,体现了金朝南渡后对实学人材的需求。他试图扭转金朝因学问匮乏而面临的政治与文学困境。
中国古代各体文学都有自身的文体规定。赋要求“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但若“无贵风轨,莫益劝戒”[25],则为舍本逐末之文。科举以“诗赋取士”推动了律赋繁荣,也弱化了赋体精神。孙梅谓唐、宋科举“创为律赋,用便程式。新巧以制题,险难以立韵。课以四声之切,幅以八韵之凡……然后铢量寸度,与帖括同科”[26]。古赋的才学要求,“劝百讽一”的精神实质都被淡化。唐、宋、金科考皆设律赋,但其重要性不同。刘克庄谓:“唐世以赋诗设科,然去取予夺,一决于诗,故唐人诗工而赋拙”,宋朝“去取予夺,一决于赋,故本朝赋工而诗拙”[27]。此外,三朝科举中律赋与经义的关系也不同。许结指出,唐代前期科举重“经”轻“赋”,中唐“重'经’兼'赋’”[28]。北宋重视经史,“以博学为赋”,“试赋重器识”[29],避免了律赋肤浅化的假象繁荣。
金代科举重词赋而轻经史,产生了沈德潜所谓“道不足则溺于文”[30]的风险。金代共开科约47次,其中考词赋45次,经义26次,每届所录经义进士人数远低于词赋进士人数。海陵朝“罢经义策试两科,专以词赋取士”[31],士子遂放弃“经义”,全心琢磨律赋的写作套路,走上惟重形式的的狭路。词赋考试虽“命以五经、三史正文内出题”[32],但金代士子对经史的理解浅显,他们把经史之学作为科举之“器”,而非立身之“道”。中国古代文道并生,子夏谓:“学以致其道”[33];柳冕称:“有其道必有其文”[34],文学根植于经史之“道”,知识分子才能通过文章施“道”于天下。金代科举轻经史重律赋,轻内容重格律,必然导致士子文章脱离了治世之道。文学逐渐失去了它的治世之用。科举弊端日益凸显,故而倒逼政策改革。大定二十八年(1188),李宴等人建言复经义科,于金章宗明昌二年(1191)实行。但风气已成,积习难改。明昌元年(1190),章宗下诏:科举于经、史内出题,“举人程文所用故事,恐考试官或遽不能忆,误失人材,可自注出处”[35],连深谙经史的考官都是稀缺的。章宗感慨道:“今时进士甚灭裂,《唐书》中事亦多不知。”[36]贞祐之乱后,朝廷面临对外战争、对内治理的诸多问题,亟需人材。赵秉文知贡举注重学问,是对经史文学传统的回归,更代表了社会对实学人材的需求。
赵秉文改变衡文标准,顺应了时代要求。刘祁称:“赵、杨诸公为有司,方于策论中取人,故士风稍变,颇加意策论。又于诗赋中亦辨别读书人才,以是文风稍振。”在杨云翼、赵秉文的带领下,南渡后文坛迎来新气象。但这种复苏是短暂的,一方面“然每贡举,非数公为有司,则又如旧矣”[37],另一方面金朝也在宋与蒙古的联合军事进攻下迅速灭亡。在对律赋与古赋的反思与选择上,赵秉文只是点燃了一束微光,正如他在《答李天英书》中的自谦之辞:“然吾老矣,眼昏力薾,虽欲力学古人,力不足也。”[38]伴随着金朝覆亡,这束薪火能否在新朝传递,还有待来者的抉择与努力。

赵秉文《滏水集》


二、元好问批评律赋与推崇古赋

元好问


金亡之后,元好问以深厚的文学素养、主动的文化担当、广泛的交游,被元初文坛尊为“一代宗公”,成为继赵秉文之后的文坛主盟元好问对律赋态度与赵秉文不同赵秉文身为金朝知贡举者,意图通过“文倡于上”的路径重振律赋元好问作为“以史自任”者,重在客观记录朝的律赋成就作为“以文自任”者,他对律赋的功利性有清醒认识和明确批判。
首先,元好问出于史家身份客观记述金代文人的“赋声”。他在总集《中州集》和别集中如实记载了金代词赋进士、词赋状元、词赋第一人等;也记载了当时“有赋声”的文人,如冯叔献“少日在太学,赋声籍甚”[39],张介“幼有赋声”[40],曹用之“幼有赋声,屡中甲乙”[41],马舜卿“在太学,有赋声”[42] 王彧“少日为文,工于四六”[43],张公著“长游府庠,即有能赋声”[44]。这些是当时文人实况的历史记录,也反映出元好问仅将律赋视为科举工具,这一点从他对时人律赋艺术风格的评价中可进一步发现。
其次,元好问对律赋的评价看似褒扬,实则贬斥。纵观元好问对时人律赋艺术的评价,除了评王特起“长于辞赋,出入经史,摘其英华,以为句读”[45]外,对其他人的评价多暗藏玄机。《十七史蒙求序》说吴庭秀“文赋华赡,有声场屋间”[46]。《中州集》刘昂小传称:“昂天资警悟,律赋自成一家。轻便巧丽,为场屋捷法……人谓卿相可坐致矣”[47];评张檝曰:“文赋诗笔,截然有律度,时人甚爱重之”[48]。“华赡”“轻便巧丽”这类评语看似表扬而实则有违元好问一贯的高古沉郁、纵贯经史的诗文审美准则。“场屋捷法”“时人甚爱重之”更是将律赋价值界定为科举捷径,并非真正的赞美之辞。元好问对文学功用评价颇高,以文章为“千古事业”[49],而他对金人律赋艺术与功用的品评明显不同于对作为经纬天地的传道文学的态度。
再次,元好问批判金代律赋的功利性取向,感叹通之士的缺失。
国初,因辽、宋之旧,以词赋、经义取士,预此选者,选曹以为贵科,荣路所在,人争走之。传注则金陵之余波,声律则刘郑之末光,固已占高爵而钓厚禄,至于经为通儒,文为名家,良未暇也。[50]
元好问批判时人过分关注律赋,轻视诗文。“金陵之余波”指王安石对《诗》《书》等经典的训释。“刘郑”是金代词赋状元刘撝和郑子聃。刘撝的律赋是金代举子的模仿对象,状元孟宗宪“因少年下第,发愤,辟一室,取翁(刘撝)赋,剪其八韵,类之帖壁间,坐卧讽咏深思,已而尽得其法,下笔造微妙。再试,魁于乡、于府、于省、于御前,天下号孟四元”[51]。这两句话是指金代科举中经义考试受王安石“新义”之学影响,不尊先儒经典,丧失了真正的经义精神。词赋考试偏重声律,内容贫乏,讽谏尽失。元好问痛责金代律赋的功利化趋向,指出世人热衷律赋是为了占高爵、钓厚禄。这与其师郝天挺的教育相背:“好问十四五,先人令陵川时,从先生学举业。先生教之曰:'今人赋学,以速售为功。六经百氏,分磔缀缉外,或篇题句读之不知。幸而得之,不免为庸人,况一败涂地者乎?’又曰:'读书不为艺文,选官不为利养,唯通人能之。’”[52]元好问并不排斥科举与事功,但科举律赋以“音律谐协对偶精切为工,而情与辞皆置弗论”[53],失去了文章的经世之用。同时,由于科举的功利性,律赋也挤压了其他文体的空间,造成朝廷通“经”能“文”之士的缺失,这是元好问批判律赋的深层原因。
“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54],元好很早就树立了“正体”意识,那么在词赋上,元好问又以何体为“正”呢?相对于对律赋的批评,元好问明显推崇古赋。
首先,元好问的古赋艺术成就达到了金代最高峰。《遗山集》中现存《秋望赋》《蒲桃酒赋》《行斋赋》《新斋赋》,皆为古赋。遗山文集的最早版本是蒙古中统三年(1262)严忠杰刻本,已佚,今存最早版本为明李瀚本。郝经《遗山先生墓铭》称元好问有碑志百余篇,与今本所见大致相同。明代储巏在《与李瀚书》和《遗山先生文集序》中称所据《遗山集》的底本几近善本,可见遗山文集保存较完整。元好问在《秦王破窦建德降王世充露布》题下自注:“已上二篇,正大元年五月应辞科程文。余二篇《光武中兴颂》《大司农箴》亡,不及录。”[55]大概可以推测,他在选录文集时没有选择律赋。这四篇古赋艺术性较高,可能是元好问颇为满意的作品,而有意存留。《秋望赋》写景抒情言志,有魏晋南北朝抒情赋的情致,又有元好问诗中一贯的雄浑激越、刚劲沉郁的抒情个性。《蒲桃酒赋》《新斋赋》《行斋赋》说理细致,有宋人文赋的特点。许结《金源赋学简论》评遗山赋说:“以易排为散,去靡返朴,严密盘深,格老气苍为基调,直承北宋欧、苏正轨;然笔势纵逸,情思沸郁,又深得唐人性情。”[56]元好问更偏重于继承古赋传统,其创作达到了金代古赋艺术的最高水平。

元好问《秋望赋》


其次,元好问在赋评和诗歌中推崇古赋,认为汉赋与魏晋抒情赋皆为文学经典。《中州集》评史肃“古赋亦奇峭[57];刘中小传借李纯甫之言曰:“赋甚得楚辞句法,尤其长于古文,典雅雄放,有韩柳气象[58]“奇峭”与“楚辞句法”符合其一贯推崇的典雅雄健的审美风格,反映出由衷的赞美。元好问诗歌也有大量推崇古赋的表述,《别董德卿》云:“扬雄词赋今谁识,陶令田园先已荒”[59],感叹扬雄古赋与陶渊明诗虽为文学经典,却受时人冷落。陶渊明是元好问极其仰慕的诗人,将扬雄与陶渊明并称,可见其对汉赋的推崇。《贾漕东城中隐堂》云:“家僮解诵闲居赋,田父争持社瓮春。”[60]《论诗三十首》云:“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61]虽然元好问指责赋家潘岳人品与文心不一,但对魏晋抒情小赋还是正面肯定的。《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其十四写道:“赋家正有芜城笔,一段伤心画不成”[62],《芜城赋》是鲍照的著名赋作,文辞清丽而风格遒劲。赋中名句“孤蓬自振,惊砂坐飞”,“直视千里外,惟见起黄埃”[63],千古震动,元好问亦倾心于该赋的艺术成就。
最后,元好问推崇古赋源于“变骈俪为古雅”的文章观念。文章的骈俪与古雅之争是唐宋以来散文领域论争的核心问题,元好问坚决地站在韩欧古文的阵营里。蒙古宪宗六年(1256),元好问应杨奂弟子所请撰写碑志他在碑中重点叙述了杨奂的文学经历散文复古主张:
(杨奂)举业既成,乃以余力作为诗文,下笔即有可观。尝撰《扶风福严院碑》,宋内翰飞卿时宰高陵,见之,奇其才,期君以远大。与之书曰:“吾子资禀如此,宜有以自爱。得于彼而失于此,非仆所敢知也。”君复之曰:“辱公特达之遇,敢不以古道自期?”飞卿喜曰:“若如君言,吾知韩、欧之门,世不乏人矣。”[64]
结合前文语境,宋飞卿所谓“得于彼而失于此”,是指得于科举律赋,而失于古文。他希望杨奂珍重天资,不要将才华消磨在时文上,古文才是应当用力之处。杨奂的回答即表示坚持古文传统,宋飞卿欣慰于“韩、欧之门,世不乏人”,从中可见杨奂与宋飞卿的古文倾向。元好问在铭文中又强调说: “君擅名场,深丛孤罴。迨乎骈俪而变古雅,快潜蛟之云飞。”[65] “君擅名场,深丛孤罴”化用韩愈诗句,喻指杨奂的科场才华。“骈俪而变古雅”是指将骈俪之文变为散句单行的唐宋古文。“潜蛟之云飞”谓杨奂在科举之后,迅速顺应了由骈俪变散行的发展趋势。元好问在碑志中重点推阐其文学主张,原因在于,杨奂的文学理念与其相合,二人都以词赋中举后,又摒弃律赋,回归唐宋古文传统。元好问借杨奂推阐自己的古文观念,在“变骈俪为古雅”的文学理念中,弃律赋之骈俪,尚古赋之沉郁则顺理成章。
文学观念的发展会因时而异,因势而变,赵秉文欲改革律赋,元好问贬斥律赋在文学复古理念观照下,二人又皆推崇古赋。虽然他们对古赋的推崇是宽泛的,没有明确系统的理论,但他们的导向,给元文人重新选择提供了方向,酝酿了元代古赋创作的勃发与理论的繁荣。

    三、郝经王恽古赋理论与考赋制度的推进

郝经


蒙元之初,文学有待继往之人,制度尚待重建之士。元好问的弟子郝经和王恽是这一时期的重要人物,二人承前启后,推动了元初赋学的发展。
金亡后,郝经在顺天府遇到元好问,“遂相与论作诗作文法,(遗山)复勉公以百世远大之业,公从先生学者盖有年”[66]。郝经继承了祖父郝天挺和元好问对时文律赋的基本看法,批评程文功利,律赋浮侈。他在《原古录序》中感慨道:“呜呼!近世以来,夸毗者不务实学,骫骳芜秽,纤艳浮侈,枵然恣肆,以古为野;侥幸者干禄诡获,只务速售,破碎缀辑,无复统纪,以正为左。”[67]又在《答友人论文法书》说,文人“总为循规蹈矩决科之程文,卑弱日下,又甚齐、梁、五季之际矣”[68]。元正式开科举是在延祐二年(1315),所以郝经所说的“程文”是指金代科举程文律赋。“只务速售,破碎缀辑”正是郝天挺、元好问对律赋的批评。郝经认为近世程文“骫骳芜秽,纤艳浮侈”,以至金文比齐梁、五代更加卑弱,他的批评比元好问更加深刻、激烈。
郝经对元代古赋理论贡献之一在于,他将骚、赋归于《诗》类,认为楚骚、汉赋是对《诗经》的传承。这对元后期“以诗衡赋”理论有启发之功。郝经与朱熹私淑弟子赵复有交往,是元初北方较早深入接触理学之人。他的《原古录》(已佚)和《文章总序》将各体文章归入《易》《书》《诗》《春秋》之下,其中骚、赋分列于《诗》类第一、第二。他说:
《诗经》三百篇……本然之声音,郁湮喷薄,变而为杂体,为骚赋,为古诗……其体制不可胜穷矣。
骚。古所无有,楚屈原始为之……以《离骚》一篇,旨意深远,可以继《诗经》之后,特称为经。
赋。《诗》有六义,二曰赋,排比铺陈之体也……其体杂见于《风》、《雅》、《颂》之间而不特名篇。至屈原作《离骚》谓之赋,宋玉乃作《高唐》、《风赋》,荀卿、贾谊、司马相如等相与倡和,拓大缀辑,崒然为辞章之冠,兼《诗》、《骚》之制,为文士杰作,至魏晋极矣。[69]
在郝经的文体观念中,骚、赋源于《诗经》。郝经的文学思想崇尚复古,崇尚《诗经》的风雅与性情,他在《一王雅序》中说:“战国而下,逮乎汉魏,国史仍存,其见于词章者,如《离骚》之经传,词赋之绪余,至于郊庙乐章,民谣歌曲,莫不浑厚高古,有三代遗音。”[70]三代遗音是指《诗经》的“正变、大小、风雅”传统。元代后期辞赋理论家提出“以诗衡赋”,祝尧《古赋辨体》称:“骚者,诗之变也。诗无楚风,楚乃有骚……风雅既变,而楚狂'凤兮’之歌,沧浪孺子'清兮浊兮’之歌,莫不发乎情,止乎礼义,而犹有诗人之六义,故动吾夫子之听。但其歌稍变于诗之本体,又以'兮’为读,楚声萌蘖久矣”[71],推阐以诗“六义”衡赋。杨维桢也提出“诗三百后,一变为骚赋”[72]。纵然祝尧、杨维桢的理论远承《毛诗序》,近接朱熹等人的诗赋论传统,但不能忽视,郝经对骚、赋有三代遗音、风雅传统的认识,正是元代后期“以诗衡赋”理论的基础之一。
郝经对元代古赋的理论贡献之二在于,他在《答友人论文法书》中明确提出“骚赋之法,则本屈、宋”。郝经认为“文有大法,无定法。观前人之法而自为之,而自立其法”,则“文自新而法无穷矣”[73]。这一思想是对金代赵秉文的“师古与师心”,王若虚的“定体则无,大体须有”[74]法则的新发展。郝经所谓的“前人之法”,是指三代之文、两汉之赋、东汉之书、唐之韩柳、宋之欧苏的作文之法。郝经在《原古录序》中又提及“战国之庄周、屈原、宋玉”,“汉之邹阳、枚皋、东方朔、司马相如、王褒、刘歆、张衡、崔瑗、蔡邕”等作家的作品皆“鼓吹风雅,铺张篇什,藻饰纶绋”,值得传世。[75]在此基础上,他明确拈出“骚赋之法则本屈宋”说法:
骚赋之法则本屈宋,作史之法则本马迁,著述之法则本班扬,金石之法则本蔡邕,古文之法则本韩柳,论议之法则本欧苏。[76]
祝尧《古赋辨体》、杨维桢《丽则遗音》皆标榜“祖骚宗汉”“以诗衡赋”。郝经认为“骚赋之法,则本屈宋”,鲜明地提出了词赋“祖骚”的复古要求,这正是祝尧、杨维桢古赋理论的先声。
此外,元代后期古赋理论的繁荣以古赋选本与赋作专集为依托,明代朱睦㮮《万卷堂书目》、焦竑《国史经籍志》、清人钱大昕《元史艺文志》皆著录了郝经《皇朝古赋》一卷。清代光绪年间《顺天府志》所载选本已佚,郝经这一选本亦开创了元代古赋选本之先河。
蒙古中统元年(1260)忽必烈即位,派郝经赴南宋和谈,若他能顺利归国,则极有可能参与制定元代科举政策。但郝经却被贾似道拘禁于真州(今江苏仪征)长达十六年,归朝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的词赋思想仅保存在著述中,未能在制度上对元代科举与赋学产生更深远、明确的影响。

当代孙晓云书郝经《泰山赋》

元好问的另一位弟子王恽,在元世祖、元成宗时居于庙堂之上,他对朝廷科举制度积极建言献策,间接推动了仁宗时期科举考赋制度的建立,促成了科举考律赋到考古赋的制度转变。

王恽

关于元代科举、词赋与制度的关系,前辈学者已有探讨。如姚大力的《元朝科举制度的行废及其社会背景》[77]、黄仁生的《论元代科举与词赋》[78]李新宇的《论元代考赋制度的变迁》[79],三家所论,各有侧重,但都认为王恽在元代科举制度的确立与程式的选择上有重要推进作用。元代统治者崛起于草原,多尚武轻文,崇尚实用。元代前期关于科举的争论集中在两点:一为是否开科举,二为赋是否作为考试科目。由于各方势力抗衡,其对科举的态度也大相径庭。简而言之,元世祖重实学厌空谈,对科举本身没有太多热情。儒臣内部理学派重视经义,反对科举开设词赋科目,而文士派主张词赋一科的重要性。其中一场著名的辩论发生在至元八年(1271)
侍讲徒单公履欲行贡举,知上于释崇教抑禅,乘是隙言儒亦有是,科书生类教,道学类禅。上怒,已召先少师文献公、司徒许文正公与一左相廷辩。公(董文忠)自外入,上曰:“汝日诵《四书》,亦道学者。”公曰:“陛下每言:士不治经究心孔、孟之道,而为赋诗,何关修身,何益治国!由是海内之士,稍知从事实学……而俗儒守亡国余习,求售己能,欲固其说,恐非陛下上建皇极,下修人纪之赖也。”事为之止。[80]
在这场论辩中以徒单公履为代表的文士派显然居于下风,董文忠其实是代王言,代表了忽必烈对科举、诗赋的态度。统治者“俗儒守亡国余习”的观点源于对宋金科举与治国的反思。忽必烈召见张德辉时就曾问到:“辽以释废,金以儒亡,有诸?”[81]“而为赋诗,何关修身,何益治国”是理学派反对词赋设科时最有力的论证。可见当时开科难度之大,词赋设科则更为困难。
科举延宕不行,王恽在几十年中坚持上书建言科举当行,如至元四年(1267)、至元五年(1268)、至元三十年(1293)都曾明确上书。另外,其文集中有选士等条目,宣扬设科取才的重要性。在考试科目中,王恽坚持词赋可取文才之士,其《论明经保举等科目状》载:
今体访尚书省批送礼部同翰林院官讲议科举事,省拟将词赋罢黜,止用经义、明经等科,其举子须品官保举之人,然后许试。夫如是,恐事出非常,中外失望……且品流之人,若果实人材,虽出一切科目,不害为通使特达之士,何独词赋无益于学者治道哉……以某愚见,其词赋宜公然集议,不可遽去。[82]
王恽认为明经仅为记诵之学,“使天下之人舍精就简,去难从易,不出手抄义疏,口诵集解,心熟笺注,其规模不出帖经口试,殆童子答默义之法耳”;甚至有“绝去笺疏,断以己义”者,“返不若赋义之淹贯经史,扣击诸子,辞理文采兼备之为愈也”。[83]王恽所提出的赋“淹贯经史”“扣击诸子”,正是对金代律赋专重格律轻内容的反思与改革,也是对赵秉文、元好问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金代以律赋取士,缺少理政之材,而元初统治者最重实用。王恽试图调和实用、经义、词赋三者之间的矛盾。《论科举事宜状》呈现了他的调和构想,一是建言时务策、经义、词赋、博学宏辞科并用,二是经义转经出题,词赋略除苛细:
伏见朝廷发明诏,议科举,以取进士。盖欲明公道,广仕途,以革侥竞之风;选人材,收实用,致隆平之化。然闻礼部所拟,止以经义、词赋两科取人。伏虑浅狭拘窒,于国于士两有未尽……必欲急得人材以收实用,莫若以时务对策,直言极谏,切中利病,有经画之略者为首选……其次,以博学宏词兼试典礼,议一道如禘祫、斋郎之议者为中选。其经义、词赋两科,乞转经出题,先为布告中外,使学者明知所向,谓如今年书,明年诗,限以几时,然后赴试。其格律略除苛细,如故实、景象、明水、干羽、金在镕之类,例皆为命题……其有用实学为圣朝英特之选,一洗辽、金衰薾不振之气,其不盛欤![84]
事实证明,王恽提出的改革方向抓住了元代科举的主要矛盾:“时务策”用以选实用人材,经义、词赋“转经出题”用以强化经史学问词赋“略除苛细”,避免偏重格律之弊。以上政策的目的,正是为避免金代科举的种种弊病,为能“一洗辽、金衰薾不振之气”。科举从律赋到古赋,仅有一步之遥了。
王恽于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去世,皇庆二年(1313)元仁宗正式颁诏施行科举。诏曰:“试艺则以经术为先,词章次之。浮华过实,朕所不取”[85];科举标准“一祖程朱”,词赋“变律为古”。从制度设立过程来看,仁宗朝恢复科举,是多种历史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前期儒家士人坚持不懈地上书、论辩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他们的坚持使开科取士始终作为朝政热点而被持续关注着。
延祐二年(1315),元代停滞数十年的科举终于重启。后来虽有波折,但延祐开科确定的科举赋体“变律为古”却成为定式。开科后数十年,在科举的刺激下,元朝惟古赋是崇,古赋创作勃兴。这次改革对科举史和辞赋史意义都非常重大。从制度史看,“元代考赋'变律为古’(李调元《赋话》),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以古赋取士的时代”。从文学史看,这次改变最终促成了元代古赋“祖骚宗汉”写作范式与理论的建立。[86]

王恽《秋涧先生文集》

结语


梁启超将学术思潮的发展归为“启蒙期”(生)、“全盛期”(住)、“蜕分期”(异)、“衰落期”(灭)四期,“旧思潮经全盛之后,如果之极熟而致烂,如血之凝固而成瘀,则反动不得不起。反动者,凡以求建设新思潮也;然建设必先之以破坏”。[87]在文学领域,这一规律也同样适用。纵观科举考律赋史,唐代科举由“重经轻赋”演变为“重经兼赋”,宋代科举律赋得到繁荣发展并发生分化,金代重赋轻经所带来的种种弊端终结了科举考律赋的历史,科举律赋由此完成了自身的“生”“住”“异”“灭”。元代科举赋“变律为古”,正源于对宋金科举之弊的反思。但这些反思又不仅仅是元人完成的,金人就已经开始审视自身且试图变革。多年来的科举史、文学史研究往往忽略金代,但是科举考赋史“由律转古”的转捩点就是在金代。忽略了这一环,科举考赋史发展的全貌就难以被窥见。

文学思潮的发展有必然的历史趋势,也会包含偶然的历史事件。金代律赋由于制度积弊和文体限制而走向衰落可能是必然趋势,张行简知贡举这一偶然因素更加速了律赋衰微。赵秉文作为主文者欲改革律赋,终未能成功。元好问等人客观地指出了金代律赋的弊端,又通过批评实践推崇古赋。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元初郝经从文学复古理念出发,明确拈出“屈骚汉赋”为词赋复古的典范,又从“文本于经”观念出发,将骚赋归于《诗经》之变,奠定了元代后期古赋理论的基础。王恽从科举制度层面调和元初各方对科举与词赋的态度,促成了元仁宗时期科举重经义、考古赋制度的建立。三代人在政治、文学等不同领域薪火相续,最终促成元后期古赋“祖骚宗汉”“以诗衡赋”等写作范式的确立与批评理论的繁荣。从金到元,这一律赋衰落、古赋振起的线索逐渐明晰。由此可见,以元好问为中心的士人群体,对金元词赋的发展具有破旧立新的重要意义。

《民族文学研究》2022年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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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引用


作者简介

余敏,汉族,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博士生,南通大学杏林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金元文学。


本文刊于《民族文学研究》2022年第6期

编辑:王   景

审核:黄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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