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08 06:07:56 本文转载自姚树洁《阿香的悲凉人生（9）》
阿香和汪亮的孽缘
阿香的姐姐周爱苗比她大不到几岁，可是她连读高中的机会都没有。上完初中，她就回家帮助她的妈妈种地，可是她的妈妈身体状况越来越糟，所以家里的重担，包括地里的农活，几乎都落在了周爱苗的肩膀上。
前面讲过，阿香家乡的农业生产，主要是早、晚两季水稻。种水稻是非常累人的农活，从耕地、整地、灌水、播种、插秧、施肥、除草、晒地，直到收割、晒谷，等等，都是劳动强度极高的农活。
以中耕除草为例，插秧过后的一个月左右，水稻苗长到了20厘米高，大田的表面有三分之二的面积被稻叶所覆盖。而此时，田里的各种杂草也生长的很旺盛。这个时候，如果不把杂草除掉，水稻的正常生长就要受到严重的影响，最终导致产量大幅度下降。
水稻除草，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用杀草剂，另一种就是人工除草。按照现在的生产方式，由于杀草剂比人工便宜，所以，大家都用杀草剂。而在上世纪的80年代和90年代，人工相对于杀草剂要便宜很多。不过，人工除草是农民最不愿意干的农活。南方农村用这样的一句话来形容人工除草的辛苦，‘读书怕高考，种地怕除草。’
人工中耕除草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跪着除草，一种是站着除草。
跪着除草时，双腿跪在水稻苗的空隙之间，双手摸着地面的土，用手把杂草掩埋在土的下面。手摸完周围一块土，双腿往前跪进一步。这样的动作，不断重复，双手和双脚都在不断的边摸边前进。水稻的叶片非常锋利，就像软刀，不断的切割着除草者的手和脚。完成一天的除草工作以后，除草者的双手双脚都被割的惨不堪言，无比疼痛。
跪着除草的效果是最好的人工除草方式，不过上面说的痛苦是一个很难忍受的事情。所以，许多地区的农民采用站着除草的方式。除草的人，拿着一根拐棍，两只手抓住拐棍，用双脚踩土，其原理也是把杂草埋在泥土下面，以达到灭草的目的。
有一天，周爱苗就是这样用脚踩的形式在水稻田里除草。那天的天气炎热，加上早上没有吃饱饭，到了中午时分，她晕倒在了稻田里，不省人事。阿香那天在家帮助照顾妈妈，并且负责家里面的所有杂活。当她把中午饭做好，正要送饭给姐姐的时候，邻居大哥周正天把病倒在田间的爱苗背回了家。爱苗不醒人事，两眼发青，面无血色。阿香见状，大声痛哭，‘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阿香一边哭，一边找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求救。可是蔡金凤却起不了床，她着急的也是放声大哭，内心不仅着急，而且无比的内疚和心痛。因为她的病，因为老公不在家，才苦了大闺女，如果闺女有个三长两短，那将如何是好？
蔡金凤此时此刻，悲痛欲绝。她强迫自己，忍着胃部的剧痛，让阿香扶她去看看爱苗的情况。蔡金凤看见爱苗张着嘴，整个身体发冷，立马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大声喊叫，‘阿香，快点给姐姐来一碗白糖水！’
阿香听到妈妈的呼叫，毫不犹豫的跑到厨房，倒了一碗热水，可是她却找不到白糖。她到处找也找不到，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白糖。她告诉蔡金凤，‘妈妈，家里没有糖了。’
蔡金凤说，‘你的粥煮好了吗？给你姐姐来一点粥汤也行。’
阿香说，‘粥汤有。’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小碗粥汤，并顺手拿着汤勺，跑到姐姐身边，把粥汤轻轻的喂给姐姐吃。
一小碗粥汤还没有吃完，爱苗的眼睛神奇般的张开了，‘阿香、妈妈，我怎么了？’
蔡金凤颤抖着声音，‘闺女，你把我吓死了。妈妈对不起你啊，我要是能下地，我怎么能让你受这种罪啊。’
阿香高兴了，流着泪说，‘姐姐，你也把我吓坏了，原来你是饿的啊。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给你送饭就好了。下午，我替你去除草吧。’
站在旁边的邻居周正天，身强体壮，比爱苗大10来岁。家里穷，读不到几年书就出来干农活了。他家有3个兄弟和两个姐姐，姐姐都出嫁了，大哥也取了老婆。可是，家里只有两间小房子。哥哥分了一间，他和父母及弟弟合住一间，非常拥挤。热心的媒婆，帮他介绍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可是，每次相完亲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原因只有一个：穷。
周正天是个好孩子，勤劳，敢于吃苦，而且还经常帮助别人干活。例如，他对爱苗就特别照顾，每当爱苗有困难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旁边。这次，如果不是周正天，爱苗恐怕就已经死在了田头。当爱苗醒起来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个子高大、语言不多，而又非常朴实的周正天。她的命等于是周正天给捡回来的，心理从感激，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爱。
蔡金凤知道这个情况，就跟媒婆说能不能给周正天的妈妈说这个事情。没想到，周正天一直都暗暗的爱着爱苗，只不过没有自己的房子，加上家里穷，自己也没有什么出息，从来都不敢对爱苗表达他爱慕之心。后来，经媒婆一说，他们俩很快就结合在了一起。结婚后，他们搬到一间非常破旧的房子，是邻居一个比较富有人家的祖屋，那户人家是阿香的父亲周有才的好朋友，因为建了新的房子，这间破旧的祖屋，就用每月5块钱象征性的租金，租给了周正天和周爱苗。
第二年，周爱苗生了一个男孩，两夫妻虽然过的清苦，但非常恩爱，苦中有乐的生活了下来。而且，每当阿香家里农忙的时候，都是姐姐和姐夫帮助解决。
这次，阿香是真的遇到麻烦了。爱苗听阿香的描述，她刚开始不敢相信，‘阿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孩子？到底是咋回事？是跟那个小子搞的？我去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你说说，那个混蛋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阿香把两个月前和汪亮做的事情，跟姐姐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说，‘我也不知道就那麽一次就有了孩子，可是，汪亮还不知道，他上个月已经跟另外一位高中同学高强跑到深圳打工了。’
周爱苗说，‘那你怎么办？我带你到卫生院偷偷把孩子打掉吧，或者去找点中药吃，把它流掉也行。’
阿香说，‘不行，这是我和汪亮的孩子。我要去深圳找他，逼他跟我结婚，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姐姐劝不动阿香，只好说，‘你要去深圳找他，那就赶快走把。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这样的孽缘，没有爱情基础，是很难有幸福的。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就这样，阿香不听爱苗的劝告，还是踏上了南下之路。她一方面是想找汪亮来认这个小孩，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到南方这个生机勃勃的改革窗口，碰碰运气，兴许从此可以摆脱当农民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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