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何家沟的故事

王同才

　　1935年2月，我出生在顾乡西何家沟东岸天合街的南侧。我记事时，父亲对我讲述了一段往事，他说：日本军队是从西何家沟铁道南打进哈尔滨市区的。

　　那是1931年冬季的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听见外面有枪声，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枪声越来越近，机枪、步枪的声音响成一片，日本鬼子从铁道南往铁道北打，中国军队在西何家沟以西往南打。父亲和邻居们吓得都钻进菜窖里躲藏，足足打了两个小时，枪声才稀稀拉拉停了下来。父亲从菜窖里爬了上来，慢慢走到附近砖窑跟前，猛然看见有五匹马驮着枪炮子弹箱子在窑坑里站着。父亲想，这些肯定是中国军队丢下的。父亲转身又走上了天合街，往四周看了看，突然看到从半拉城子（机场路）往西何家沟走来一队军人，身穿蓝制服，父亲一看是中国军队就急忙走上前说看见马的事。部队军官带领两名战士跟随父亲到了窑头，两名战士下到窑坑把马一匹匹牵了上来拴好。部队军官临走时对父亲说：“谢谢你，我们中国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团结起来，还能受日本鬼子欺负吗？再见了，老乡！”说着，他们牵着马往顾乡街里走去。事后得知，抵抗日本鬼子的军队是中国共产党人马占山领导的部队。

　　当时，父亲靠烧砖窑为生，每天劳动十五六个小时。为了生存，母亲给天合街王常富家当奶妈，我妹妹天天喝苞米面粥，却把省下来的奶喂别人的孩子。当时，在西何家沟两岸住的全是投亲靠友来的山东老乡，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的低矮潮湿的半地窨子。供给的粮食根本吃不饱，苞米面、高粱米供不上，就供给橡子面，至于大米、白面连影也见不到，就是有钱买中国人也不允许吃。中国人吃大米、白面是经济犯，被汉奸、日本鬼子知道了不容分说，五花大绑抓到警察局，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动用各种酷刑。

　　1940年，我家四口人实在是没有吃的，就买鬼子的红土豆吃，足足吃了两个月，人瘦得皮包骨，全家人又患上了伤寒病，差点没死了。我们穿的是带补丁的衣服，买不起布就买更生布，根本不防寒。讨饭的乞丐到处都是，衣不遮体，披着麻袋片。当时，中国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日本鬼子抓劳工，白天写好名单，半夜汉奸领着日本鬼子，端着带刺刀的长枪闯进屋内，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五花大绑，拽上汽车。全家老小还不敢大声哭，哭出声来就挨打，边打边骂，打大嘴巴子。我三爷王义山孤身一人被抓劳工走后，音信全无。

　　当时，我和小伙伴们在西何家沟木头桥旁玩耍时，经常看见日本鬼子运送劳工的大卡车，中国劳工朝外倒背着手，胳膊之间都捆着，站立在车厢里，后面跟着汽车，上面是带刺刀长枪的日本鬼子，摩托车上支着押送的机枪。日本鬼子经常在西何家沟桥头上堵截双城进城来做买卖的大马车，看到粮食、鸡、肉、蛋日本鬼子装上车就走，一分钱也不给。在桥头、窑头经常有冻死、饿死的乞丐，穷人死亡无钱买棺木，一般是用炕席裹着尸体，四个人抬着送往坟地。

　　1941年，我在顾乡乡里街南头新华分校上小学，全是奴化教育。那时中国人在经济上受剥削，在政治上受迫害，生活无保障，言论无自由，度日如年，人们过着提心吊胆、饥寒交迫、亡国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