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鸡蛋荷包小记

　　食品中也有同名的，譬如果子，聊城南边的几个县如莘县等，指的是点心；而北边的几个县如临清等，指的是油条。当然，油条的别名，正确写法应该是“子”。大抵从临清往北，一直到北京，都把油条称作子，到了东北又有变化，果子又成了点心的小名。油条的来历仿佛能追到宋朝，南宋奸臣秦桧陷害岳飞，百姓恨他，就把炸油条叫做“油炸鬼”，谐音是“油炸桧”。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至少证明宋朝时就有油条出现了。油条出现之后，风靡大江南北，极少有地方见不到这种早餐食品。说来也怪，这种食品只做早餐，很少在别的时刻吃它。也有地方将炸老的油条作为火锅的一个菜目，或者切成丁块，拿黄瓜拌着吃。

　　油条在聊城发展为八批子，和北京的焦圈比起来，不过是尺寸加大，数量增加而已。小时候在临清吃过焦圈，不过名字和长如直棍的油条一样，都是子。但焦圈做起来比油条麻烦，所以后来就不常见了。小时候过生日，大人们总说生日当天早上要吃两根油条，接接腿，一定嘱咐炸油条的，要炸成焦圈。那时候最爱吃的不是油条，而是同一锅油炸的糖盖儿、荷包。糖盖儿，就是一块面团，压扁之后，铺上一层糖，简单划两刀，下油锅里炸。面稍有咸味，更显得糖甜如蜜。这个词也很形象，拿糖盖在面上，岂不就是“糖盖儿”？

　　至于荷包，就要多说几句了。荷包的全称是鸡蛋荷包，和平常说的荷包蛋迥然不同。荷包蛋本身也分好几种，有煮的，有煎的。把鸡蛋打开，直接放入锅中，煮出来或煎出来，都是蛋黄在中间，蛋白包裹在外，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小的荷包。荷包是中国人古代一直佩戴的饰物，用处相当于现在的钱包。既然是饰物，荷包的形状一般都很漂亮。煮蛋、煎蛋，所出来的形状，就无怪乎被人看做荷包了。

　　鸡蛋荷包在临清的分布并不均匀，城区有卖，但往南走上几里地，就不见有此物了，再往南走，又会发现它的踪迹。正因为分布不均匀，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临清的特产。当然，冠县人也认为是冠县的特产，河北人认为是河北的特产，河南人认为是河南的特产。其实，好吃的东西大家都喜欢学着来做，做的多了，流传广了，其发源地就渺不可寻，我们只管好吃，也不必非要寻出产地来。

　　鸡蛋荷包做起来很简单，用炸油条的面擀成薄薄的、四角形的面皮，两张粘在一块，入油锅一炸，中间就鼓了起来，看上去分明就是个稍大一些的荷包。取出来，在头上破开一个口子，放一些热气出来，把鸡蛋磕进去，再下锅去炸。之所以说磕鸡蛋，是早上排队等油条的人很多，做油条的为了加快速度，就一手撑着面皮，一手拿起鸡蛋在桌上一磕，手指上稍稍使劲，鸡蛋自然破开流进了荷包皮里。动作一气呵成，这也是熟能生巧。小时候只要看到鸡蛋进了荷包皮，口水就止不住地在口腔内跳跃了。

　　鸡蛋荷包又叫鸡蛋子，在河北还有个名字，叫“布袋”。布袋的名字应该更符合鸡蛋荷包的形状。因为鸡蛋荷包个大，与日常所见的饰物“荷包”尚有一定的差距，但说成布袋，则再贴切不过了。分明是拿面皮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来装鸡蛋。炸好的鸡蛋荷包，面皮有子的香味，里面有鸡蛋的香气，香气融合在一起，特别诱人。

　　炸这个东西需要一定的技术，火候过了则面皮发黑，卖相不好；火候不到，里面的鸡蛋不熟，我们称之为“溏心”。不过也有很多人喜欢吃这种不熟的鸡蛋，尤其是能流动的溏心鸡蛋，大口来吃，那种鸡蛋的腥气和油炸的香气裹在一起，更能刺激味蕾。

　　早上吃子、糖盖儿、鸡蛋荷包，再配上一碗豆浆或豆沫，再美妙不过。换成是米粥或其他汤水，就起不到这个效果。山东人喜欢把豆浆叫做“豆汁儿”或“浆子”。说到这里，还有一则笑话。北京人有一种特别的小吃，叫豆汁儿，是发酵而成，外地人吃不惯，讨厌那种酸味和隐隐的腥臭，但北京人特别喜爱。有位山东人初次进京，见到招牌上写着“豆汁”二字，以为就是平时喝到的豆浆，进店一尝，发现难以入口，就悄悄地走到老板身边，小声说，“豆汁儿都放臭了，赶紧倒掉吧，别卖了。”虽然是两地饮食差异引起的误会，但也形容出了山东人的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