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去俄罗斯圣彼得堡,看完叶卡捷琳娜的夏宫与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琥珀宫”,许多人就想象着买块琥珀带回去。逛涅瓦大街上的“艺术品市场”,东西倒是不少,琳琅满目,就是感觉没有什么适合中国爷们玩的,转了一圈,也就买了一个“套娃”,带给我家小朋友。不过在那家艺术品铺子,我的同胞购物兴致正浓,又是买琥珀,又是买项链,就像不要钱似的。不好意思,在下来一次,未能为该店多做什么贡献。俄罗斯商人对中国人的喜好,也真是会盘算,专门开了“艺术品”商店。我一个俗人,不会附庸风雅,现在的所谓“艺术品”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过去我们叫“古玩”、“文玩”,现在这个文玩市场弄得范围广了,水也深了,好在“艺术品”是个大箩筐,什么都可以往里塞。
于是就联想到近些年国内的“艺术品市场”,前些年“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以2.22亿元人民币成交,引发了国内市场“鸡缸杯热”,弄得景德镇做“鸡缸杯”复制品的厂家一再脱销,笑不动啊。什么都是“艺术品”各大拍卖行在营销方面可谓煞费苦心,预展、论坛、私洽、微视等数管齐下,其中难免鱼龙混杂,良莠难辨,直教人望而却步,有的拍卖商行说是经营宗旨要“弥补高端精品减少的境遇,让观者在观赏作品的同时,接受学术熏陶”,什么学术熏陶呢?我是外行,看不懂,也听不懂。好在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也轮不到我说三道四。
古人对于“文玩”,或者叫文玩,用一句浅白的话来表述就是“老年间的玩意儿”,既是玩意儿,它的意义就应侧重“玩”,古人好古,读先贤书,重历史经验,发思古幽情,追求会古通今的乐趣。书画真迹、碑帖原拓、古籍善本自然是书房的珍品,那些文房用具也最好有些古意。既然是玩,免不了会玩出些名堂来。玩到寝食难安、难舍难分是常事。东坡先生在《宝绘堂记》中写道:“吾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画,岂不颠倒错谬失其本心也哉。”玩是要花费心智的。这种心智的花费应该是平心静气、气定神闲的。把古玩作为怡情物,作为对古人的一种幽思缅想,才是和古玩的真缘分。但现代人大都刻意去藏,甚至以藏养藏,大抵是动足脑筋去牟利,唯独不知如何去玩,这一点实在是有悖于文玩本义的。
过去有一句话:“玩物丧志”,其实这句话有道理,但倘若把玩物与丧志看成是必然的因果关系,在逻辑上就有点问题了。王世襄先生一生著作煌煌,写明式家具,也写蟋蟀、鸽哨、葫芦……成为全球藏界有名的大玩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从小玩虫玩鸟一路玩出来的。玩到这般模样也是达到了一种境界,一般人也是难以企及的。
其实,文玩不必在乎东西如何“古”,看古品最好还是去博物馆。当代人居住条件改善,一般人家中都有书房,书房里置放长桌,弄一些文房四宝,斑竹笔筒,旧窑笔洗,铜石镇纸一。置古铜花尊,或哥窑瓷瓶,花时则插花盈瓶,以集香气,闲时置蒲石于上,收朝露以清目。或置鼎炉,烧几柱清香,房间墙壁上几幅山水画,我看就很雅致了。现在一般男士不带手表,却戴着串珠,对身体有益,也未尝不可,再不就是弄一块玉雕,寻一方竹刻,置一个紫砂,藏一把折扇,我看能细细把玩这些劳什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大可不必如痴如醉,沉湎于此,而消磨了人生最宝贵的时光。
贴几张1949年之前中国古玩与文玩老照片,与大家分享:
清末古玩商人上门收古董。苏格兰摄影师约翰·汤姆森拍摄
旧中国古董店与古玩店的格局
1920年代赫达·莫里逊摄北平古玩商黄先生
赫达·莫里逊镜头下的古玩地摊
1930年代外国古玩商在上海
1936年北平琉璃厂文物商店橱窗的古玩陈列
1930年代福州市的一家古玩店
1940年代北平琉璃厂古玩摊
竹雕古玩:蟋蟀罐
1949年上海的一家古玩商店橱窗
2017年9月7日于沪上五角场凝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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