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事件的科学分析

文/孟庆祥 

上海新年踩踏事故已经过了好几天，按说用“科学分析”这种字眼显得有点不合时宜，有点泠漠。默哀、痛心疾首是很自然的，分析清楚了，尽量避免类似事故也是需要的。

网络上有很多分析文章、纪实回忆，亲历者叙述等等。就我看到的诸多分析文章而言，基本上都不靠谱。有的说中国人素质低下、教育不足，有的说政府准备不充分，有的说警察控制不给力等等。

好在有网络，很容易查到各种信息，即便是国人非常推崇的日本、德国也同样发生过踩踏事件，诸多案例显示，这事儿和国民素质、教育之类的没有关系。

2013年6月20日，小贝入上海同济大学，过渡拥挤，发生踩踏事件，5人受伤。

2010年7月27日讯，德国杜伊斯堡，德国一年一度的“爱的大游行”(Love de)电音舞会音乐节，当地时间7月24日发生踩踏时间，造成19人死亡，342人受伤

在日本，2001年7月21日夜兵库县明石市举办夏季烟火大会，因为当时两股参加的人流合流导致了11人死亡的踩踏事件的发生。

旧时两军交战，结果发生了日全食，大家都认为是上苍不让打了，所以自动停战。关于世界物质的本源，我们有金木水火土之说，古希腊也有世界的本质是水，是火之说，在牛顿的时期人们还以为其它金属只要冶炼方法恰当就可以变成金子，现代化学诞生之后人们才知道世间万物是由数十种元素构成的。

人们关于踩踏时间的解释大体上相当于炼金术时期的化学水平，即便是牛顿这样的专家其实也不比普通的认识正确多少。人们总是用平静时刻的心情和想法理解危机时刻的事情，当然是驴唇不对马嘴。

别看聚集起来、发生了踩踏，这个事情很简单，解释起来却不容易。这是关于人类行为和心理的学问，目前这些学科还很不成熟，同时了解的人又少。人们分析这种事情基本上属于臆断，在臆断上如果没有科学的元素和逻辑，没有聪明和愚蠢之分，在这些领域所谓专家也不过和巫术时期跳大绳的差不多。

我凭什么能分析这样的事件？因为我深入的研究了进化心理，写了《人性与个性的逻辑》，把传统心理学推高到了一个更加科学的层次。就好比用物理的观点谈运动，用化学的观点谈物质肯定比从哲学层面谈要靠谱得多。

聚集的原因

有人把踩踏事故归结于中国人爱凑热闹，街头巷尾发生点事往往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大妈凑在一起跳街舞，同学找各种理由聚会。相比之下，老外好像确实不是那么爱凑热闹。

这些朴素的观察并不正确，数万人聚焦在体育场看球，看演唱会，搞年度盛会都是老外发明的。喜欢聚焦乃是隐秘的人类天性，不管看球、看演唱会、看表演、看烟火只是引爆人们聚集的天性而已。如果你纯粹从获得的信息上看，绝大大多数现场不如坐在家里看电视，比如在在数万的体育场看演出，看足球，位置太远往往看不清楚。直播镜头既有各种追踪、解说还有慢镜头，演唱会的音响效果通常也比现成更好。电视播放技术不管多好都没有消灭现场聚焦，因为人们喜欢聚焦。

据估算，地球上大约百分之七十的动物都是群居动物，聚集在一起，通常更利于防御、进攻和繁殖。假设你是上帝，如何让群居动物聚集在一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动物们“喜欢”聚集在一起，无关乎和智商和思考，聚集在一起比较舒服就可以了。

人类聚焦在一起，就像非洲角马大迁徙，“上帝”不可能设计一种让动物“想”才能聚集起来的方法，否在就把智商极低的动物排除在外了。通常也不能设计一种非形影不离的群居倾向性，否则一旦离群索居就很难生存了。进化的上帝设计的这种离群可活，聚集很爽，有时起哄的机制才能很好的解释人类的行为。从文化上、教育上、理性上解释都是南辕北辙，不得要领。你去参加一个演唱会、看一场足球，想到你是群居动物，理性聚集了么？没有吧！我也没有。聚集会让你非常爽吗？犹如饿汉吃了一顿大餐，也不会。进化中形成的行为模式总是根据目的的重要性设计行为的强烈程度，这样你顺便理解了交配季的公羊或者海象为了争夺交配权打的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了。

聚集对于人类这种动物是一种，它会引导你在各种理由和诱因出现时去聚集，但强度又不是很大，所以，各种所谓的专家才会曲解成什么文化啊，习俗啊之类的。

总而言之，聚集是不可避免的，不因此事聚焦，就会因另外的事情聚焦。你不看刘德华的演唱会，可以去看足球比赛；富裕了之后，你不再去展览会上强塑料袋，但会去看烟火秀之类的。

拥挤的力学结构

有人说了，你用动物行为学来解释人类的聚焦，那么，聚集也不至于挤死人吧？起码拥挤不堪的聚集会让人不舒服。

是的，动物行为不支持过于密集，尤其是让行动不便的聚焦，同时，动物行为也不支持数万人、数十万人的聚焦。据考证，人类的祖先并不想角马一样，数万头组成一个群体，人类群体最多只有大约150人左右，这是牛津大学人类学家罗宾·邓巴提出邓巴数的依据，据说150人也是一个管理组织的上限人数。

人们之所以数万人聚焦在一起，是因为“引导因素”发生时，为人们到一个地点提供了理性理由，换句话说，动物行为的本源加上引导因素的诱导，聚焦的人数和密度都会显著增加。

那么为什么发生拥挤呢？大多数凭想象认为由于外层的人不断的向内层推进，就造成了拥挤。实际上并不完全是这样，最外层想挤进去固然是有的，而次外层、次次外层，随着拥挤程度的增加，舒适度的急剧下降往各个方向用力或者想像各个移动的人都有。每个人几乎都腹背受敌，都看不清方向，身不由己。大家知道力是可以合成的，而人体的承受力是有限的，拥挤到一定程度便会有人窒息，踩在脚下的人也会被踩踏窒息而死。

若发生了严重的事件，这个强烈的信息就会压倒其它杂声从出事地点向外传导，然后形成总体上想外的运动，拥挤踩踏事故结束。

踩踏临界心理

一旦非常拥挤时，比如呼吸困难或者有人摔倒时，人们意识到危机来临，就会发生极度的惶恐情绪，每个人身不由己，被动物生存本能支配，什么教育啊、理性啊，统统不在，专家所谓的支招本质上都是想象这是的人还像平时一样，事实上不是，惶恐、求生、挣扎是一切，这个时候，在谈论什么中国人、日本人，受教育程度高低，是否有防教育都是扯淡的。

尽管现在人们普遍接受了人类是从灵长类进化而来的事实，但心理学家，社会学者，一切研究人类问题的学科都普遍认为人类的所做所谓都是“理性”的，起码也是“想”然后才行动的。心理学家也极少注意到人类动物性一面，并不了解动物性的真实含义。

经历过法国大革命的古斯塔夫·勒庞像我一样是一位费专业的心理学爱好者，他观察极其敏锐，1895年，写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乌合之众》，勒庞发现，个人在群体影响下，思想和感觉中的道德约束与文明方式会突然消失，原始冲动、幼稚行为和犯罪倾向突然爆发。一百多年后，这种行为模式的成因，我发明“战争心理学”这个词，在某种情境下，聚集起来的人群是缺乏理性的，它的成因是启动了“战争模式”，就像一群发起攻击的黑猩猩一样，此时，黑猩猩为了战争，奋不顾身，高度统一，高度亢奋。这种行为模式在战争中获胜机会较大，于是其基因得意传承。

当然，踩踏事件并非完全的战时心理，人们不可能表现的像战争中的人一样穷凶极恶，但这种让人们能够体会到生死的恐慌会让整个心理和行为模式切换到动物本能，不可以以常理喻之。

聚焦是常有的，踩踏是罕见的，正因为根植于本性的需求和小概率事件，导致踩踏事件时有发生，而且今后还会发生。要想从根本上避免踩踏事件，事前理性是唯一的办法，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极度的拥挤，想象一下很不舒服的感觉，凑热闹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