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近距离是个可怕的尺度

打动多数人的是真诚琐事，这也要看距离，远易而近难。

胡茵梦零距离与李敖有过短暂生活，同众人演讲台上、电视机前看到的能言善辩、舌战群儒风度，相距甚远，遂归纳出六条：一、自囚、封闭，不抽烟、不喝酒、不听音乐、不看电影、不打麻将，没有娱乐，只有写作；二、不敢亲密，对最近的人也防一手；三、洁癖、苛求、神经过敏；四、寒冷畏惧；五、绿帽恐惧；六、歇斯底里。当初喜欢对方的原因，也是最终分手的理由，二人的婚姻很快便走到尽头，从结到离，三个月零二十二天。

近距离是个可怕的尺度，行走于上流社会的朱新建也有同感：“结识过几个北京的电影女明星，银幕上看起来光鲜的很，生活中一点味道都没有。好比熬汤鸡，味道全在汤里了，肉没法吃。那些富豪娶明星做老婆，真是惨，汤都让全国人民喝了，你去嚼那个肉，有什么劲。”洗去苏州胭脂扬州粉的素颜，不是不被接受，是消失距离感后，反差太大。凡过度鲜亮表现者，都会使观众扫兴，台上台下皆然。

眼前有尘，胸中无事，完美未必完美。“如果你吃到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你又何必去认识下蛋的母鸡呢？”因为钱钟书的这句话，姑且将此称作“何必认识下蛋的鸡”现象。

主客一体，必乱视听，还是留些距离为好。成人往还，宜淡不宜浓，最好的相处，不承诺，不受谢，可以交谈，也可以沉默。无欲无求，来去随缘，逢世一切炎热争逐之场，了不关情。

欲美食者，回避厨房，否则令人翻胃。我有烧心的毛病，煮面时最好佐些绿叶菜，操作间一瞥，见厨娘顺手抽出几苗菠菜就要下锅，我则急喊“洗洗！洗洗！”其回头，不好意思一笑。

世人有爱，世间无情，眼见难为实，真相令人难堪。臧否品藻，不掩人过恶，常常因道出实话而致歉，在对方眼里，你的真知灼见，神经病而已。井蛙不可语海，盲者不可语光，认知不在一个结构层，信息储备量也异，少说话，有言必失，客客气气，打个哈哈，或谈些街知巷闻的八卦最好。看来虚伪，实则明智，脾气软而心硬，具有清晰的价值观念。

俯瞰大地，一片锦绣，进入其中，随处垃圾，此即真相的近距离。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令人失望的景致。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不如揭开镜头，掐边去框，取其一角，布列松说“为了赋予世界意义，摄影者必须感觉到自己摄入取景器中的事物”，故曰意义不是真相，越是高大上，越是假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