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煜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已断魂”，那断魂的人中有我。我成了你的“未亡人”，你已经离开我整整两年了。我的妻子——对于你的离去，我倍感伤痛。尽管我已经尽了心力，可仍没能留住你，让人扼腕。
三十岁的年龄，正值婚姻的花季。你走了，走的那么仓猝，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旋起了阴霾。你的离去，使亲人们不得不偿受人生的“三大不幸”。你走的，是那么得凄丽，是青春的一曲绝唱，成了我心中“天籁之音”的休止符。那是真正的“伤逝”！伤了我一生的情怀，你是我永远的“无力回天”的悲哀。你解脱了，脱离了病痛，把悲痛和怀念留给了我。且不说结发之妻、糟糠之妻的恩爱，你走时抛下了年幼的儿子。我知道你也不忍离于这个尘世，知道你对人世间充满了多么的留恋，对我和儿子多么的不舍依依……你那么善良，那么爽朗的一个人，这么年青，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也许，当事物失去了才倍加珍惜。懊悔以前不会关心你，没有好好疼爱你，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满脑子里想着你的好，想着你对我的关心，想着你对家庭所付出的一切。你不是那种居家 “小女人”，却是里里外外打理的利利索索的“理家女”。我们结婚时，先将煤建公司的一间车库改装成新房，然后在矿区分得一栋小楼，后来又在城里终于买了自己的楼房，所有的家务事几乎都有你操持，不用我分心，全力支持我的工作、事业，你对家庭无怨无悔。
我们也吵过架，没有别的，都是因为我吃饭。因我不会做饭，无论你多忙，多累，都是你做。每天早晨，你把做好的面条，盛上满满一碗，给我端到桌上。由于我饭量较小，身体比较瘦，你总是希望我多吃，而我又不善于“狼吞虎咽”，一到上班的时间，时常吃不完就走，这样惹的你强烈不满，因此多次引发我们“争吵”。但是我心里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现在我孑身一人，没有你的管束了，又恢复了没大规律的生活，可是我多想有你管着我啊。如果时光还能倒流，我不会和你吵了，我会把每次你盛的面条都吃光！
当我的工作和事业有了很大转机，我们的生活也慢慢享受小康，噩运却降落到你的身上。尽管我没有怨天尤人，指责老天的不公，然而却是极度的悲天悯人，暗暗自责。我真不该领你去“闯关东”，2003年，那还出于“非典”时期，我受单位外派，去黑龙江双鸭山开矿建井。创业之初的艰难和天气严寒，对于“关里人”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和磨难。第二年，你为了照顾我，直接给集团领导打了报告，要求到东北工作，经特批把工作关系转到东北。你把2岁的儿子留在内陆，让你父母抚养着。那时，是我们想念儿子的时期。黑龙江每年长达五个月的冬季，千里冰封，漫漫白雪，火炉热炕，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慰籍。
没想到，二年后，你却是拖着病体而归。由于气候环境的恶劣，再加上工作压力，你的身体抵抗力弱，才得的这种“怪病”。也怨我，平时不会照顾你，都是你照顾我，支持我的工作。那段时间我去哈尔滨参加全国安全监察二级培训，回来后，你说身体不适，老想睡。后来全身发黄，你吓坏了，赶忙去市医院检查，原来以为是胆囊炎，经过深度检查，发现是胰腺管上长了息肉或肿瘤。随着病体的滋长，压迫胆总管堵塞，导致消化系统不正常，出现症状。当地医院治疗不了，转院到驻哈尔滨的沈阳军区医院。手术做了五个小时，经过医检，确诊病灶已发生癌变。医生告诉我你患的是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症，我顿时觉得天眩地转，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心中是那么地疼！我们是多么希望你能够康复啊！我知道，目前的医学研究上，重症癌症特别是进入中晚期的癌症还没有得到攻克和根治。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你的身上？ 医生说胰腺癌是癌症中很痛苦的那种，一般一旦发现就是中晚期，你也是。一开始是无痛性的，可后来越来越疼，且越是晚上越疼，你常常疼的蹲在地上，趴在床边，一整晚都无法睡眠。你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你是坚毅的。你常常撵着我去睡，为我着想。我看着你那痛苦的样子，心都碎了。我多次默默地在心里说：如果上天能够让我代替你的苦痛，我希望能把你的病痛转移给我，让我代替你遭这个罪！
尽管你病的那么厉害，你的心依然为这个家着想。除了住院、输血，平时你舍不得花钱，除了我给你买，你从不买贵的药品。你常唠叨：“别把钱花在我身上了，还得攒点钱供儿子上学。”化疗时期，你怕头发掉光，怕让我和儿子看到你的“丑样”，便私自没有坚持下来。我知道你是那么在乎我，想在我和儿子心目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为了给你自信，我没有把你得癌症的情况告诉你，甚至你问起是不是癌症，我也矢口否认。一直到你快不行了，我才委婉地告诉你，我是怕你精神突然垮了啊。面对病魔的肆虐，看着你一天比一天消瘦，我第一次感到天地苍茫，苦海无涯，人的生命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尽管你平日那么热心助人，可此时的你竟是那么地无助。
你临走的前两天，你说一直折磨你的疼痛感觉不到了，想下楼去看看。你已经几个月没有到外面看看了。你把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说：“走，我好了，背我下楼，我去外边看看。”当时，刚过春节，天气依然寒冷。我怕加重你的病情，就把你背放到客厅。我背着你，轻飘飘的身子，我有说不出的痛。原来那么高挑的体型，现在瘦成了几十斤，只剩下一副骨板，如同背着一个孩子。我心里充满了极度的怜惜、痛楚。你倚靠在双人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我又怕累着她，就说“别累着，回床上躺着吧”。你点了点头，说“我也累了”，你斜倚着，眨着长长的睫毛，蜡黄的面容透着疲倦，可是你还是不愿回去。我劝了一会儿，你才同意，我把你背回了卧室。此后，你再也没有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走时，那么的安详，那么的美丽，没有皱纹，青丝墨发，一根白的都没有。我没敢告诉儿子你永远不回来了，那是很残酷的，当把你往灵车上抬时，儿子问我：“妈妈去哪了？”我说“送她去医院”。后来儿子老是想你，盼你，可就是盼不回来，儿子不甘心地追问我“妈妈到底去哪里了？也不来看我？”我说“你妈妈去‘天堂’了。”儿子又问“天堂好吗？”我说“天堂好，你妈妈去了那里病就好了，也感觉不到疼了。”此后，儿子老往天空张望，白天看哪片白云是你，晚上看哪颗星星是你。是啊，妻，你现在到底是哪片白云还是哪颗星星？如果宇宙真的有灵魂的话，你肯定也在注视着我和儿子。我宁愿相信人世灵魂存在之说。妻子那么善良，你肯定升入了天堂。
在你下葬的那天，我按老家发丧的风俗，除了给你买了纸车马，还特意嘱托族兄给你买了纸宅纸院，入土时连同你以前穿过的衣物给你烧了。因为我深深知道，你一直很珍视我们的房子，珍视我们的家。我们一起体验了生活的艰辛，共同度过了困难的日子，当我们从清贫的生活中走出来，同甘共苦，俭省节约，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买了自己的房子，一步一步好转……你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生活的安逸，没有过多享受全家的团聚，你却走了。我知道你把我们的房子看得很重很重。曾经尝过租房漂泊的失落与寄人篱下的委屈，买房对于你是最大的奋斗目标，是最大的心理安慰，那是我们赖以落脚之地。我不能让你到了那边还无房可住，我要让你带着自己的房子去那边安居，再也不受无房之苦。我每天默默祈祷，你在那边过得更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我想起苏轼的这首《江城子》就忍不住泪水泩然，这是苏轼祭悼亡妻的，我也悼念亡妻，悼念那么年青就已经逝去的你。“一杯愁绪，几年离所”。 青山依旧，别情依依，没有了伊人，我也便成了无枝可依的孤鸟。你走后，我也离开了原来我们一起工作的单位，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流寓到了济南。虽然“天高任鸟飞”，我在事业上又是一个飞跃，可我每次取得的成绩向谁说，我有忧闷向谁诉？去年的清明，我在宣纸上写下了“痛失天颜”的榜书。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今年我生日那天，儿子给我“做”了个“生日蛋糕”送给我，祝我生日快乐，我给儿子说“爸爸以后不过生日了”。儿子还不很清楚，我的生日，竟然是你的忌日。那是最令我刻骨铭心的啊——你走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也许你想让我记住你，也许你想给我过完生日再走，可你终于没能硬挺过去。
儿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儿子长的很像你，很帅气，且格外聪明、懂事。单位和上级领导也关心备至，每年学校和县里还把儿子作为关照顾对象，给他发学习用品，减免了一些应交费用。我们应该欣慰了。
今天，我凌乱地写下这只言片语，遥寄与你。
请你护佑我们的儿子，我会把儿子带好，让他成人成用。
每年清明和农历的“十月一”，我都会领着孩子去你坟前看你。放心吧，永远的妻！
我怀想，天堂中年青而美丽的妻子，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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