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舒律师

                    湖南天迪律师事务所  吕舒律师
[案由]
雇员受害赔偿纠纷
[案情简介]
    2001年3月17日，在深圳市罗湖区旭飞华天苑住宅区，对于当时只有15岁的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谢家铺镇公王庙村5组小姑娘杨霞来说，是改变她人生命运的日子。她从此由一个甜美乖巧、活波可爱的少女变成一个满脸疤痕、丧失上肢和哺乳功能的一级伤残残疾人。
    当晚，刚从农村老家来到在深圳工作的同乡杨学军、周兰兰夫妇家做家庭保姆不久的杨霞，告诉刚从外面回家的雇主杨学军，厨房内近来有明显的燃气味。杨学军听说后便更换了液化石油气钢瓶的减压阀，但没有仔细检查而发现橱柜内的液化气胶管有三处被小动物咬破存在燃气泄漏的严重事故隐患。22时许，杨学军让杨霞在厨房用液化气灶烧水给全家洗澡，杨霞声称有燃气味而不愿去，并当场清点自己的物品准备离开杨家。杨学军告诉她不要紧，坚持要她去烧水。杨霞无奈，只好冒险去烧水，刚一打开点火开关，便立即发生了强烈爆燃，整个厨房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当杨霞拚命从厨房逃到客厅时，整个人体已成了火球。
    杨霞当即被送往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治疗，5天后病情恶化，又转入深圳彩田医院治疗。在全身烧伤仅有好转时即被雇主安排出院回家。杨霞回家后其亲属到本所寻求法律帮助，经本所委托法医鉴定，认定杨霞“面部、躯干、双上肢、右下肢等多处烧伤（30％2度至3度），致双上肢功能完全丧失，面部毁容（中度）；双乳头缺失，哺乳功能丧失。系热烧伤，已构成一级伤残”。因雇主杨学军以种种借口推卸治疗责任，杨霞又家境贫寒，无力筹钱继续治疗遂成本诉。
[承办过程]
    事发6天后，《深圳晚报》派记者采访后以《16岁保姆花容失色重度烧伤》为题报道了杨霞的遭遇，引起了深圳市民的广泛关注。虽经两个多月的住院治疗，但在全身烧伤面没有痊愈，仍处于生命危险期的情况下，杨霞被杨学军夫妇安排提前出院并乘坐普通卧铺大客车送回了农村老家。杨霞到家下车时，乡亲们见到杨霞简直不敢相认，见者无不为之动容，其景凄惨。
    杨霞在回家后四处借钱在常德市继续住院治疗，因无钱交费不得不出院回家休养。在全家再也无力为其筹钱为其治疗，病情又继续恶化，终日全身奇痒难忍，而雇主杨学军夫妇仅在送其回家时给过1200元治病后拒绝继续承担责任的情况下，杨霞的父母作为其监护人来到本所求助。
    本律师对杨霞的遭遇深表同情，考虑到杨霞家庭经济条件和有效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本律师一边为其委托司法技术部门对其伤残情况进行法医鉴定，一边为其到常德市武陵区法律援助中心申请法律援助。该中心及时批准为其提供法律援助，并指派本律师和凌星律师为其代理律师进行法律援助工作。
    在本所委托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司法技术室为其作出构成一级伤残的鉴定结论后，为查明雇主杨学军、周兰兰夫妇的情况，便于准备诉讼材料，本律师通过传真方式与深圳市法律援助中心取得了联系，进一步查清了雇主杨学军夫妇的基本情况和财产状况。
2001年9月13日，本律师陪同杨霞及其父亲来到深圳。根据杨霞提供的线索，本律师前往事故发生地的小区物业管理企业深圳市大众物业管理公司调取了事发当时的值班保安何永强在事发次日所写的《关于18栋203房煤气爆炸经过》的书面材料和该公司在事故当天填写的《火警、匪警情况处理登记表》以及该公司委托深圳市燃气集团钢瓶检测中心作出的《检验报告书》。这三份材料可以证明杨霞伤情与雇主杨学军家的煤气爆炸事故之间存在关联。在取得该公司的配合的情况下，本律师又依法调取了深圳市公安消防局在事发后作出的《火灾事故调查报告》和《火灾原因认定书》。这两份公文可以认定杨霞被烧伤与雇主家的火灾事故有关且事故原因与杨霞的操作无关。
    在取得上述主要证据后，次日，本律师带杨霞父女到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法院起诉立案，依法为其提出赔偿107.5万元的诉讼请求，并依法向法院为其申请司法救助以免交15385元的巨额诉讼费用。在本律师的争取下，受讼法院当日发出同意免交全部诉讼费用的通知书并立案受理。
    2001年11月1日，本律师与杨霞父女到福田区法院参加了公开开庭审理，有数家当地媒体记者到场采访。2日，按法院要求本律师带杨霞到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其伤残情况进行了重新鉴定。16日，该院发出法医检验报告书认定杨霞伤残等级仍为一级伤残。
11月2日，《深圳商报》发表《煤气爆炸小保姆被毁容，主人遭百万索赔直喊冤》的案情报道。8日，《法制文翠报》对此报道予以转载。18日，《常德日报》记者为此案采写了《常德小保姆深圳索赔百万》的长篇报道。20日，由本律师和常德日报、常德电视台、常德广播电台记者牵头，由常德吉春药业公司承办为杨霞在吉春药店前为杨霞举办了专场募捐演出，场面热烈，市民积极献爱心，共募得捐款2万余元。25日，深圳电视台派记者专程到常德采访本律师及杨霞家庭情况，并以40分钟的专题播出，引起深圳市民的广泛关注，深圳市民为此捐款数万元也已转交给杨霞。
2001年12月21日，受讼法院第二次对此案开庭审理，本律师到庭参加诉讼，并补充提交了2001年11月12日深圳市公安消防局作出的认定雇主杨学军对此事故负责的《火灾事故责任书》。休庭后雇主杨学军通过法院提出调解，经法院主持，并征求杨霞及其父母的意见，达成一致意见，法院发出民事调解书结案。
[承办结果]
    2001年12月29日，本律师第三次前往福田区法院，参加法院主持的调解，考虑到本案当事人在外地的执行困难、执行能力及杨霞急于需钱治病的因素，杨霞全家经商量后授权本律师在100000万元左右的赔偿额度签署调解书，遂与雇主杨学军达成调解协议，福田区法院当天发出（2001）深福法民初字第2562号民事调解书，雇主除已承担的医疗费等费用外，另赔偿杨霞100000元，并在签收调解书时已一次付清。
    本律师回常德后已及时将赔偿款全部转交给了杨霞父母。杨霞一家对此感到满意，并为此给本律师送来锦旗一面以示感谢之意。2003年3月13日，在后续治疗病情稳定后，在一直关心她的常德媒体记者的约访下，杨霞作客《常德晚报》的《约访》栏目，陈述她对包括本律师在内的一群好心人对她帮助和支持的感激之情。《常德晚报》在2003年3月22日以《我的天空不再下雨》为题刊登了杨霞此次约访的全部谈话内容，再度引起社会的关注。现杨霞在本律师的建议下，已学会了缝纫技术，并能自食其力。
[简要点评]
    本案作为雇员受害赔偿纠纷，虽在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10月发布的《民事案件案由规定（试行）》规定了“雇佣人损害赔偿纠纷”案由，但在2003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发布《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一条关于“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遭受人身损害，雇主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的规定之前，雇员受害赔偿原则在法律中并无明文规定，仅能从最高人民法院（88）民他字第1号《关于雇工合同应当严格执行劳动保护法规问题的批复》中关于“对劳动者实行劳动保护，在我国宪法中已有明文规定，这是劳动者所享有的权利，受国家法律保护，任何个人和组织不得任意侵犯”这一个案批复中得到借鉴。
    因此在2001年受讼的本案来说，当时尚难以适用明确的法律依据来处理本案。因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二条和劳动部《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 >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一条第４项以及劳动部《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若干条文的说明》第二条第五款关于劳动法的适用范围排除了“……农业劳动者、现役军人和家庭保姆”的规定，杨霞作为雇主杨学军雇佣的家庭保姆，是不能适用劳动法关于劳动保护和工伤赔偿的规定请求赔偿的，而只能按雇员受害赔偿原则来行使赔偿请求权。
    雇主对雇员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并适用无过错责任原则定责在当时已是法学界的共识。处理本案时，本律师认为，在雇佣关系中雇主对雇员受害应承担侵权民事赔偿的法律责任。在雇佣关系中，雇员按照雇主的指示，在完成雇主交付的工作的过程中，可能使自己受到损害。根据“利之所在，损之所归”的传统民事报偿理论，雇员是为雇主完成工作的，雇主为受益人，雇主应保证雇员在完成工作中免受损害。如果雇主没有履行其保障雇员安全的义务，导致雇员因工受伤，无异于雇主致人损害，雇主自应负责。另外一个问题是，这种侵权赔偿责任是适用过错责任原则还是无过错责任原则呢？对此，我国法律及司法解释中也均无明文规定。在我国的司法审判实践中，已有运用过错责任来解决雇主对雇员赔偿责任的先例。如最高人民法院公报1989年第1号发表的《张连起、张国莉诉张学珍损害赔偿纠纷案》中是依照民法通则第106条第2款规定，认为被告由于过错侵害了张国胜的人身安全，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因此依过错责任原则使原告得到了赔偿。本案中，雇主杨学军在明知燃汽泄漏隐患的情况下，逼使杨霞用汽烧水，具有明显的过错，所以，本案不论是适用理论界通说的无过错责任原则还是借鉴个案的过错责任原则来归责，均能达到索赔的目的，并最终通过法庭上的据理力争和结合上述权威案例灵活运用法理，使雇主同意赔偿而调解结案，有效地保护了作为弱势群体的保姆和作为未成年人的杨霞的合法权益。
                   

作者：吕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