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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长：5'22''
文｜梅墨生
每位成熟的艺术家在成长过程中都需要一种自觉。这种自觉往往体现为在艺术实践上的自我反省意识。这是一种高华人格的不断澄明——通过视觉图像不断“知道”来自生命深处和文化高处的内在诉求。就如我们的食欲，饥饱凉热，全在自我感知；又如我们的生存，成败得失，也需个人把握。真正的艺术家或许不多说什么，但他们必然通过自己的作品——对艺术的上帝的执着追求而给予世界一种启示性的东西。历史于是铭记住了这种存在，成为我们“诗意地栖居”的一个资源。
潘天寿 观瀑图 74.8×184.8cm
（中国美术学院 藏）
什么政令、什么思潮、什么理论、什么市场，从根本上说都不会打扰真正意义的艺术家的好梦。近年，常常见到有人著文考证社会多种因素对艺术家的艺术的种种影响，我相信都言之有理，谁会不受外界的影响？不过，具体到不同的艺术家，其影响的作用便大不同。不消说，艺术是一个时代的精神生活的浓缩。只有思想深刻、精神独立、品格高华的人才能够独立而自觉：独立不迁，如屈原；自抱高怀，如李白。否则，谈什么艺术呢？
潘天寿 秋光烂漫图 40.5×148.5cm 1954年
（宁海文物管理委员会 藏）
如今时代，或“后”什么“现代”，也说不准将来又成为什么“前”什么时代，在艺术的自由声中，满目垃圾，一片喧哗，艺术这个宁馨儿愈来愈闹世和玩世了。然而，冷眼看去，连“人的自觉”（鲁迅语）都不见了，艺术又何为何在？
潘天寿 踊跃争缴农业税图 37.2×47.9cm
1950年 （中国美术馆 藏）
潘天寿的艺术，尽可见仁见智、臧否抑扬，然而潘天寿作为一位卓越的人文存在和艺术自觉的象征，是站住了的。在意识形态要求文艺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他也画了《缴公粮》这样的创作，但在教育思潮被俄式素描体系苏化的时代，他却敢于提出另一种相反的声音。不管他的观点本身是对还是错，这可以作学术上的讨论，仅此一种独立自觉的艺术家本色已足千秋。举目如今，一片喧哗的艺坛，林风眠不见了，徐悲鸿不见了，齐白石不见了，黄宾虹不见了，潘天寿不见了，李可染不见了，石鲁不见了，关良不见了，文化的殿堂少见精神的贵族，但见“艺术家”随波逐流、呼风唤雨。
潘天寿 篆书四壁一行七言联 40×182cm×2 1955年
（温州市雁荡山风景旅游管理局 藏）
人类所谓的艺术，不管其起始的功能如何，但到今天，人们对它的期望值是愈来愈高了。其中最令人肃穆的一说是：批判性。批判人世的良知泯灭吗？不断有人揭示出艺术家中也有非常堕落、寡廉鲜耻的人的事实。尽管如此，“艺术”也还是应该“升华”。我相信那偶尔堕落的艺术家总有瞬间的“澄明”——也许就在那瞬间，他被艺术的灵魂感召过而创作出了一件艺术品。
我想说，“艺术”在今天有广泛的可能性，它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也可以“怨”，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都有艺术在，它神圣而平凡，然而它神圣不必取代宗教，功利不必取代政治，平凡不必等同于日用，简易不必迹近无聊。最怕的是那灵魂无依者竟然在艺术殿堂里徘徊，以艺术的名义华服美食堂皇其浅薄无知。于是我想起林风眠们、潘天寿们，艺术的盛宴有些滋味不对。前些年有人要呼唤大师，又有人说不必呼唤大师，其实，连“人的自觉”都沦丧了，艺术的良知之自觉又何从谈起？我谓欲期大师之出现，必先有艺术家之艺术自觉为前提！不必也不可能“人人皆尧舜”，但理想的是艺术家当“人人皆期以尧舜”才好。
注：此文发表于《美术报》。
（图片来源：《潘天寿写生研究展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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