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童的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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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童遵森 图/缪军

溪流河道阻断了路，原本不是好事，但事物是辩证的，这倒促使了一座座桥的诞生，它们形状迥异，各具姿态。有名的如河北的赵州桥、北京的卢沟桥等等。和北方的桥相比，江南水乡的桥要显得小巧，精致，比如苏州的桥。如果把前者喻之为大家闺秀，那么，后者无疑就是小家碧玉了。

由于水的映衬，桥的身姿具有了一种阳刚与力量的美。因桥的烘托，水的姿容则又更富温柔与妩媚感。水与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欧阳修的“波光柳色碧溟，曲渚斜桥画舸”诗句，就真切地道出了这种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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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童的桥，虽然没有“大家闺秀”般光彩夺目的容颜，也没有“小家碧玉”温婉可人的风姿，然有其地域特色。前童前有白溪，后有梁皇溪。梁皇溪环小镇由西北向东南拐弯而去，然后在不远处汇入白溪，形成双溪环流的状态，使前童近乎一个“半岛”。这就决定了前童必然是一个多桥的村子。根据记载，其溪流上建有大小不一的石桥，就有竟成桥、既济桥、马家桥、黄洋市桥、后门塘桥、石根头桥、学士桥、蜈蚣桥、玉尺桥等近二十座。

梁皇溪是一条比较稳定的溪流，流程短，流水量也不大，即便发起大水来，也很少把整条溪给完全颠覆，甚至改道。再加上溪床比较狭窄，故此，上面所提及的石桥，大多建于该溪流上。

而村前的白溪就不同了，其源远流长，水量充盈，一旦发起大水来，像一头可怕的猛兽，乖戾暴烈，往往把整个溪流冲得天翻地覆，几无原状可觅。所以，建造石桥耗资巨大，且难脱被洪水冲毁厄运。为此，在清代中前期，就有以舟渡代桥的历史。童氏谱志载：“离塔山二里许，有大溪，源发天台华顶，流入白峤，上下计二百余里，阔有百余丈。将累石以为梁，则陵谷之变迁莫测；将悬杠以飞渡，则泉流之盈涸不时。仁人君子，所为望汨罗之波，而抱长沙之恨者也。”于是，便决定设舟渡代桥。族中为首者会同好义诸君，议捐己资，并营田筑室，建亭憩足，以普利济。故此渡被命名为“既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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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岁月流逝，沧桑之变，以及其它各种原因，舟渡终成为历史，建桥便被摆上人们的议事日程。尽管知道前溪环境恶劣，建造石桥多有风险，但前童族人不会轻易屈服，愣是群策群力，知难而上。光绪年间的邑庠生童文玮所撰的《募建既济桥记》，便可知其端倪。

“夫以敝族石镜山前，仙溪（白溪雅称）水急，虽非通衢交会，亦属石路多歧。混混源泉，发源於天台华顶，滔滔流水，沿流及海峤港头。秋冬则履霜坚冰，尚幸板桥可布；春夏则狂飚骚雨，虽有竹筏难通。徒涉难堪，置梁宜急。族祖邦贡公，年逾八旬，精神矍铄，一腔壮胆，雅欲拯困扶危，几辈同心，亦思利人救物。爰集诸老，来商家君（家父）。家君首乐捐输，诸老亦欣相助。随邀哲匠，就石镜山侧开探云根（岩石），於仙溪水涯筹谋地势，惟念工程浩大，经费殷繁，易举在於众擎，独力难期臧事，伏冀仁人君子，各施白镪（白银），慨解青囊（风水术），俾得集腋成裘（积少成多），同功作茧。松椿载石，布并四条，云磴临波，空横廿丈。旋见襟裙杂沓，病涉无虞，非仅略约横斜徒行可过。”从中可以得知，当时的石桥用四块石条合拼而成，宽近二米，长廿丈，折合近六十米，规模可观。因距建桥处里许，昔年族辈们醵造渡船，名曰“既济渡”，故亦把此桥名为“既济桥”。

民国初年，既济桥被洪水冲毁，重又给人们的生产与生活带来极大影响。于是，人们决定复建此桥，并推选当时颇有威望的振文公全盘负责。振文公便找到童双峰（童保暄父亲）商议筹集经费之事。双峰公爽快地说，只要你为头，经费的事，我来解决。而村里的许多年轻人，也愿意出力。然后，便邀集石匠，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经过一年多合众一心的艰苦努力，一座长达二十六丈，宽六尺，高六尺的石桥，终又建成。

现为前童旅游办保安的童永山，还完好保存着当年（民国九年）其父亲的一册日记，其中有一则就记着此事：“四月二十日，晴（芒种），星期日。上午午时大溪桥开桥，系双峰哥独造，桥名既济桥，余代出牒（记账），每人随缘乐助，计出牒百数之则。”

然而，至上世纪三十年代，一场罕见的大水，不仅把既济桥毁得踪影全无，还冲毁了堤岸，扩大了溪床，至此，再建石桥已无可能，在后来的岁月里，就以建木板桥为主。当时有三座长达六七十米的木桥，分上桥、中央桥、下桥，各相距二百余米，分别通往桥头杨、白岭根、南岙、罗家岙等村子。

而梁皇溪上的石桥，有的虽也曾被突发的洪水冲毁，但毕竟不很严重，易于修复，故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基本上都完好存留。

自改革开放后，由于社会与经济的发展，溪流上陆续建造了宽阔的混凝土大桥，如村前的白溪，建起壮观的“前溪大桥”，曾经“横行”一时的木板桥，便成了历史的记忆。而梁皇溪上的主要石桥，也被现代桥梁所替代，只剩下几座处于僻静之地的短小石桥，还在发挥作用，并诉说它们的沧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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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童不仅有数量众多的桥，而且各具特色，各有不同之“最”。比如，前童“学士桥”，可谓最有名气。它位于前童东南方，距村宅二百余米。由于村前是条小溪，估计宽为两根石条合拼，其长度，也就四五根石条相接，约二十来米吧。起先，只是座普通石桥，后来，竟声名鹊起，因为这里有个与叶梦鼎有关的典故。

溪那面有一村子叫前畈陈，叶梦鼎原本是该村人，幼年出继到宁海东仓的一户叶姓人家。后来文至大学士，官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荣归故里时，便特来祖籍地拜谒祖宗与老辈族人，经此石桥，并在桥头柳树下小憩。当朝丞相过此桥，实在是值得炫耀之事，故后来人们便把它称为“学士桥”，遂变得名气不凡——这是一种典型的名人效应。

后来，方孝孺先生为前童命名八景时，把它作为其中一景——学士桥柳。许多文人骚客，纷纷为此吟诗赋词。如此，学士桥便愈加扬名了，颇有点像当时姑苏的寒山寺，因唐代张继的《枫桥夜泊》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闻名天下；也恰似杭州西湖的断桥，由于许仙与白娘子的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而世代传扬——后因溪流改道，学士桥现已不复存在。

而玉尺桥，则是前童最古老的桥，且也是现实中最为委屈与悲哀的桥。在前童始祖童濠公于南宋绍定六年迁徙此地，玉尺桥就已经存在。据载，在唐代时，塔山之麓建有惠明寺，玉尺河流经惠明寺前，玉尺桥就横跨于寺前的河道上（现老街大车门前）。该桥呈单孔拱形，桥面与路平行，并铺设石条，其径向三根石条相接，长三丈有余，横向用五根石条相拼合，宽丈余，两边有石板作栏杆。玉尺桥虽称不上精致美观，却拙朴牢固，历尽沧桑而巍然挺立，颇有历史内涵。

后来，玉尺桥被掩埋于历史的尘埃中，是与前童的建街设市有关。前童的街市原先设于村北二里许的黄荆滩，俗称黄洋市。后因逐渐萎缩，至民国二年时，族人有意重新振兴街市，便把街址选在玉尺河这儿，将它的大部分填平，然后在上面建造街屋。新的街市是建成了，但千年的玉尺桥，也被泥石所填埋，只有它的桥面尚存，仍发挥着路的作用。试想，这千年古桥若有灵性的话，能不感到委屈与悲哀吗？

前童桥文化的最大特色，还在于其村宅内的小桥数量之多，恐怕在县内外都首屈一指了，据统计，共有近三百五十座。由于先祖童濠公筑砩开渠，引清碧的白溪水入村，并用八卦原理进行布局，水渠环绕，家家门前流水相通，致使前童有“不似水乡，胜似水乡”美誉。水渠通家门，铺桥便是必然的事，不仅为进出方便，且还有其它许多功用。由于铺设的石板或石条，有长有短，有宽有窄，有厚有薄，有光滑也有粗糙的，有单块也有双块合拼的，有赭红色也有青灰色的等等，可谓五花八门，别具一格；且一座座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往小巷深处延伸、延伸，然后蓦然隐匿于某个拐弯处。也正是这些拙朴的小桥，构成了古镇富有原生态韵味的独特的“小桥流水”景观，为古镇旅游增添了一大亮色。

“花桥”，是因桥上镌刻有各种花纹而得名，可谓前童最美观，最有范儿的桥了。它位于被俗称前童后街（因了这座桥，亦称“花桥街”）显要地段的水渠上，虽然也很短，与这些众多的拙朴小桥跻身在一起，却终究遮掩不住它不一般的“身份”，颇有鹤立鸡群的况味。该桥长约三米，横向由五块约四十厘米宽的石条拼合。最摄人眼球的是它两边的栏杆，由石横板、石柱、石鼓等构件组成。桥两端，一边各有一个经过造型的桥柱，其凸圆形的柱顶，雕刻着一朵倒过来的莲花，形态逼真；两柱之间的石板护栏，其内外侧均镌刻着两个方形的花饰图案，线条简洁而大方，颇有别样的美感。而桥两头护栏的最外端，两边各装饰有一只桥鼓，东侧的两只直着，西边的两只则横着，为的是方便行走。而在桥底部的两边外侧，各镶拼着一块犹如半月形的石板，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拱桥。整座小桥可谓是既古朴，又精巧，与青墙黛瓦的古宅巷弄相映成趣。

据传，这桥原是惠明寺花园里一座装饰性石桥，后因惠明寺衰落破败，这座饰花小桥，便被村民移建于此。想来也合乎逻辑，它构件上的莲花雕刻，正是佛家最常用，也最具有代表性的图案，可谓“佛花”。为此，也就更彰显这座“花桥”的历史底蕴。

前童最长的桥，就是现代所建的可通汽车的“前溪大桥”了。它始建于1980年，历时十八个月，于1982年四月告竣。全长307米，主桥长169米，当时不仅是前童诸多石桥之最，就是在整个宁海县，乃至整个宁波地区，也冠以之首。

大桥的桥址，就是以往“既济桥”的位置。由于溪流宽阔，要造一座现代的钢筋混凝土大桥，据匡算所需资金十八万元。在当时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了，要筹集谈何容易？但人们没有知难而退，经向各级政府部门争取，终筹得资金十五万元，不足部分，由各村投资三万元，个人自发捐助一万元。

大桥建成后，两岸人们一逢大水便望洋兴叹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前溪大桥

小桥流水

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