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边。
我能给你写什么？
因爱成疾，
我渴望看见你。
我只能写，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爱刺穿我的心
撕裂我的器官。
渴望的痉挛让我窒息
不会停止。
2
如果我认为我可以离开
走向你，一万里将和一里一样。
但是我们在同一个城市
而且我不敢见你，
一里就比一百万里还长。
3
哦这些秘密约会的痛苦
在深夜，
我打开障子等待。
你迟到了，我看见你的影子
穿过树叶
在花园的末端。
我们拥抱——躲开我的家人。
我捂着脸哭泣。
我的袖子已经湿了。
我们做爱，突然
火灾警戒员隐隐出现
带着响板和灯笼。
他们多么残忍
在这样的时刻出现。
他们的出其不意让我沮丧，
我胡言乱语
忍不住地说些
没有关系的话。
4
你问我想什么
在我们成为情人之前。
答案很容易。
在我遇见你之前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想。
5
只有我们。
在我们的小房子里
远离世界，
只有石头上的水声。
然后我对你说，
“听，听树林里的风。”
6
你弄醒我，
分开我的腿，吻我。
我送给你
世界第一个早晨的露水。
7
霜覆盖了沼泽地里的芦苇。
美丽的雾吹过它们。
长树叶噼啪响着。
我的整颗心颤动着祝福。
8
到我这里来，如同你轻轻地
来到我火炉的
煤炭的玫瑰花床
透过夜色笼罩的树林闪耀。
9
躺在草地上，向你打开
在中午的阳光下，
烟雾遮住了
我一半的玫瑰花瓣。
10
在桥上
沿着卡莫河
堤岸，人群
在观看“伟大”一字
在山上迸发出火焰
最后熄灭。
你的手臂环绕着我，
我激情焚烧。
突然我认识到——
我焚烧的是生命。
这些手在焚烧，
你环绕我的手臂在焚烧，
看其他人，
人群中我们周围的，成千的人，
他们正在焚烧——
成为灰烬，然后进入黑暗。
我是幸福的。
我没有什么在焚烧。
11
被爱烧焦，蝉
大声嘶叫。寂静如萤火虫，
我的肉体被爱消费。
12
今夜让我们睡在一起。
明天，谁知道我们在哪里睡眠？
也许明天我们将躺在田野里，
我们的头在岩石上。
13
火焰
在我的心中燃烧。
没有烟雾升起。
没有一个人知道。
14
我度过了紧张的日子，
在白日梦中梦见你。我快乐地放松下来
当我在微光中听见
黄昏的寺庙钟声齐鸣。
15
谁在那里？我。
我是谁？我是我。你是你。
你接受了我的代词，
于是我们成了我们。
16
我希望我是
七个头的观音
吻你，是
千只手的观音，
永远地拥抱你。
17
当你咬我的乳头
我尖叫，高潮
抽干了我们的身体，仿佛我
已被切成两段。
18
你的舌头敲打，
进入我，我变得
空洞，闪耀着
旋转的光，像一个
巨大膨胀的珍珠。
19
这是野鹅回返的时辰。
在西沉的太阳
和上升的月亮之间，
一行黑雁，
写下“心”字。
20
当我洗完热水澡
出来，你把我带到
矮床旁
水平的镜子前，我的乳房
在你的手中颤抖，我的
双臂对着你的颤抖。
21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
月桂，洋李，桃树，
杏树，含羞草，
都立刻开花了。在月亮
下面，夜晚发出你的体味。
22
有一天在六英寸厚的
灰烬中，将是
我们激情心灵的所有遗留，
我们的爱所创造的
整个世界，它的起源
和消逝。
23
我把你的头紧紧抱在
我的腿间，压着你的
嘴，永远地
漂走，在一朵兰花中
在天堂河上划船。
24
我无法忘记
我黑发的帐篷中
那芳香的黄昏，
当我们醒来，做爱
在一个爱的长夜之后。
25
每个早晨，我
独自醒来，梦见我的手臂
是你甜蜜的肉体
压迫着我的嘴唇。
26
黄莺睡在竹林里，
一天晚上，一个男人用竹陷阱捉住了她，
现在她睡在竹笼里。
27
今天早晨我闷闷不乐。
雾如此浓密，
我无法看见你的影子
当你经过我的障子。
28
多少个前生
我第一次进入爱的激流，
最后发现
不存在更远的岸。
但我知道我将一次又一次地进入。
29
一封信中的两朵花。
月亮远远地落到了山后。
露水湿透了竹子。
我在等待。
蟋蟀在松林里整夜歌唱。
寺庙的钟声响在午夜。
野鹅在头上鸣叫。
此外什么都没有。
30
很久很久以前。
在宇治桥边，
我们划着小船
掠过萤火虫的云。
31
现在，我们青春的萤火虫
全都消失了，
感谢我们中年
有效的杀虫剂。
32
一只乌鸦在公园里醒来
在满月下啼鸣，
我醒来，哭泣
为那消失的岁月。
33
你接受我是因为爱我吗？
你没有爱地接受了我？
还是你接受了我
仅仅是为了用我的心做实验？
34
我曾经遥远地闪烁
像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峰。
现在我迷失，
像一支黑暗中射出的箭。
他走了，我必须学会
独自生活
像隐士一样独卧
深深地埋在丛林。
我将学会孤独，
像独角兽一样。
35
没有我你只能
胡乱生活
像一只坠落的弹球。
我是你的智慧。
36
你爱过的这个肉体
是脆弱的，天生就不牢固
像一只漂浮的船。
贪婪渔夫的火
闪耀在夜晚。
我的心因这痛苦而闪耀。
你明白吗？
我的生命正在熄灭。
你明白吗？
我的生命
像木桩一样消失。
它们撑住渔网，流水和雾霭
正把我带走。
37
没有尽头的夜。孤独。
风把一片枫叶
驱赶到窗格上。我在等待，像过去一样，
在我们的秘密地点，在满月下。
最后的蟋蟀歌唱。
我发现你过去的情书，
充满了你从未发表过的诗。
这要紧吗？它们只是为我而写。
38
半梦半醒
我逐渐意识到
蟋蟀的声音
随着秋意的增长而微弱。
我为这孤独之年
悲伤，它正在逝去
我自己的存在
变得更加微弱，消逝。
在莎士比亚的长诗《维纳斯与阿都尼》里，爱与美的女神是那般直率地追求她的美男子阿都尼，莎翁把维纳斯按捺不住的情欲写得淋漓尽致：
我只求你一吻，我回敬你，也决不过一吻，
你若愿我接个双吻，那另一个吻就算利润。
……
“还我的手，”他说，“你摸我的手什么道理？”
“还我的心，”她说，“那我就把你的手还你。”
维纳斯又说，她的身体可以成为阿都尼的鹿苑，阿都尼可以尽情地在里面食宿游息：
先到双唇咀嚼吮吸，如果那儿水枯山瘠，
再往下面游去，那儿有清泉涓涓草萋萋。
这座囿里水草又丰美，游息又可意，
低谷有绿茵芊绵，平坡有密树阴翳，
丛灌蒙茸交叶暗，丘阜圆圆微坟起，
给你遮断了狂风，又遮住了暴雨。
苑囿既然这样美，那你为什么不作幼麂？
纵有千条犬吠声狂，都决不能惊扰了你。
——张谷若译，见王佐良：《英国诗史》，
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太阳石》（节选）： 我沿着你的身躯行走，犹如在世界上漫游， 你的腹部是一座阳光灿烂的广场， 你的胸部耸立着两座教堂， …… 我沐浴着我的欲望的色彩， 裸体行走，恰似我的思想， 我沿着你的眼睛行走，像在水中游动， 老虎在你的眼里吮吸幻梦， 蜂鸟在那些烈火中焚身， 我沿这你的前额行走，仿佛在月亮上散步， 仿佛云彩在你的思绪中漂浮， 我沿着你的腹部行走，仿佛在你梦中周游， …… 你整夜不停地落雨，你整天， 用你水一般的手指拨开我的胸膛， 用你水一般嘴巴合上我的眼睛， 你把雨降在我的骨头上，一棵 液体的树把水根扎在我的胸膛上， 我沿着你的胸部行走，有如沿着一条河流漫步， 我在你身上行走，像穿行在树林之中， 像漫步在一条山间小路， 那条小路在一座陡直的深渊前结束， 我沿着你敏捷的思路行走， 在你白净额头的出口， 我的影子跌得粉粹， 我将一块块碎片捡起， 没有身躯依然前进，摸摸索索地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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