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惦记学法餐,就不停别人问和自己问自己,中餐和法餐的区别是什么?
每次bla bla说一堆,现在想来其实也很简单:从结果,也就是菜品的味道而言,中餐追求入味,法餐追求原味。所以,从过程,也就是烹调来讲,中餐强调火候以及调料与食物的融合,而法餐强调酱汁。
通俗来说,既然你烤了一块没什么味儿的大块肉,自然就要来点有味道的酱汁来搭了,而既然肉都是一样的没味,那酱汁的好坏和风格就是一个厨师水平和风格的体现了。所以,某次看到人家说“sauce is the soul of cuisine”,就心领神会了。
那么,为什么法餐的酱汁和主食材在很多情况下是分开的呢?
其实对于炖煮类的菜肴,比如白汁炖小牛肉、芥末酱炖兔子(可怜的小动物,奠。。。),酱汁是和主食材在一起炖煮,然后再单独对酱汁进行收汁、增稠,最后再淋在主食材上(不知这分分合合的究竟是闹哪样呀。。。)。但对于用烤箱和烧烤盘烤制的食物,因为要追求食物新烤出时惊鸿一瞥浑然天成的酥脆焦香感,酱汁势必要单独放置,最后适时取用,而不能像泼硫酸一样过早地大量洒在食物上面。正因为法餐有大量使用烤制的菜肴,所以酱汁与主食材分开放置有其合理之处。
而中餐讲究煎炒烹炸,主食材也经常会切割成小块,猛火烹制,所以烹制过程中主食材已然入味,通常不需后期再单独做酱汁调味。
酱汁之所以称为酱汁,是因为他们具有较高的浓稠度,具体说来就是一般要达到挂勺的状态(a la nappe,汁水可以挂在餐勺的勺背上而不滴落)。所以,每次上课,我们都在那盯着一小锅冒泡的液体,拿小勺试啊试,捕捉a la nappe的美好瞬间,然后就往往喝了个半饱了。。。
那么怎么才能达到挂勺的状态呢?加热收汁只是一种方式(格格巫配药水通常都是这样做的)。多数情况下,会在收汁的基础上添加增稠的物质,比如面粉、土豆淀粉等淀粉类物质,或者鸡蛋、动物血等白蛋白类物质,或者黄油、人造黄油等油脂类物质,这样可以比较快的使酱汁达到浓稠的状态。当然,明眼人一看便知各种增稠物质其实也是增肥物质。想象一下在20ml经过收汁的柠檬水里加125g黄油做成的用来配烤三文鱼排的乳化黄油汁配细葱,按这比例基本上就是喝黄油的状态,柠檬汁只是在打酱油,细葱只是懵懂的路人甲而已。
比较常见传统法餐的增稠三宝是:淀粉、面糊(Roux)和面粉揉黄油 (beurre manié)。后两者其实是双生姐妹,都是黄油和面粉按1:1的比例配置,区别在于面糊是通过加热炒制的,而面粉揉黄油是在常温下将两者揉和。两者使用上的区别在于面糊是在烹调开始阶段与汤汁融合,可以经过长期加热;而面粉揉黄油是作为补充增稠剂少量使用的。开始小伙伴们都在腹诽,法国人搞出这两种高度相似的物质到底是想干嘛?玩“找不同”吗?但转念一想,如果中国人对着黄油和面粉研究500年的话,估计也会搞出两种或多种高度相似的物质。当深入一个领域,任何微妙的差别都可以带来不同的结果,这就是研究的乐趣吧。
西餐的基本酱汁有五种,包括Béchamel酱汁(以牛奶为基础)、白汤酱汁(以白色肉汤为基础)、西班牙酱汁(以棕色肉汤为基础)、荷兰酱汁(以蛋黄为基础)和番茄酱(这个你们都懂的。。。)。Béchamel酱汁衍生出来的酱汁可以用作舒芙蕾、意大利宽面酱汁等等;白汤酱汁衍生出来的酱汁用于搭配白肉;西班牙酱汁衍生出来的酱汁用于搭配红肉;荷兰酱衍生出来的酱汁可以搭配海鲜、蔬菜、鸡蛋等等;番茄酱,你们都懂的。。。
法餐酱汁众多,命名方式也千奇百怪,比如用地名命名的Bercy酱汁(即白酒酱汁,Bercy在巴黎第12区)、诺曼底酱汁(鱼高汤、黄油、蛋黄、奶油,好是一个重口味。。。);用厨师名命名的Duglere酱汁(鱼高汤、白酒、番茄、红葱头、法香、黄油);以颜色命名的如象牙白酱汁(鸡汤酱汁加肉冻);以食用方式命名的如热——冷酱汁(sauce chuad-froid,指热烹冷食,用啫喱状酱汁摆盘或覆盖已经烹调好并冷却的肉类)。。。
到目前为止,我比较喜欢的酱汁有两个。一个是Albufera sauce,Albufera是西班牙瓦伦西亚的一个内陆湖,不知此酱是否有西班牙遗风。酱汁是以鸡高汤加面粉揉黄油、奶油,点缀收汁浓缩的牛高汤和红色柿子椒碎。亮点在于和酱汁固定搭配的食物是荷包蛋、炒葱丝和酥皮。所以,最终呈现的状态是两片酥脆的酥皮之间夹着一个荷包蛋、上面覆盖鲜嫩的葱丝、淋上浓郁的酱汁,旁边缀以牛高汤和红色柿子椒碎。。。一盘似曾相识的煎饼鸡蛋夹大葱呼之欲出。所以,每次看到这个酱汁我都窃以为亲切和有喜感,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另一个喜欢的酱汁是green sauce,是在蛋黄酱的基础上加入了低温煮过的法香、细叶芹、西洋菜、龙蒿、菠菜碎(好吧,我承认我是香草疯狂爱好者。。。),用来配面包屑炸鱼。炸鱼其实只是俗物,但这一泓春水一样碧绿的酱汁,实在让人心神荡漾,无论从视觉还是味觉上都有醍醐灌顶的轻灵感,啧啧。。。
在成为法餐厨子的路上,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风格。尘埃落定时,我们会以怎样的味道让人记起,或是忘记,最终都会落脚在酱汁上。
因为, sauce is the 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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