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绪论
林逋(公元967-1028年),字君复,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人。少孤力学,恬淡好古,善行书,喜为诗。早年曾经漫游于江淮之间,后归隐杭州,结庐于西湖孤山。终身不娶不仕,以种梅养鹤自娱,故有“梅妻鹤子”的雅称。林逋以高节善诗而著名,当时有许多名公钜卿与之往来,如范仲淹、梅尧臣、陈尧佐等都与他互有酬唱吟和。其性狷介乐道,自云:“黑头为相虽无谓,白眼看人亦未妨。”(《湖山小隐》)大中祥符年间,宋真宗闻其名,赐予帛粟,并遣吏岁时劳问。林逋一生清苦,于仁宗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卒,谥曰
(二)《
林逋作诗,随写随弃,故散佚很多。宋曾巩《隆平集》卷十五记云:“林逋,字君复,杭州人。……临终有诗云:‘湖上青山对结庐,亭前修竹亦萧疎。茂陵他日求遗草,犹喜曾无封禅书。’……逋善行书,喜为诗,其语孤峭清淡。其稿未尝自录,或曰:‘何不录以传后世乎?’逋笑曰:‘吾犹不欲以诗取名于林泉,况后世耶?’”其侄孙林大年在其去世后,收集他的诗作,编成《
一、苏轼《东坡全集》卷十五收有《书林逋诗后》诗一首,其云:
吴侬生长湖山曲,呼吸湖光饮山渌。不论世外隐君子,佣儿贩妇皆氷玉。先生可
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遗篇妙字处处有,歩
绕西湖看不足。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西台差少肉。平生高节巳难继,将死微言犹可录。
自言不作封禅书,更肯悲吟白头曲。我笑吴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盏寒泉荐秋菊。
二、黄庭坚《山谷集》卷二十六《书林和靖诗》云:
欧阳文忠公极赏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而不知和靖别有咏梅一联云:“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似胜前句。不知文忠公何缘弃此而赏彼,文章大概亦如女色,好恶止系于人。
三、惠洪(觉范)在《石门文字禅》巻十一中有《偶读<和靖集>戏书小诗卷尾云“长爱
东坡眼不枯,觧将西子比西湖。先生诗妙真如画,为作春寒出浴图。”廓然见诗,大怒。前诗规我,又和二首》(诗略)。
四、宋李之仪《姑溪居士前集》卷四十二《书林逋处士诗后》云:
西湖风物固不迁,但无和靖辈人物尔,览之怅然。姑溪老农。
关于这些资料,如果仅看一、二、四条,似乎还不能明确下断言,因为这些资料大致存在这样两种不确定性:一为这些诗文大概是书于林逋某篇作品之后;一为这些诗文是书于或名为《林逋诗》、或名为《林和靖诗》、或名为《林逋处士诗》的林逋诗集之后。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说明林逋诗集在北宋曾经刊行,但究竟属于那一种,从这些资料很难确证。而惠洪的诗却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林逋诗集确实在北宋有刻本或抄本传播。但北宋时期传播的《和靖集》刊刻情况如何?它是否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所著录的《和靖集》?我们却无更多资料可以证明。
另据有关资料记载,宋代林逋诗集有刻本流传,还有日本的翻刻本可以佐证。在日本
贞享丙寅(即三年,公元1686年)时,林逋诗集有茨木多左卫门刻本,名为《
诗集》,共二卷。这个刻本在日本一部目录著作中有著录,这部著作就是长泽规矩也的《和
刻本汉籍分类目录》(汲古书院油印本)。在杨守敬的《日本访书志》卷一四中,对这个翻刻
本也有记载,其云:
集(指日刻本林诗集)分上下二卷。首梅尧臣序,首题“和靖先生诗集”,不冠以“林”字,次行题“太常博士宛陵梅尧臣撰”(明沈行辑本删去“宛陵”二字以置于年
月之后。又序文“宁海西湖之上”,沈本改“宁海”为“钱塘”)。序文于“和靖”皆提行,其根源于北宋本无疑。今就明沈行辑本较之,沈本多出《春日寄钱都使》一首,《伤朱寺丞》一首,《林山人隐居》一首,《洞霄宫》一首,又“草泥行郭索,云水叫钩辀”二句。其重辑本不载,见于此本者,《秋怀》一首,《寄辇下莫降秀才》一首,《梅花》二首,《西湖小隐》一首,《东竹寄曹州任懒夫》一首。又《和病起》一首,此本在《和谢秘校西湖马上》之下,沈本在《和安秀才次晋
这段文字将日刻本与明沈行辑本作了详细比较,其异同之处颇多。但最值得注意的是其对日刻本的判断:“其根源于北宋本无疑。”如果这一判断能够成立,那么,我们就可以推测林大年当初编辑的林逋诗集应为上下二卷本,而且在北宋时期就已刊刻(或有抄本流传),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和《宋史·艺文七》中所著录的二卷本当为北宋刻本。然而,这一判断无更多的证据支撑,只能作为一家之说列出。
林逋诗集在南宋时期有过重刻本,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以下我们所征引的资料足以证明这一点。
一、在《渭南文集》卷三十,收有陆游《跋<林和靖诗集>》一篇,其云:
和靖人物文章,初不赖东坡公以为重,况黄、秦哉?若李端叔者,尤不足录读,竟使人浩叹。书之所以慰和靖于泉下也。嘉泰甲子六月二十四日放翁识
也就是说,在陆游所处的时代,《林和靖诗集》就曾流行。
二、南宋周紫芝《太仓稊米集》卷五有《读<林和靖集>书其尾》诗一首:
泉石膏肓挽不回,笑看嵩少仕塗开。暮年封禅无遗藁,平日江湖只钓台。月自黄昏人已老,鹤无消息客谁来。吴儿不解高人意,秋菊何当荐一杯。
三、南宋尤袤在《遂初堂书目》“别集类”也曾著录“林和靖集”、“林和靖诗”。
四、这虽是一个间接的资料,但也可以说明林逋诗集在南宋的刊刻情况。明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陈贽、王玘编刻本《
此记末署“绍兴(当为“熙”)壬子(公元1192年)七月既望龟溪沈诜书”。细析沈文,可获得这样几点信息:一是林诗在此之前已有刻本流传,何时所刻,不详;二是以前刻本和沈氏刻本卷数及收诗数量不详;三是此刻本为沈氏主持下完成的;四是沈氏刻本所在地大概在浙江,据清侯元棐等编《德清县志》(康熙抄本)卷七《人物传》“名业”记载,沈诜在南宋绍熙初,历官左右司直,转运两浙本路,故有此推测。总之,以上资料明白无误地说明一个问题,即林逋诗确曾在南宋流行并重刻。
又有相关文献记载,林逋诗集在宋代(最迟亦在南宋时期)确有各种版本流传。如南宋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四库本)卷四下曾有这样的叙述:
《林君复集》二卷,右皇朝林逋字君复,杭州钱塘人。少刻志为学,结庐隠西湖之孤山,真宗闻其名,诏郡县常存遇之。善行书,喜为诗,其语孤峭澄淡。临终作一絶句云:“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初无封禅书。”或刻石置之其墓中。赐谥曰:和靖先生。集有梅圣俞序。
南宋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亦云:
《和靖集》三卷,《西湖纪逸》一卷,处士钱唐林逋君复撰,梅圣俞为之序。《纪逸》者,近时桑世昌泽卿所辑遗文逸事也。
通过上文所引资料,我们可以发现,林逋诗集在宋代刊刻和传播中有这样几个问题:第一,名称的不同。梅尧臣序称《
林逋诗集的宋刻本,今仅存残帙,现存中国国家图书馆。关于宋刻本,有关文献曾有记叙。清人黄丕烈在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曾请顾广圻据原本以旧纸影摹,黄氏在影摹本后有跋语称:“自题签至跋语共三十四叶,与抱冲本无纤毫之异,恐汲古精钞,无以过是矣。”黄丕烈在其题跋中对影摹经过更有详细叙述,其云:“此(指宋刻本)故人顾抱冲(即顾之逵)遗书也。抱冲在日,未及请观,今夏间得一陈贽刻本,因从其弟东京借归雠勘。余爱其楮墨精妙,刻镂分明,虽非完书,亦是秘本,遂属伊从弟涧薲(即顾广圻)影摹一本,留诸士礼居中,以为见书如故人也。”(见《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这个影摹本现也保存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内。据《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录黄丕烈嘉庆二年跋记载,今存宋刻本《
闰六月三日,东京以其件氏遗书慨然见借,余于四日竭一日乏力校毕。惜宋本残阙不全,已遭剜补。惟梅序完好,馀诗三十一叶,首题曰“
又据清人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卷二十记载,今存宋刻本的版式等情况是:
每半叶九行,行二十字。“树”字缺笔,“构”字注“高宗庙讳”,“敦”字注“御名”,光宗时刻本也。原书分上下二卷。诗编古体、律体,五、七言律绝不分列,犹存古式。
旧为太仓黄摄六(即黄翼)藏本,有手书跋云:“《和靖集》,余向购之于武林徐门子铺中,后归灵均。灵均身后,藏书散尽,此册以残缺独存。戊子夏,赵昭携过溪上,因复留之,如异乡见故人也。摄六黄翼。”册首签题《宋林和靖诗集》六字,为灵均笔。
这段文字记叙了宋刻版的格式,以及它在明代的收藏情况。值得注意的是的瞿氏两个判断:一为此书的刊刻时间,瞿氏认为是南宋光宗时的刻本,也即绍熙元年至五年(公元1190年-1194年)间;二为此书卷数的判断,瞿氏认为“原书分上下二卷”。第一个判断有一定的依据,结合南宋沈诜的题记来看,此本似应为沈氏刻本。第二个判断如参照王丕烈的跋来看,瞿氏所言似嫌草率。
又,清人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十六对其所藏影宋本《
每叶十八行,每行二十字。卷首题《
丁氏又云:
愚按,郎仁宝《七修类稿》云:“世重宋版诗文,以其字不差谬,今刻不特差谬,且多遗落。予因林和靖诗而叹之。旧名止曰《漫稿》,上下两卷,今分为四卷。旧题如《送范寺丞仲淹》,今改为《送范仲淹寺丞》者最多。今‘拾遗’《和运使陈学士游灵隐寺》古诗四章,宋刻首篇者也。今仅律绝,而遂以此为‘拾遗’,可乎?”郎说与此皆合,姑附证之。
丁氏所言影宋本,仅其所记,此本在版式如行、字上与今存宋残本相同,其它方面则有差异,
至于刊刻年代等更难详考。总之,以上这些资料,或直接或间接地让我们了解到林逋诗集在
宋代的刊行情况。
关于林逋诗集的宋刻本,除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这一部外,还有两部影宋抄本,一部收藏在中国国家图书馆,题为《和靖先生诗集》,卷数不详,为清嘉庆二年顾广圻影宋抄本,有清人黄丕烈跋;另一部收藏在南京图书馆,题为《和靖先生诗集》,卷数亦不详,为清代影宋抄本,由谁影抄不详,有清人丁丙跋,并录有清人黄翼、黄丕烈的跋。另外,日本贞享三年的茨木多左卫门刊本,虽然断言其源于北宋难免证据不足之嫌,但是有一种说法引起了我们的关注,这就是王岚先生的观点,其云:“该本二卷,不同于明代、清代通行的四卷,且序文遇敬词转行,故茨木多左卫门据以翻刻的‘洛阳书肆柳枝轩藏版’,很可能是源于宋刻,但又不是今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的那一种,因为中国国家图书馆之宋刻《和靖先生诗集》(残存1卷),其起止之诗与此本卷上、卷下皆不相合。”(王岚《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
(三)《
林逋诗集在元代是否有刋本,因无元本流传,且缺乏资料而难以详知,但在《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0九中,却言有元本林集。林集在元代传播,却是有材料佐证的。如,元人王恽《秋涧集》卷二载有《读<林和靖诗集>》诗便可证明,其诗云:
枯梢振惊飚,茅斋寒日短。幽怀久不乐,访友桥南馆。探囊得逋集,尘臆欣一浣。赓歌竟遗编,佳处时再欵。先生玄豹姿,清风滿朝简。仿像诗骨清,云岭松雪偃。湖光与山緑,几席供奇产。呼吸贮肝脾,元气笔下绾。逸情薄云月,幽律发葭管。静观周物灵,逺览豁襟散。清遗郊岛寒,淡入陶韦坦。孤山富梅竹,香动春江暖。篇中几致意,似慰平生眼。客来佳话馀,横琴浮茗椀。是中有真趣,风味亦不浅。庐洛与寺合,意适欲忘返。长空渺孤鹤,容与归舟晚。如斯六十春,笑傲一何衎。相去羲皇间,不到牛鸣逺。暮归傍窗眠,清兴江湖满。隽永惬初心,有味参玉版。灯花喜共妍,一笑成微莞。人生无百岁,胡为日忧懑,扰扰声尘中,任事同蝜蝂。
林逋诗集到了明代,刊刻较多,其情况大致如下:
一、正统本。这也是最早的明刻本,刻于明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该本由陈贽重编,
王玘校刻,将林逋诗重新编定为四卷,并名为《重编西湖
卷内题“姚江陈贽编次,钱塘王玘校正锓梓”。卷内有“彭氏孔嘉”、“彭年孔嘉”、“清世逸民”、“黄印丕烈”、“荛圃手校”、“荛圃”、“杨印以增”、“至堂”、“宋存书室”等印记。黄丕烈从旧钞补录陈贽正统八年一序,因定此本为正统间所刻。诸家目录所载,又有正德丁丑余姚陈氏刊本,上距陈贽付梓已七十四年,不知为就此本重刊,抑就旧版重印?何时能并置两本于案上,一决此疑也。
这个本子的编校情况究竟如何?我们可以从黄丕烈根据旧钞补录的陈贽序文中得知大概,其
云:
因过孤山寺,访先生诗集,所在无有知者。后又屡访于人,皆不得。正统改元,余官满,将上京师,偶过江口之总持招提僧房中,见旧书一帙,取而观之,曰《林处士集》,不觉惊喜。求之数年不得,而忽此得之,似不偶然。欲假一录,僧曰:“留此亦无所用之,就以相奉。”因持归披玩数日,真所谓大羹玄酒之味,清庙朱丝之音也。然诸体颇相混淆,字亦不无讹谬,欲重加编辑,以行期逼,弗果。今幸厕词林之末,退直之暇,手自缮录,以类相从,釐为四卷,题曰《重编西湖
这段文字将正统本的编校过程叙述甚详,除此之外,我们从中还可以了解到,林集在明代于
正统本之前已有刻本传播,但是,“诸体颇相混淆”“字亦不无讹谬”,于是陈贽“更加编辑”,校正讹谬,编定为四卷(此后传播的四卷本,皆源于正统本)。此本在明代的传播及收藏情况,从一些旧题跋中可略知一二,如彭年跋云:“此集为匏菴相国所藏,标题尚公手迹也。嘉靖戊申春,友人礼部
用纸捻装订,有残缺和抄补。卷首为梅尧臣序,次为目录残页一页。卷一前缺三页,起于第四页:“花阴。静赏应难极,孤怀自不禁。苍然水池上,烟露达青岑。”为五言诗;卷末有“重编西湖林和靖先生诗集卷之一”字样。行款为半页10行行18字,大黑口,四周双边。卷二、卷三全,卷四第十三页以下缺。每卷起首皆标题“重编西湖林和靖先生诗集”,且有“姚江陈贽编次、钱塘王玘锓梓”两行题名;卷二、卷三为七言律诗;卷四为五言绝句;拾遗仅第一首《和运使陈学士游灵隐寺寓怀》,未完,下缺。该本正文卷末是抄补的拾遗、名贤题跋等计四页半。
二、正德本。为明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刻本,由韩士英、喻智、沈行刊刻,名
为《
明正德丁丑刊本,十行二十字,白口,单阑。前有正德丁丑钱塘洪钟序,言地官主政西蜀韩君廷延属沈君履德蒐辑考订,并续以名贤题跋,萃为一卷寿梓云云。首梅尧臣序,次像及赞,次名贤题跋诗文、姓字名号爵里,目录,末附录一卷,则《宋史》本传及记载诗文。
正德本与正统本是否有区别呢?祝尚书在《宋人别集叙录》(上)云:“按正德本亦分四卷,
当即翻刻正统本,所谓‘蒐辑考订’云云,盖主要指增辑题跋附录等事。”正德本现国内著
录四部(其中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明正德十二年韩士英、喻智刻本一部;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有明正德十二年韩士英、喻智刻本一套,由冯知十校、傅增湘跋;上海图书馆还藏有明正德
十二年韩士英、喻智刻本一套,有清丁丙跋;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套,有李盛铎跋),另
日本静嘉堂文库藏一部。据有关文献介绍,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正德本,乃明人冯知十校宋
本,并有傅增湘跋。傅氏在《校宋本林和靖集跋》一文中介绍说,宋本编次与明本有所不同,
它是以古律分体,而不分五言七言。这个藏本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首有洪钟于正德丁丑(即
十二年)撰写的《重辑
撰写的《赞》,又附录《名贤题跋诗文姓字名号爵里目录》。卷一题“
一,五言律诗”,卷二至卷四加“重刊”二字,卷二和卷三全为七言律诗,卷四为五言绝句
和七言绝句;书口标明“
关于“黑口本”,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套林集“正德本”,此本正是“黑口本”。根
据有关文献记载,北大所藏“黑口本”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卷首扉页有清人李盛铎撰于光
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的跋文,李跋云,此本之异文与卢文弨《群书拾补·林和靖集校
正》相吻合,其编排顺序又与黄丕烈题跋中所叙述的顾云美抄本相吻合,因此,李氏认为,
这个版本“是殆从宋本出者,非陈氏编次本可比”。(另,李氏在《木樨轩藏书题记及书录》
中又有一段文字记一明刊本云:“首年谱,次奏札,次杂文,次书并壁帖。半叶十行,行二
十字。大黑口。语涉宋帝均空格,宋讳间有缺避,当从宋本翻雕者。惜序跋缺失,不可考为
何年所刻耳。” 此本刊刻于明代何年已难查考,因亦为“黑口”,姑列于此)对李氏这个观
点,王岚在《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一书中认为这是错误的。其云:“(黑口本)较中国国
家图书馆藏正德本卷首少明洪钟序以及《名贤题跋诗文姓字名号爵里目录》;卷四末拾遗有
《和运使陈学士游灵隐寺寓怀》等4首诗,却无附录的《宋史》本传、后人题跋等。正因为
此本失去洪钟序,却保留《
赞中‘仁庙’二字转行高一格,为他本所无,就认为这是出自宋本的证据,大谬。”上海商
务印书馆在民国时编印的《四部丛刊初编》所选林集,即据傅增湘所藏“黑口本”摹写影印。
另,李盛泽在其《木樨轩藏书题记及书录》中亦著录有明正德刻本一部,李氏云:“《宋
并
三、第三个刻本,是在明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由何养纯、诸时宝等人所编刻。
这个版本在梅尧臣序前增加了两篇序,即明人乔时敏和张蔚然的《
四、第四个刻本,也在万历年间,即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由潘是仁刊刻。潘
氏刻本与通行的版本不同,他把林诗三百馀首按体分为六卷。据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潘氏刻本可知其基本情况:潘氏刻本为半页九行,行十九字,四周单边,书口上端题有“林和靖五古”,单黑鱼尾下题卷页,卷首有王应翼序,各卷均署“
五、据黄宗羲《明文海》卷二百六十二载录黄绾《林和靖诗集序》,得知明代还有据称
是林逋后裔的人刊刻过林逋的诗集。黄序云:
予尝读西湖处士林逋诗曰:“山木未深猿鸟少,此生犹拟别移居。直过天竺溪流上,独树为桥小结庐。”曰:志肥幽遁以孤山为不足隐乎?及读史曰:逋词澄浃峭特,既就稿辄弃之。或谓当录示后世,曰:吾方晦躅,且不欲以此名一时,况后世哉!以今所传,乃好事窃记者。曰:是真埋光铲采者之为深矣乎。他书又曰:逋隐西湖,朝命守臣王济体访,逋闻投启贽其文以自炫,济短之,止以文学荐,诏赐帛而已。呜呼!是胡言行之殊,致逋将不得为同文仲先之俦欤!夫自淳古既迈,圣道日漓,人怀胜私以诡贤,窽声以相嚇,故一知所好而竞心生焉,知尚道徳则竞在于道徳,知尚风节则竞在于风节,知尚功名富贵则竞在于功名富贵,以至行义经术词章技能之所在,概莫不然。夫竞则妒嫉至,妒嫉不已而毁言兴,是以世士美懿鲜或弗亏,虽圣人不免,独逋也哉?且逋尝不礼许洞,洞作讪讥,至今浮薄之口犹诵之,何伤也?君子惟求自立而已,不求自立而欲求人之无毁也难矣。虽然,由逋之迹以考逋之心,盖亦违世不恭之流欤!邻老林君好尚甚雅,辑其诗将以锓梓,且自谓其支裔云。
黄绾这篇序文除评赞了林逋的人品外,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版本信息,即“邻老
以上是林集在明代刊刻传播的基本情况。至清代,林集刻本很多,主要有:1、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吴调元辨义堂刻本。此本题为《
在清代,林逋诗集在日本亦有刻本流传,如,我们在前文提到的日本贞享三年(公元1686年,即清康熙二十五年),有茨木多左卫门刊刻的《
(四)林逋其他著作和相关著作的考述
林逋除有诗集传世外,还有其它著作传世。在这里我们首先要加以说明的是《省心录》(或为《省心杂言》等),过去曾有人误将此书列为林逋著作,其实,《省心录》并非林逋之作。对于这一点,前人已作过辨析,现概述如下:
据胡玉縉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补正》中曾引翁方纲复初斋跋《省心录》云:“《省心录》一卷,以《永乐大典》所录详考之,实宋初直敷文阁李邦献撰,盖在宋初临安刊本,题为林和靖撰,或又因和靖之号,误为尹和靖撰,皆非其实耳。”其实,《省心录》非林逋所作,在宋代就有人提出,对此失误加以澄清的人便是李邦献的孙子李耆冈。他在嘉定五年(公元1212年)撰写的《省心杂言跋》,对此作了详细说明,其全文如下:
先大父敷文平居,自号“省心”。《杂言》一编,皆箴规训戒之辞,耆冈儿童时尚及见其手稿板行于蜀,名公钜卿书其前后者非一,士大夫爱重之以其本刋于池阳于新安,皆以为大父之文也。嘉定戊辰,耆冈调官都城,见书坊有刋小本鬻于市,以为林和靖之作。按,和靖处士隐于西湖以诗名,坡、谷、淮海皆称道之,设有此书,诸公乐善好贤,岂不揄扬而赞美之?而和靖略无一字自叙。一以为品题者不知妄人俗子何所据而云然,甚可怪也。耆冈通守邵阳,敬以旧本摹写锓木以广其传,可以破流俗之惑,使来世鹖冠晏子春秋之疑尚于是乎可考。嘉定壬申仲秋孙奉议郎通判邵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赐绯鱼袋权州事耆冈拜手谨识。
此后五十年,即景定三年(公元1262年),李邦献的四世孙李景初也在该书跋语中详细介绍了此书的刊刻传播情况。另,该书前面还有祁寛、郑望之、沈濬、汪应辰、王大实五序,后面有马藻、项安世、乐章三跋,都足以证明《省心杂言》的作者是李邦献。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朱熹却认为《省心录》的作者既非林逋,也非李邦献,而是沈道原。在《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八中载:“《省心录》乃沈道原作,非林和靖也。”此语一出,后人竟相袭用:
明人杨慎在《丹铅余录》卷十四中云:“《省心录》乃沈道原作,非林和靖也。”
明人邓伯羔在《艺彀》卷上中称:“《省心录》,沈道原作,世以为
明人徐bo(火勃)在《徐氏笔精》卷六中亦云:“《省心录》世传林和靖。《省心录》,《朱子语录》第四十卷云是沈道原作,非和靖也。《宋景濓文集》尝引之为证。天顺、正徳间刻本俱沿袭和靖,未之深考。近日陈眉公续秘籍亦作和靖着,道原之名几晦矣。朱子阐之于前,景濓辩之于后,毕竟传讹奈之何哉?”
那么,宋景濂的观点又是怎样的呢?在《题<省心杂言>后》中,他是这样阐述自己观点的:“《省心杂言》一书刻于虎林西湖书院已久,序之者谓和靖处士林逋所作,世之钜儒颇疑焉。且云逋之所优者诗尔,至于法语格言可以埀世而范俗者,逋或未之有闻也。复定为河南和靖处士尹焞所撰,岂不以焞为程门高弟而谈理乃其所长耶?然而吕稽中作焞墓志铭,载焞奉诏撰《论语解》之外,他无所著书,是则以逋和靖之号偶同于焞,因嫁此以诬之耳。殊不知乡先达敬岩王公佖所编《朱子语录续类》之书其第四十巻‘杂类篇’云:‘《省心录》乃沈道原作,非林和靖也。’朱子完经翼传,其言行世,若揭日月,盖必有所据矣,当以沈道原作为正。夫以近代新出小书,以理度之,亦甚易知尔。尚或不能详其所著之人,而妄以意见言之,况于千载之上者哉噫!”(《文宪集》卷十二明宋濓撰 )明人楊慎在《升菴集》巻七十二中也持这种观点,在“偽書”篇里他认为:“《省心録》乃沈道原作,非林和靖也。”其实,明人的这些观点都是源自朱熹的观点(当然,明人亦有照录林逋所著而未加辨析的,如,明人杨士奇在《文淵閣書目》卷二中就曾著录“林和靖《省心詮要》一部一冊…… ”)。
至清代,学术界对《省心录》的作者作了详细的考辨。《四库全书总目》卷九十二关于
《省心杂言》的说明,反映了清代学界对此问题的基本认识。其云:“是书在宋有临安刊本,题为林逋撰,或又以为尹焞撰。至宋濂跋其书则谓逋,固未尝著焞,亦因和靖之号偶同而误,皆非其实。而王佖所编《朱子语录续类》内有《省心录》乃沈道原作之文,必有所据,当定为沈本。陶宗仪《说郛》录其数条仍署为林逋所作,迄无定论。今考《永乐大典》俱载是书共二百余条,葢依宋时椠本全帙录入,前有祁寛、郑望之、沈浚、汪应辰、王大实五序,后有马藻、项安世、乐章三跋,并有邦献孙耆冈及四世孙景初跋三首,皆谓此书邦献所作。耆冈且言曾见手稿不诬。又考王安礼为沈道原作《墓志》,具列所著《诗传》、《论语解》等,并无《省心杂言》之名,足证非道原所作,实朱子语录之舛误。宋濂执为定论,亦考之未审矣。其书切近简要质而能该于范世励俗之道颇有发明,谨釐正舛误,定为李氏之书,而考证其异同如右。”这段话基本上澄清了人们对《省心录》作者判断上的失误。
另外,还有一观点认为,将《省心录》收入林集,元本也有,在《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0九中,耿文华有一段按语云:
元本林集后刻《省心杂言》。卢曰:“李邦献、沈道原各撰《省心录》,和靖撰《省心杂言》,或误以《省心录》为《省心杂言》,遂谓和靖无《省心》书。”
耿氏所引述的观点,提出了两个饶有趣味的假设,这就是:其一,《省心录》和《省心杂言》或许根本不是一本书;其二,李邦献和沈道原各撰有《省心录》一部。关于这两个假设,我们认为它们缺乏足够的资料依据。先说第一个假设,《省心录》和《省心杂言》是否为两本书?从书名上确实不易判断,但是,人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看的是书的内容,从前人的争论资料来看,他们所争论的应该是同一内容的书,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大前提,这种争论便是毫无价值的。正是在这一大前提确定的情况下,我们才可以断言,《省心录》和《省心杂言》实为同书异名。再说第二个假设,我们上文所引《四库全书》的考述文字,对此已作了很好的辨析。所以,耿氏所引述的观点,因无确凿有力的资料作为支撑,故难以确证,只能作为一种假设提出,姑为一家之言。
《林和靖摘句图》在宋代较为流行,《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二著录“《林和靖摘句图》一卷,林逋诗句”; 南宋杨万里在《跋张功父所藏<林和靖摘句>》中云:“天不密则失神,人不密则失天。和靖三十联,刻露天秀,剔抉造化,几事不密如许,穷老而不悔有以哉!”(《诚斋集》巻一百)这篇跋说明,《林和靖摘句图》在杨万里所处的时代就有流传,张镃(功父)家就藏有此本,且为三十联,较后文所引刘克庄语,张镃藏本似应为全本。南宋刘克庄在《后村诗话》后集卷一中云:“林和靖一生苦吟,自摘出(五言)十三联,今惟五联见集中……七言十七联,集十逸其三,向非有《摘句图》傍证,则皆成逸诗矣。”其后,《宋史》巻二百九《艺文志》第一百六十二载:“《林逋句图》三巻。”马端临的《文献通考》卷二百四十九着录:“《林和靖摘句图》一卷。”《浙江通志》(干隆)卷二百五十二亦录:“《林和靖摘句图》一卷(《书録解题》:‘林逋诗句。’)。”以上资料均载此书为一卷,惟《宋史》云三卷,此说不知有何根据?《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五十二“《和靖诗集》提要”,对此书的失传有这样的叙述:“今《摘句图》亦不传,则其失于编辑者固不少也。”
《西湖纪逸》,实际并非林逋著作,它是陆游诸甥桑世昌所辑录的关于林逋的趣闻逸事,所以,该书真正流行是在南宋,且常与林逋诗集一同传播。关于此书,不少文献都有记载,如,《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四在记《兰亭博议》时云:“淮海桑世昌泽卿撰……世昌居天台,放翁陆氏诸甥也,博雅能诗。又尝为《西湖纪逸》,考林逋遗事甚详。” 在同书卷二十中亦记载:“《和靖集》三卷、《西湖纪逸》一卷。……《纪逸》者,近时桑世昌泽卿所辑遗文逸事也。”又如,《文献通考》卷二百四十四载:“《林和靖诗》三卷《西湖纪逸》一卷。”乾隆时编撰的《浙江通志》卷二百四十八在著录《林和靖诗》的同时,也著录了《西湖记逸》。
值得一提的是,林逋除有诗集传世外,其手迹也一直流传至今,使我们在品味他那澄淡峭特的诗风的同时,又能欣赏到他清癯洒脱的书法。其手迹有上海有正书局石印本《林和靖手书诗稿墨迹》一卷;1960年北京文物出版社根据故宫博物院藏本影印出版了《宋林逋自书诗》。林逋书法,向为人们所称道,这里仅录几条资料以见一斑:
黄庭坚在《跋周子发帖》一文中说:
若使胸中有书数千巻,不随世碌碌,则书不病韵自胜,李西台林和靖矣。(《山谷集》巻二十九宋黄庭坚撰)
在《论书》一文中,他又说:
林和靖诗句上然(一作自然)沉深,其字画尤工,遗墨尚当寳藏,何况笔法如此,笔意殊类李西台,而清劲处尤妙。(《山谷外集》巻九宋黄庭坚撰)
在《题林和靖书》中,他是这样评价的:
林处士书,清气照人,其端劲有骨,亦似斯人涉世也耶。(《山谷别集》巻十一宋黄庭坚撰)
陆游对林逋的书法评价极高,他在《跋林和靖帖》一文中,对林逋书法作了十分生动和形象的评论:
祥符天禧间,士之风节文学名天下者,陜郊魏仲先、
南宋桑世昌的《
综上所述,本文从三个方面对林逋诗集作了考述,主要想解决三个问题:第一,林逋诗集在北宋是否刊刻?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林逋诗集在北宋曾经刊刻,或至少有抄本流传。第二,根据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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