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系列·12
玉米的女儿
丁启阵
人的兴趣口味，实在是大不相同的。
在我迄今长达20年的散文随笔写作生涯中，始于三个月前的“奶爸系列”，是我兴味最为浓厚的写作。坦率地说，我觉得写这类文字，比写学术论著、知识随笔、时事评论，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理由有三：情感真切，感受独特，贴近生命。
大概，是有不少人认同我上述想法的。“奶爸系列”在博客、微信中发布、转播后，一些相识的、不相识的朋友，先后表示喜欢这一组文字，希望我不断写下去，说他们在等着看。有位长时间关注我博客的同事，甚至对我说，自从我开始写作“奶爸系列”后，她就喜欢上了，我别的文章，她不再看了，只看“奶爸系列”，每篇必看。
同事的话，听起来有歧义，既可以理解为她由于工作繁忙，无暇看我别的类型的文字，但是，“奶爸系列”仍然会挤时间看；也可以理解为，吃葡萄拣最甜的颗粒，她认为“奶爸系列”比我别的类型的文字有趣，好看。无论是哪一种意思，其实都可以说明，她认同我的想法。
但是，也有人明确表示了不同意见。有个新浪网友，引用战国时期赵国贤臣触龙（一作触讋）劝谏赵太后的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对我提出批评，认为我不应该接二连三地写这类纪念性文字。
兴趣口味这东西，不但不同的人之间会有差异，就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也会大不一样。比如馨儿，出生三个多月以来，从总盯着天花板，到爱看贴在卧室墙上我手书的一副春联，到注视沙发边的落地灯，到打量大镜子里的自己，兴趣点也发生了若干变化。都说初生的婴儿没有多少视力，但是，从馨儿的这些行为、表情看，显然并非如此。看不清楚的东西，不可能神色专注、表情愉悦地盯着看的。馨儿不但盯着看，而且表情怡然，有时还会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舞足蹈，发出一些音节，仿佛是在进行某种交流。
最令我们感到惊诧的事情是：一个月前开始，直到现在，馨儿对挂在沙发背后墙上的一嘟噜玉米棒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致，而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这嘟噜玉米，一共有十个棒子，是我前年在京郊一个“快乐农场”租赁一小块菜地、体验农事苦乐的成果之一。一直挂在墙上，算是一种装饰。
馨儿对这嘟噜玉米的兴趣，具体表现如下：
我们抱着馨儿在客厅走动，只要她瞥见玉米，必定会对其行注目礼。这个时候，仿佛她的双眸与玉米之间，黏了某种隐形的胶，依依不舍。
有时候，馨儿莫名其妙现出不安之状，或者面有怒色。将她抱近玉米，仰望玉米，她会马上平静下来，转怒为喜。
我抱着馨儿坐在沙发上，只要她不困，不饿，无内急，她都会挣扎着站起来。把我当成一座山，在我双手扶持她两肋的情况下，双脚不停地向上蹬踏。直至踩到我肩膀上，头顶上。总之是，尽可能地接近玉米。然后，冲着玉米，如他乡遇故知，发自内心地微笑，发出一些“咿呀”音节。貌似喁喁而谈，莫逆于心。有时，还会辅之以手舞足蹈，以示愉悦。
馨儿啼饥之初，当她妈不在家时，或者冲泡奶粉需要一点儿时间，安慰、拖延的最好方法，便是将她抱近玉米。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获得数秒钟的缓冲时间。百试不爽。农谚曰：“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根据我对馨儿的观察，孩儿脸变化最快的，莫过于肚子饿了。那不是刻不容缓，而是秒不容缓。这嘟噜玉米能让馨儿暂缓数秒钟发飙，实乃人间奇迹，无比宝贵！
馨儿对玉米的如上种种表现，令我们困惑许久。
一位做医生的亲戚说，像馨儿这个阶段的婴儿，视力还很差。那嘟噜玉米棒子，在她眼里，可能像一束花。
这个说法，难以令我们信服。上文说过，馨儿早就能够神情专注地盯着灰白色的天花板、红纸黑字的春联，（隔着二三米米）跟玻璃镜子中的自己微笑，“谈话”。这些都足以证明，馨儿的视力，足以看得清楚两三米以外的物体。再者，那嘟噜玉米，并非一般育儿书上所说的，是婴儿最为敏感的红黑白等对比鲜明的颜色，而是微黄发白的淡颜色。
最后，妻子提出了一种说法：馨儿吃过玉米。因而，玉米在馨儿眼里、心中，有着跟妈妈同等重要的地位。一个多月前，有一天我吃煮玉米时，将玉米棒子放到馨儿的嘴边，馨儿当时就伸出舌头，舔了好几下。我曾经拿剥开的橘子瓣儿、糖炒栗子的仁儿放到馨儿嘴边，她都不感兴趣。
这个说法，当然也有困难的地方。馨儿清楚地表现认得出妈妈的神情，是最近一个多星期的事，远没有跟玉米表现亲近之情早。而且，对妈妈，馨儿迄今都没有那么多的亲密表示。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一番惆怅之后，妻子发明了对墙上玉米的称呼：馨儿的玉米妈妈。她说：“馨儿真幸福，有三个妈妈，一个是生她的妈妈，一个是雀巢妈妈，一个是玉米妈妈！”有时候，馨儿生气啼哭，搞不定了，妻子会装作生气地说：“馨儿，找你的玉米妈妈去吧！”
不过，刚才得知我要把她的这个说法写进文章，妻子又后悔了。她说：“馨儿只有我一个妈妈，不能有别的妈妈！”她的理由是，馨儿有几个妈妈，尽管是开玩笑的说法，也会给被别人自己不够爱馨儿的印象。她还担心，馨儿长大后，得知这个事情，会跟她不亲！
2014-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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