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与研究

（本文是2012年12月28日在北京旅游学会年会上的发言）

    北京旅游学会一年来做了很多工作，作为一个学术团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第一个不容易是学会能坚持30多年，这30年多年起起伏伏，第二是今年以来开了一个新生面，我对此很有感触，应该有充分的肯定，但协会开会不应该这么一本正经。所以我不说拜年的话，谈几个观点供大家参考。

    一、2012年旅游形势

    关于到底怎么看2012年旅游形势，很显然，我们又得说旅游形势一片大好。中国旅游发展30多年，我们就没听过不是一片大好的时候，只有1989那一年和非典那一年，这两年也是我们克服困难，然后仍然一片大好。2012年更加一片大好了，今年旅游形势，叫做政府主导形成热点，企业跟进形成热流，消费拓展形成热潮。这是大好一面，但是每一面的后面都有问题。一是旅游发展这么多年，作为一个完全竞争性的行业，还需要政府主导吗？但我们有很多地方还在强化政府主导。落后地区或者经济不发达的地区，旅游发展比较薄弱的地区，政府主导应该可以，可是发达地区还是政府主导？而政府主导会主导到哪一步，里面有没有风险？二是企业跟进形成热流，今年一年的变化是前半年大起、后半年大落，企业实际上都不跟进。因为前半年的时候房地产老板、矿老板还有资金也有积极性往里投钱，现在投不动了，可是架子已经撑在这儿，这个热流到明年还是热流吗，明年很可能就是大落。对于大落怎么办，至少我们从学界来说应该有客观的判断。三是消费拓展形成热潮，这个热潮尤其是在十一黄金周时格外瞩目，十一以后我在各地跑，大家都说旅游这么棒，消费不拉自动，而我们还要拉动消费，现在其实就差一点时间的拉动，这是大家一个普遍的想法，而且也是各级官员的普遍看法。

    这样一个状况就形成了在现实中的表现，就是各级政府对旅游的重视达到了空前的程度，省市县甚至一直到乡，都是空前重视，但重视点和我们的关注点是不同的，很多地方重视的不是产业规模。第一重视大投资。第二重视大项目影响。第三重视的是对就业的拉动。大家都知道旅游发展这么长时间，真正在财政的方面贡献不了多少。可是这样的一个格局反衬出一点，是中央对旅游的不重视，而且多年以来始终如此，旅游发展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央不重视，一直到今年还是如此。但是反转过来，这种消费拓展能长期持续吗，一个是规模的拓展，另外一个是领域的拓展，已经远远超越了原有的方面。

    所以对明年的形势实际上是可以打很多问号的，而且有些问题不是短期问题，是长期问题，我今年比较关注的是旅游经济结构，结构问题是整个旅游经济发展最大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被我们的数量、规模和追求增长掩盖了。

    怎么判断结构合理化？一个行业全行业不亏损就是底线，这就说明规模情况尚好。如果一个行业能够达到社会平均利润率，就说明结构较好，如果这个行业通过自己的创新或者通过其它的因素超越了，形成了超额利润，说明这个行业结构情况相当好，达到高级化程度。判断结构很简单，就这么一个判断就行了。但我们反过来判断这个事呢，比如旅行社行业，现在是微利的企业，大体上旅行社的收入利润率千分之一，国际上也这么个状况。比如酒店行业原来我们认为不错，现在酒店行业净资产收益率大体上是3%、4%，已经低于社会平均利润率，这样的情况反映的就是结构性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需要进一步往下研究。大家会感觉，这不是给我们大好形势抹黑吗？形势好，抹黑也抹不下来，形势不好，打肿脸充胖子也没戏。我们作为学界，应该有这样的基本判断。

    二、2013根本性转换

    旅游走到今年，需要一个根本性的转换。这个转换尤其是从旅游局的工作来看，就是应该强化公共环境，公共服务，公共产品，公共项目，淡化产业概念。简单地说，今年下来，旅游可能达到25000亿，就算增几倍，旅游局还是旅游局，因为旅游是一个产业在这儿，随着经济生长而自然生长，那旅游行政管理体系存在的必要性何在？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我是旅游局出身，在北京旅游局工作4年，在国家旅游局16年，对此我深知，所以我觉得现在需要调整，这个调整是各级旅游局的立身之本，甚至可以说是保命之本。1998年机构改革，九个大的工业部门撤了，钢铁产业、汽车产业、机械制造产业，这都是国家的支柱产业，但仍然被撤了，撤了这么多年，大家觉得也挺好，产业也照样发展。那我们的立身之本在哪儿，如果我们还这么强调产业，甚至有专家提出来说，旅游的管理现在已经进展到了一个产业管理的新阶段，政府管产业本来就是多余，现在还要强化这一点，那政府存在的价值何在？所以我们只能转过来强化公共服务、公共产品、公共项目。同时要强调旅游的公益性，促进旅游的公益性发展，因为旅游现在已经变成生活要素，既然是生活要素，里边一定有公益性原因，这就需要综合的配套，各级旅游行政管理部门，如果不能把这个职能尽快调整和强化，我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最近网络上传了一个大部制的方案，说的有根有据，我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也觉得靠谱，但是为什么传到网络我也不知道。其中有关于国家旅游局并到文化部的内容，我们要并进去，位置何在，肯定完全边缘化。文化、卫生、教育、体育、广播、电视这些部门都是社会部门，裁哪个政府部门也裁不到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有公益性也有事业性。现在中央强调重视文化产业的发展，文化部说是两方面，文化产业市场化、文化事业公益化，思想并不乱，假设这种重视到我们头上了，那我们得晕到什么程度？这就是人家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我们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尤其是到现在，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关键时期，所以这个转换，客观来说是产业规模大，市场潜力大，就应该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比如在供给的产业体系的发展过程中有一些短版，靠市场本身就补足了，不是靠我们政府补的。实际上现在中国旅游发展最大的短版就是政府，尤其是各级旅游局的职能发挥不够，最大的短版是公共职能，这个短版补足了，我们这口气就能缓下来，就有可能找到我们的位置。将来在哪儿，是另外一个问题，现在广东全省都已经调整过来了，而且已经调整两年了，只有省里还有一个旅游局，到那里的地市看看，原来一个旅游局几十人上百人，现在就变成两个处12个人，完全边缘化。体育方面，各地要金牌必须得保，文化方面，现在中央这么重视，各地也都在支持，广播电视是意识形态功能，没人敢轻视，那最后边缘化只有旅游，所以不要认为我们并进去，就找着最终的位置了。反过来说，我们需要一个重新定位，不仅要强调旅游产业，同时也要强调旅游事业的发展，我们要形成一个新的定位，80年代刚开始搞旅游的时候强调事业，现在的事业概念和那时候已经完成不同了，在事业定位的基础上，转换我们的职能，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也是下一步中国旅游的发展之根。

    三、学者、学会干什么？

    我们作为学者干点什么？作为学会干点什么？刚才部署的明年这些工作我都很赞成，但我想，结合北京的情况应该再往下深一步。北京现在发展阶段是后工业化阶段，在产业结构上可以说和发达国家已经在一条线上，在社会发展阶段上还差一个层次，这个层次就是差在公共上。当然，这两年北京公共服务、公共项目发展很好，也有这个条件了，但是旅游方面怎么补呢，如果说作为专家我们关注产业发展，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这个短版我们能不能关注一下，我觉得这是一个题目。第二，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旅游的科学发展何在？科学发展说到底就是认识规律，把握规律，符合规律，符合规律就是科学发展，违背规律就会被规律惩罚。那么，旅游规律何在？旅游学界研究三十多年，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比如归纳出多少条来，这就是旅游的规律，它不同于经济规律、不同于社会规律，不同于其它产业的发展规律，这就是旅游特有的东西，把这些东西认识到了，把握住了，才可以真正起来。我们现在就是在学术方面也有泡沫化，也有大跃进，现在的要求也是这样的，一年要出多少论文，院校对教授就是这套要求，然后什么样的论文在什么样杂志发表，这在学界里可以理解，我如果在院校当教授，也追求这个东西，毫无疑问，但是产生一个导向，就是没有人去扎扎实实做基础工作。

    有一篇文章大家都很熟悉，1936科斯的《企业的性质》，这一篇文章把企业的规律从根本上揭示出来，所以1936年的文章一直到今天仍然在大量引用，这就叫科学，而我却不知道旅游的科学在哪里。我是一个老的旅游研究工作者，研究了30多年了，应该提出点东西来，可我也觉得很难，这是学术的高端，也是对我们真正的挑战。如果说我们能归纳出一些这样的东西，学者不白当。最近我就在想这些事，科学发展观的根本到底是什么，就是规律，然后我想旅游的规律何在？还真想不出来。我们对这个事可能有判断，对那个事会有说法，然后在学院写论文，在政府写公文，写来写去觉得写的很透彻，可最基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谈旅游科学发展，我觉得还有点问道于盲，当然这说的有点远了，太复杂现在还不好搞，我们一步一步逼近是可以的。所以我觉得广义旅游学这个命题本身就是一种逼近，这就是我们在探索规律，发现规律过程中的一种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