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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天宇:留俄手记之三十二——斯维里河两岸


旅行的第二天,2014930日,一早醒来,看到我们的“康斯坦丁·西蒙诺夫”号游船停靠在了一个名为洛杰伊诺耶波列(Лодейное поле)的小村庄。我们的游船所处的这条河流是连结拉多加湖与奥涅加湖的斯维里河(Река Свирь),这一天我们将欣赏这条河流两岸的自然与人文景观。

我们游客在这一天有三个可供选择的旅行方案:方案一是前往亚历山大·谢维尔斯基修道院,方案二是前往维杰诺-奥亚特斯基女子修道院,方案三是前往维普斯人文化博物馆和杰尔维尼女子修道院。全船的游客选择方案一的最多,来接他们的足有三辆大巴车。选择方案二的也不少,他们上了两辆大巴车。而笔者所在的方案三的这一组,则是选择人数最少的,一辆大巴车上也就坐了一半的人。

刚从游船下到码头,我遇上了列昂尼德,他今天所选的是方案一。他见到我便问:“早上好啊!你今天在哪一组呢?”

“早上好!我在第三组,”我回答道,“准备去维普斯人文化博物馆。”

“其实我更建议你与我们选择同一组。”列昂尼德向我建议说。

“嗯?”我转过头去望着他。

“我们这一组要去的亚历山大·谢维尔斯基修道院是全俄罗斯都很有名的,规模特别宏大。”

“亚历山大·谢维尔斯基修道院啊?我前年的时候就已经去过了,这一次想参观一下这个没有去过的。”我说。

“好啊,祝你玩得愉快!”

“你也一样!”我们互相握手道别,分别登上了各自组的大巴车。

 
来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维普斯妇女按照他们迎接贵宾的习惯向我们洒谷粒

大巴车开了有半个小时左右,我们下了车。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两层高的木房子。房子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位穿着维普斯人传统民族服装的妇女,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箩筐,里面装着谷粒。当我们走到博物馆门口时她们俩向我们抛洒着谷粒,说着祝福的话语,这是维普斯人迎接贵宾的方式。

在她们的带领下,我们首先走进一间展室。一进展室,我们就被它里面形形色色的布制玩偶吸引住了。这些玩偶大小各异,最小的只有小拇指这么大,而最大的则有一米多高。不仅在个头上它们差别很大,每个布偶的形态也是各不相同。据介绍,这些布偶是维普斯妇女在农闲时节用做衣服余下的布头手工制作而成的,因此它们几乎没有重复的。首先吸引住我们的是一个约高30厘米的布偶,这个女性布偶上面绑着很多个小布偶,有“多子多福”之意,可以说是一种生殖崇拜的体现。另外有一个有半米高的布偶也引人注目,它的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白色的大包裹。

“请你们猜猜,”一位维普斯女讲解员问我们道,“她手里的包裹中装着的是什么?”

我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有的说是谷粒,有的说是树叶,还有的说是布头。可是这些答案都不正确。

正当我们都有些感觉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是泥土。”

“恭喜您答对了,”讲解员随后拿出一个小布偶来,“这个布偶奖给您。”

“谢谢。”那位老太太收下了奖品。

 
手里拿着一包泥土的布偶

“包裹里装着泥土有着什么含义呢?”我问那位讲解员道。

“这是为了祈求丰收,是从多神教时期便流传下来的传统。”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接着问道,“为什么这些布偶的面部都是一块白布,没有描绘它们的鼻子、眼睛和嘴巴呢?”

讲解员回答道:“这是因为在我们维普斯人看来,面部是心灵的体现,用不着我们人为地去给它们刻画面部的表情。”

随后进入的展室简要地向我们介绍了维普斯人的由来和历史。维普斯人是生活在俄罗斯联邦西北地区的少数民族,人口为一万人左右。他们分布在三个不相毗连的地区:北部的维普斯人居住在卡累利阿自治共和国奥涅加湖南岸;南部维普斯人居住在列宁格勒州叶菲莫夫斯基区的北部;中部维普斯人居住在沃洛格达州西部和列宁格勒州东部地区。他们在人种上属欧罗巴人种白海-波罗的海类型,拥有自己的语言——维普斯语。这种语言属乌拉尔语系芬兰-乌戈尔语族波罗的海芬兰语支,与芬兰语颇为相似,而与印欧语系的俄语相差甚远。他们古时信仰多神教,现在多信奉东正教。维普斯人是古代芬兰部落维普斯人的后裔,公元九、十世纪时曾广泛分布在拉多加湖与奥涅加湖沿岸地区。但是从十一世纪起,编年史中已不再提及他们。据学者研究,一部分维普斯人与诺夫哥罗德公国的俄罗斯人通婚融合,而大部分维普斯人则演化成了今日的卡累利阿人。

下一间展室主要是以图片和实物的形式向我们介绍了维普斯人的生产与生活。刚进门的几张图向我们展示了维普斯人的农业生产活动,从图中可以看出他们在每年的春季砍伐与焚烧森林来获得大片可供耕种的农田。犁地的方式极为原始:三四个人拖着一根带有树枝的树干来翻动地面。可以看得出,这个民族的农业经营比较粗放,还有较多刀耕火种的痕迹。这几幅图边有维普斯人进行农业生产时使用的一种大镰刀,这种镰刀有一人高,拿着它在收割时便不需要弯腰了,站着便可以收割大片的庄稼。随后我们看到了维普斯人的手工业生产工具,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冶铁时使用的鼓风机,它由木头和皮囊制成,足足有1米多高,相当巨大。但如果以为这样粗大笨重的生产工具所造出的产物也是一样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接下来我们看到了维普斯人用熟铁打造的熨斗,无论是把手还是下边的斗状物均做工精细,上面有着他们别具民族特色的纹饰。在后边的一件展室里,我们还看到了维普斯人使用的织布机。这台织布机完全由木头制成,可以用来织棉布和亚麻布,讲解员向我们介绍说,她们所穿的民族服装就是用这种织布机织成的。

结束了对于维普斯人文化博物馆的参观后,我们登上大巴,前往杰尔维尼女子修道院。接下来的一段路还是砂石质的路面,此时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从车上下来后,举步维艰地向前走着。前面是一段上坡路,我们没走多久便到了这座修道院的大门。刚一进大门,我们在两侧看到了宣传栏,介绍这座修道院的历史。这座修道院最早建造于1865年,来此建造修道院的几位修道士正是来自于瓦拉阿穆岛上的主易圣容修道院。他们在此建造了一座小教堂和几栋房屋,后来他们又去别的地方云游传教,把这座教堂交付给了当地居民管理。后来在当地的村庄里有几位妇女出家做修女,把这里改成了女子修道院。十月革命后,列宁格勒州的苏维埃政府于1935年关闭了这座修道院,把它作为当地村庄的俱乐部。1991年,又是几位从瓦拉阿穆岛来的东正教修道士重新修整了这座修道院,它又作为女子修道院来使用。在地广人稀的俄罗斯北部地区,森林间往往分布着几座这样的小型修道院,修道士们先对这些地区进行了最早的开发。

 
杰尔维尼修道院用鲜花摆出的俄语句子——一切荣耀归于主

这座修道院座落在一片森林之中,它的所有建筑也是白墙和蓝顶,但比起我们昨天在瓦拉阿穆岛上所见的修道院的话,这里的建筑显得极为小巧与精致。围墙内有着两层的修女宿舍,她们各个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正排成一队前去小教堂进行祈祷。而与我同行的“康斯坦丁·西蒙诺夫”号游船的乘客则大都拿着瓶子或者别的什么容器,往教堂后面走去。我也跟着他们走过去,在教堂后面见到了修女们用鲜花摆成的几个大字:一切荣耀归于主。这些花大多为红色,与周围绿色的草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后是一段下坡的台阶,我同他们一起下了破,走到了一座白墙蓝顶的小屋子旁。到了这里,我见到他们都把瓶子或者容器的瓶盖拧开,这时我才知道他们是来这里接取圣水。我在路上也带了一个可以接白开水的太空杯,刚刚里面带的水喝完了,到了这里又派上了用场,我走到龙头前将它灌满了圣水。这水的口感甘甜凛冽,比圣彼得堡市区的自来水味道好得多。在这座楼取圣水的屋子后面是一处小型的湖泊,湖并不大,一眼望去尽收眼底。这处湖泊除了朝向修道院的这一面以外,其他几面都是被森林所环绕着的,这里显得清新而且幽静,确实是一处适合隐居修行的绝佳之处。

在我们结束了对于杰尔维尼修道院的参观、回到旅行车上之后,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也结束了。我们乘坐的大巴车载着我们经过二十多分钟的行驶,到达了谢韦尔斯特罗伊(Свирьстрой),我们的“康斯坦丁·西蒙诺夫”号游船正在这里等候着。岸边有一个专门针对游客的纪念品市场,这里出售的纪念品都相当之有特色,很多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都从未见过。首先吸引住我们注意的是一家出售地图的小店。在这里可能会有读者感到疑惑:地图究竟能搞出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色?不都是用测绘的方式获得信息,然后印在纸上的吗?这家店里面出售的很多地图还真不是这样,很多地图保留了中世纪手绘地图的特色。我在这里看到了一本地图册,它以三十多张图的形式描绘了俄罗斯联邦欧洲部分的主要河流,它里面的所有地图并不是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一般地图标准来绘制的,而是按照河流的流向来绘制的。在河流两侧的城市建筑和人像均为手绘,见到如此有特色的地图册对笔者来说还真是第一次,于是便将它买了下来。接下来我又走进了一家出售木雕及布偶的手工艺品店,里面的大部分布偶与我们刚才在维普斯人文化博物馆见到的极其类似。在这家店里看了看,出来时我见到了一只木雕的熊,这只熊手里捧着一个小猪形状的储钱罐。这个木雕虽说有两米左右,但却并未给人以粗大笨重的感觉,相反还让我们觉得它憨态可掬,同行者纷纷与它合影留念。熊在中国与俄罗斯的森林里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大型动物,但它在两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是完全不同的:中国人常常把熊说成是“黑瞎子”,它留给中国人的形象是又馋又懒又蠢的一种动物;而它在俄罗斯人看来则是一种很萌很可爱的动物,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时把它列为吉祥物,我见到的漫画里,俄罗斯这个国家一般就是以熊的形象出现的。随后我们又看了几家店,卖的都是当地的农副产品,有干蘑菇、蜂蜜、咸鱼和浆果等,价钱比圣彼得堡市区的超市里便宜许多。

在这个市场转过一圈后,我带着买的东西回到了船上。正在我们用午餐的时候,游船启航了。用过午餐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437号房间房间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游船在斯维里河中航行得较为平稳,没有像昨天在拉多加湖航行时经常的晃荡,因此这一觉我睡得相当安稳。

 
斯维里河上和我们的游船相遇的一艘货船

睡醒后我来到游船的观景平台上,欣赏着斯维里河两岸的风光。这条河道上的航运是相当繁忙的,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的游船就与两条大型货船擦肩而过。在这条贯穿拉多加湖与奥涅加湖的水道上,航运季节会有不少各种各样的船只来来往往的。河道中还有不少航标,它们有半米多高,呈红色与银白色相间,浮在水面的固定位置上。红色在白天显得极为醒目,而银白色则可以在夜间反射船上的灯光,可以给船只以很好的提示作用。在航行过程中,我们还可以看得到一些专门的工作人员划着舢板逐个对浮标进行检查,以确保斯维里河上航行船只的安全。

由于水运是一种费用相对低廉的大宗货物运输方式,有不少工厂就设在了这条河流的两岸来充分利用便利的水运。我们在岸边先是看到了一座大型的储煤场,里面有好多堆积如小山的煤炭。和它相距不远有几座工厂,虽然看不出它们是生产什么的,但从它们在河边巨大的起重机与面积广阔的厂房来看,生产规模应该是相当之大的。再向前航行了不久我们见到了一座铁路桥,它位于从圣彼得堡通往彼得罗扎沃茨克的铁路线上。

船平稳地航行了有半个多小时后,前面我们望见了一座大坝,据船上的广播介绍,它是上斯维里河水电站。在水电站大坝的南侧,我们看到了一段由混凝土构筑的引航道,这标志着我们的船将要进入水电站旁的船闸了。虽说船闸的原理在初中时就已经学过,但亲眼看到轮船过闸这还真是第一次。我们的游船接下来驶入了引航道,它是连接船闸和主航道的一段过渡性航道,分上游引航道和下游引航道,其平面形状和宽度、水深要能使船舶安全迅速地进出闸室,现在我们的游船所驶入的是这座船闸的下游引航道。引航道进出口处水流流向与流速要能满足船舶安全进入和驶出的要求,并防止泥沙由于回流的作用而淤积在引航道上。这时船闸的下闸门打开,闸室水面与下游水位齐平,我们的游船驶入了闸室。闸室两侧是高高的水泥墙,大约有十几米高,由于长期受河水的浸泡上面布满了绿苔。待我们的游船完全驶入闸室后,船闸的下闸门关闭了。我们大部分乘客集中到船头,在这里可以看到一股水流正从上闸门的缝隙里向闸室注水,注水的过程相当之快,前后不过三分钟,闸室的水位便与上游航道的水位齐平了。船闸的上闸门随后打开,我们的游船驶出了船闸。

 
船驶入闸门之后,闸门关闭

俄罗斯这个国家拥有着很多优良的内河与湖泊可供航运,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些资源,在很多河流上都修建有船闸。全世界落差最大的船闸与级数最多的船闸均在俄罗斯境内。落差最大的单级船闸为额尔齐斯河上兴建的乌斯季卡缅诺戈尔斯克船闸,其落差高达42米。而级数最多的船闸为俄罗斯的卡马河卡马枢纽中的双线六级船闸。与这些船闸相比,我们的游船今天通过的这座船闸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经过船闸后,我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今天的笔记。在用过晚餐后,看了一会书便休息了,因为接下来的一天旅程是此行中最关键与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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