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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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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恶战还在继续。

说的是前两天网剧《我是余欢水》因为一句台词,引发的一星骂战。

《我是余欢水》的开局,被捧得很高。

以下简称《余欢水》

评分8.5。

网友评论:“这质量,是要开国产精品网剧先河了。”


毕竟,《余欢水》只有12集。
光是这点,就跟动辄六七十集的注水剧拉开了不止一点半点距离。
短小精悍,令人欣喜。

然而,短的“坏处”也很快体现了——

开播没多久就收官。

大结局时,一句涉及“女权”的台词,将这部“精品网剧”引向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向。

于是,打分的人,迅速从原来的4万飙至14万。

而评分,从原来的8.5迅速跌落到7.4。


“欢水”成了“跳水”。

豆瓣一星评论区里,有人说:

如果学不会尊重,那就学会承担代价。


代价是什么?

把一部电视剧钉在耻辱柱上?

但在把它钉在耻辱柱上之前,飘想聊下,《余欢水》到底错在了哪里?


《余欢水》翻车了。

车翻了,但翻车原因不能不究。

翻在哪里?

先是女权角色工具人。

什么是工具人?

人物只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而存在,为了坏而坏,为了死而死,行为动机找不到合理支撑。

这样的角色,在国产剧里并不少见。

最近的一个,《安家》里房似锦她妈,潘贵雨。

所有恶意和算计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前一秒还对房似锦恶语相向,下一秒就对儿子嘘寒问暖。

你要问她为什么“恶”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没交代。

别问,问就是编剧要原生家庭这个热点。

而《余欢水》里的女性角色呢?

戏份虽然少,却并不“工具”。

拿剧中梁安妮这个角色来讲。
她的行为是一以贯之的。

身在一个物化女性的职场,她便顺势自我物化,享受美色带来的特权。

她和赵觉民、老魏三人组成了一个假电缆三人帮,分赃时,她比最初提议的赵觉民还拿得多。

因为她在整个过程中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促成了这件事。


她是男权社会的短期获利者。
而,三人的假电缆事件被余欢水抓住把柄,想解决办法的时候。

赵觉民不假思索,让她重复之前拉老魏下水的套路,美人计。


老魏起身呵斥赵觉民:住嘴,怎么说话呢?

然后呢?

我觉得行。



但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自觉”。

本质上,安妮不过是男权侵轧下一个短视而不自知的受害者。

谁刚刚踏入社会的时候
不是冰清玉洁的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
我就能够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结果你会遇到很多人
他们会给你好好地上一课


所以,最后“一星骂战”争议的源头,绑匪玩了一场人性游戏:

放一个人走。

但前提是每个人要陈述自己被放走的理由,说服了绑匪,才能被放走。

梁安妮又习惯性换红利——

肯定放我呀 哥哥
我是女的
我是弱势呀


她说出这句话奇怪吗?

丝毫不奇怪。

女性的身份和美色,向来是她用来谋特权的利器。

另一个着墨多的女性角色,余欢水的前妻甘虹(高露 饰)被喷太功利。

她从出场就对余欢水(郭京飞 饰)没好气儿。

余欢水看汽车广告,她以为是发现自己出轨的苗头,大发雷霆。


知道余欢水成了救人英雄,又假惺惺地出现在电视台上演感人的戏码。


在两人离婚后得知余欢水有一百万奖金,还“厚脸皮”找去医院。


但她的逻辑立不住吗?

余欢水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两人在一起没有感情。

一开始的“合适”,就是基于余欢水这个凤凰男的飞黄腾达。

我结婚的时候
我一个人住的房子
比你们家一家四口住的都大
我一个月挣的钱
比你半年挣的都多


两人结婚后,余欢水落魄了,老婆娘家日子反而好过了。

凤凰男摔下枝头,甘虹自然转身就走。


就连苗苗在剧中饰演的临终关怀组织的工作人员栾冰然,也并非一个纸片人配角。

这个角色也有“阴暗面”反转。

她做慈善的动机,并不纯粹。



“cue女权”事件爆发后,很多人顺藤摸瓜,指出此剧丑化女性形象。

但飘飘看了一遍下来,觉得这种指责是有点跑偏的。

不完美的、甚至有极大阴暗面的女性角色也是可以合理存在的。

而引起《余欢水》评分跳水的“cue女权”,也同理。


安妮以女性身份为由,要求活命。

绑匪出声回怼:

别来这套
男女平等
你们天天哭着喊着要女权
我给你呀


有人说这块居心叵测,一个山野绑匪,说出“你们天天哭着喊着要女权”的台词,还不是硬cue女权?

但它的本意是什么?

讽刺。
这个剧从头到尾都在讽刺。

拿着枪,指着女性,却对女性说着“男女平等”。


它是对一个完全不知女权为何物的女性的讽刺,尝到一点性别甜头就啥都想靠这通关、终于卡死。

也是对一个对女权一知半解、甚至不了解的男性,却在这种情况下把女权挂在嘴边、污名化女权的讽刺。

但,这野心有点大。
不是一两句台词交代得清。

它的问题一如前面,只在于cue得不高明,却不在于cue女权本身。

女权不能提吗?

当然不是。

看看《余欢水》这次,一句跟女权有关的台词,引起大范围的跳脚,就知道——

我们提得少,我们讨论得少。

提得少,讨论得少,意味着什么?

知道的人少,一知半解的人多,毫不知情的人更多。

但,女权从来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而是一个不断争取、慢慢讨论、慢慢变化的过程。

不断拿出来讨论,不断摆在台面上讲,才能甄别不易察觉的男权思维、才能纠正伪女权思维……

《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面,麦瑟尔夫人在一次反对公园里修路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父亲说报纸上我最喜欢的部分是鞋子的广告
这件事令我很伤心 
但是现在我认为
可能他们只是放这些鞋子的广告在报纸上
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是的
因为女人不意识到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她们就不能前进并修正


不提就意识不到有问题,问题真正出在哪里。

因而,我们不仅要提。

还要多提,反复提,一直提。

有人说,《余欢水》是一部只面向直男的屌丝意淫。

真的是这样吗?

《余欢水》中并没有说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它只是把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还原给你看。

中年社畜的悲惨,全都在余欢水身上看得到影子。

被老婆嫌弃。

儿子要喝牛奶,他忘记买了,老婆甘虹张嘴就没好气——


被邻居挤兑。

邻居的狗不栓链子还在电梯里撒尿,他不满说了一句,结果挨了范湉湉一阵机关枪般的扫射。


被同事嘲讽。

余欢水打电话时被客户挂断,他见徒弟走过来,忙装作无事发生,结果徒弟丝毫不给面子——

你电话的忙音,我一米之外都听见了。


够惨了吧?

还没完。

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好嘛,胰腺癌晚期。

想哭,被电话打断。


想死,被装修打断。


中年社畜的悲惨不过如此了。

真实在“惨”,还在于,剧中没有完人。

即便是“屌丝逆袭”的主角余欢水,看下来也不过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

他不懂示弱,爱打肿脸充胖子。

自己从公司冒领的中秋节礼品,扭脸就给老婆发消息说公司发了福利。


还谎话连篇。

下雨了没请假去接儿子,导致儿子在雨中淋了好久。

他张嘴就撒谎——

请假了,但下雨了,堵车。


偷拿公司礼品被抓包后,明明是在公司被罚款和打扫卫生。

到了丈母娘家,他还在撒谎给自己抬面儿。


他怂,但怂得心不安理不得。

因为他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能力有限。
面对自己的儿子余晨,他“爹味儿”十足。


但,面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他能清醒又狠心地拒绝吸血。


就这一点,就比那些强行原谅、强行团圆的结局,来得更真实。

虽然《余欢水》大体还是爽剧的设定。

但这种“混沌”和“黏糊”,其实才接近人生的常态。

前六集,描写现实。

后六集,则对这些现实进行尽情反讽——
 
余欢水成为英雄后,真的有走上人生巅峰吗?

没有。

英雄,被电视台拉着到各大社区做抗癌演讲。

英雄,被一家大企业看中,承诺捐款100万,条件是到各地为公司开宣讲会。

握手会+线下带货,余欢水这英雄当得比SNH48+李佳琦还累。


那原来看不起他的上司、同事们,总该对英雄夹道欢迎、点头哈腰了吧?

他们把英雄搞成了烈士。


同事们穿黑衣拿白花,为余欢水送上公司的厚礼——

提前为他买好了墓地。

明明是扬眉吐气,怎么就那么晦气呢?


甚至于,那些“屌丝逆袭”喜剧片的套路,在大结局时,也一一失效。

常见的英雄救美——

余欢水在劫匪面前冒充栾冰然的男友,为她求情。


结果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信啊。


更常见的救护车告白戏码——

身受重伤的余欢水,握着栾冰然的手:我想每天都看到你。


结果,等来的不是深情一吻,而是栾冰然抽回手,神色尴尬:

余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被嫌弃的余欢水的一生》,不就是对“屌丝逆袭”类型片最辛辣的反讽?

飘飘觉得不利于己的是——

《我是余欢水》这次掀起的讨论,其实应该是“影视作品该如何谈女权”“如何更好地探讨”。

而不是,“勿cue你女权姥姥”“cue就送你一星”“你打一星我就盲打五星”之类的。

我始终不能从这样的党同伐异中获取快感。
 
《余欢水》搅动了一池,国产剧鲜少敢跨足的死水。

但做得不够好。

以往古早国产剧如《大明宫词》,谈性别刻板印象与同性恋。
但不难品出,它并没有跳出场景情节和人物。

—那你为什么女了女气的

—谁规定男人就不可以给别梳头呢
男人就应该整天舞刀弄棒 
说话粗声粗气的

《天若有情》,讨论忘年恋的伦理困境。
但整个故事几乎都围绕这一命题,有足够的铺垫。

我告诉你什么是龌龊
如果今天我接受了你
我们相爱 这是龌龊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
偷窃了少女的青春
享受了她的肉体 这是龌龊


这些都是《余欢水》cue女权时不具备的。


讨论的深度没再往下挖。

但自由表达势必不可控。
我们不能嫌现在的国产剧安全而无趣,又把说话的底线拉得太高。

彼此让一步,包容一些,说话的环境才会更自由。
 
这并不是说,女性观众不能对“女权”两个字敏感。

更不是说,男性观众听到“女权”,就要重拳出击。

而是这个契机,本可以带来一场更理性温和的对谈——

影视作品应该如何谈女权?

讨论是有价值的,而党同伐异没有。

很遗憾的是,《余欢水》沦为两拨早就互相看不惯的群体开战的导火索。

一个被五星与一星拉锯战扯断双臂的可怜玩偶。

这部剧没有完美到五星,但它的质量也绝对远远不止一星。

至于因为这事吵起来,最后逐渐发展到互相人身攻击、而忘掉最初讨论初衷的男男女女。

其实《阮玲玉》早就说过了——
 
你们女人站起来了
我们男人就倒下去了

女人站起来
不表示男人一定要倒下去
大家可以一起站
这个世界够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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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句台词被抵制和打一星,《我是余欢水》碰瓷女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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