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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二号翻沉真相
一年以前,七十二位石油工人随着"渤海二号"沉没了.
他们是不该死的,但是已经死了.他们是官僚主义的牺牲品.他们的灵魂不肯安息,日夜在渤海中翻腾!
如果我能够,我要推开千重波浪,去倾听他们的控诉;如果我能够,我要掏干万顷渤海,捞起深沉的怨恨.
但是,我不能.我只能用我的笔去追述他们的苦难,寄托我们的哀思.然而,在一年前连这也不可能,因为那时谎言掩盖了真情.现在,国务院的《关于处理渤海二号事故的决定》公布了.言路广开,水落石出.这时,我才能拿起笔,向七十二位阶级兄弟祭奠.虽然这是迟了一年的祭奠!
被迫执行愚蠢的命令
1979年11月24日夜.
茫茫渤海,浪急风高.一条海上石油钻井船闪烁着耀眼的灯光,在拖轮的牵引下,摇摇晃晃地前进.这个钢铁的庞然大物吃水深度已经超过技术规定的5米,干舷只剩下1米了.海浪不时卷上甲板和机器相撞,白沫四溅.这就是渤海二号钻井船.它前面的拖轮是滨海282号.为了执行上级一项愚蠢的指示,这两条船已经和六、七级风浪搏斗了12个多小时,而航程仅仅完成了三分之一.
拖航领导小组的指挥部就设在渤海二号的电报房时.昼夜开机的收、发报机上亮着彩色的信号灯.铺开的航海图上,在渤东423构造至渤中102构造之间用铅笔画出了一条直线.这就是他们正在航行的路线.全程112海里.
钻井处副处长、拖航领导小组组长康于义瞥了一眼航海图,这条铅笔描出的航线引起了他不愉快的联想.
渤海湾的冬季,寒流多,风浪大,钻井船容易移位,渤海二号又不能抗冰.本来冬天是不应该打井的.但是,部里为了完成进尺指标,硬要渤海二号年前再打一口井,传奇私服,海洋局领导开始也不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可是部领导向局里提出了"是站着过冬还是干着过冬"的问题,强行下达了任务.康于义,平时是一个不修边幅,十分随和的人.不管是干部还是工人都叫他"康大胡子",见面总喜欢和他逗一逗.他看到局里接受部里的错误决定,觉得这种事非同小可,便固执地想让领导改变决定.他两次找副局长陈述自己的意见.副局长作不了主.他要和局长面谈.局长却冷冷地说:"不打井的意见我不听!"硬把他项回来了.为什么上级的错误决定能够畅通无阻地贯彻下来?为什么下级切合实际的正确意见反映不上去?他苦苦地思索着."上级的意志高于一切,下级的意见是微不足道的,还是几千年的老一套!"他暗暗地诅咒着.这位43岁的老钻工,从天山南北转战到松辽平原,又从松辽平原转战到辽阔的渤海.在20多年的风风雨雨中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经验使他在渤海湾多次化险为夷,这经验也使他过分自信.因而干出了一些蠢事.22日上午在总调度室召开的"渤二"拖航会议上,当讨论到"渤二"队长刘学电报中提出的要三条拖轮拖航的问题时,大家议论纷纷,举棋不定,他竟然站起来,把大手一挥说:"不要说了,我上去,两条拖轮并拖不好带缆,串拖用不了那么大的马力.三条不要,两条也不要,给我一条就行!"他就是这样上船来了.突然,一阵恶浪的轰鸣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在摇晃中看了看桌子上的风速风向仪,风速已经达到每秒20米.这就是说,风力已增至8级了.风的怒吼和海的咆哮,使他预感到,这次拖航有些不祥之兆.他想,如果有两条船护航心里就要踏实多了.他后悔自己在拖航会议上的发言过分自信,心情十分沉重.
时针已转过深夜11点,风力不见减弱,偶尔有9m10级阵风.轮机长靳湘启穿着满是油污的"道道服",在震耳欲聋的机舱里一遍一遍地检查机器.这位33岁的大学生,每天天不亮起床,在机舱转一遍后再刷牙洗脸,晚上12点钟睡觉,半夜还要起来检查一遍机器.他对个人生活稀里糊涂,而对机器设备却特别细心在意.最使他担心的是,不久前到日本大修时,为了节省修理费,一些该修的地方没有修,一些该换的部件没有换.有些项目海洋石油局自己的修理厂是可以修理的,由于管理混乱,拖拖拉拉,很多问题迟迟没有解决.例如,甲板上几个风筒锈蚀得比较严重,修理厂马马虎虎地做了几个,由于尺寸不对,安不上,只好扔在一边,再没有人过问了.因此,今晚他检查得比过去更加细心.他检查完了设备坐下来喘一口气,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封信.这是他爱人从北京寄来的.妻子可怜他结婚后没穿过一件好衣服,责备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并说,最近准备来天津,亲自领他去商店买一套合身的衣服.靳湘启重新把信放在口袋里,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油污,禁不住笑了.
在74名乘员中,30岁以下的就是54人.这些青年人干起活来龙腾虎跃,休息时也活跃非凡.当他们不顺心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发发牢骚,骂骂街.这天,虽然劳累一天了,但大家都少有睡意.有的躺在床上看小说,有的伏在桌上写家信.也有的人围起来议论纷纷:"为什么河北、天津、山东三个气象台都发大风警报还让我们拖航?简直把我们的生命当儿戏!""每次倒班,在拖轮上没吃没睡,在甲板上一蹲就是十几个小时,真是受洋罪,谁管我们!""局长让我们拼命下海,可他自己从没出过海.""局长是啥个样子?是男还是女?我不认得."一个调皮的贵州口音的人说得大家哄堂大笑.机工赵相国没有参加这热烈的议论,他躺在床上,两眼看着乳白色的天花板,像在思索什么.这个年轻人,结婚才20天,就放弃幸福的蜜月到海上来了.他此时此刻是否在思念新婚的妻子?还有两个17岁的小家伙,平时活蹦乱跳,这时也显得不平常的安静.想必在他们天真的头脑里一定浮现了慈母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苍苍白发,他们的耳边一定回响着离别时妈妈的千叮万嘱hh.
在甲板上迎风站着一个瘦高个子中年人,他正透过深沉的夜幕凝视着500米以外282拖轮上的灯火.平时和颜悦色的面孔此时显得十分坚毅,像在思索着什么重要问题.他就是"渤二"钻井队长刘学,年方39岁.他所领导的这条钻井船11月5日打完了7B38-1井后,就接到了拖航到渤中102构造的通知.为了保证安全拖航,他在11月12日、20日、21日三次向局领导发回电报,要求派潜水员打捞可能掉在沉垫舱上的潜水泵,要求卸载,要求派三条船拖航.这三封电报在局领导碰头会上宣读后,局长们置之不理.这些符合规定保证安全的要求都被"拖航会议"否定了.因此,在这次拖航前,有两千四百多吨压载水没按规定排出,使吃水加深了三米多.并且沉垫和平台之间的距离超过了技术规定的十倍,使吃水至少加深了一米,780吨可变载荷没有按规定卸下来,又加深了吃水.这些违章操作使得这条钻井船带着多种不安全因素在茫茫夜海中冒险航行.想到这些他感到无比愤懑,在我们国家里就有这样一种不合理的制度:了解情况的人无权作决定,作决定的人又不了解情况,自己虽然承担着重大责任,可是连保证工人生命安全的权利都没有hh.
搏斗在波峰浪谷中
冒险拖航使船舶吃水过深,干舷太低,风挟着滔滔急浪从右后侧不停地涌上甲板,险情频频发生.
"咣当当!咣当当!"用绳索固定好的十几个氧气瓶被一个浪头打散了,在甲板上满处乱滚,互相碰撞,随时可能引起爆炸或落海.刘学和几个工人急忙跑上去,在风浪中抓住一个个滚动的氧气瓶.坐在电报房里的海洋石油局总调度室技师、拖航领导小组副组长吴连福为
了协助抢险的同志,通过高频电话通知500米以外的282号拖轮救援"渤二",并四次修改航向,由255度修至213度.船完全顺风行驶了,风浪对钻井船右后方的打击减轻了,http://www.sf175.in,氧气瓶被拖到甲板中央重新固定好了.这个险情刚刚排除,又有人发现海水从碗口大的电缆孔灌进泵舱.轮机长靳湘启立即和电工黄印、蒋家坤抬去应急泵,把泵舱里的积水排进泥浆池.再开动泥浆泵,海水哗哗地从泥浆池回到了大海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排恶浪铺天盖地而来,把直径80多公分的钢铁风筒帽打掉,海水像决堤的激流一样,沿着风筒向船舱里倾泻.
巨浪一个接着一个地席卷甲板,甲板上到处激荡到齐胸深的海水.队长刘学,副队长李华林,大班司钻王墨林冒着被风浪卷入大海的危险,艰难地涉向风筒.钻井一班的小伙子们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浪打大,他们就牢牢地抱住甲板上的机器,浪退去,他们又一拥而上.到了风筒跟前,大家利用浪的间隙,把帆布盖在风筒上,几双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钳住帆布.这时,十几只大手都伸了过来,传奇私服,卡的卡,捆的捆,绳子缠了一道又一道,终于把风筒口堵住了.
危险刚刚过去,一阵急促的警铃声突然响彻全船,这是着火的警报.石油钻井船上的一点火星就是可能造成船毁人亡.人们立即从宿舍、从各个岗位奔向出事地点.只用短短的一分钟全都到齐了,这时只见在机舱里值班的电工杨光华和黄印从舱口探出身来,他们告诉大家,火已经被他们用灭火器扑灭了.原来是泵房配电盘上面甲板舱盖漏水,引起配电盘短路着火.
火虽然扑灭了,但却带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配电盘烧坏了,泥浆泵不能启动.进到船舱里的海水再也排不出去了.
午夜两点钟.风浪有增无减,在海面上激起了千山万壑,"渤海二号"在大风中挣扎,在波峰浪谷中颠簸.铜铁的船体剧烈的颤抖,发出吱吱咔咔的呻吟声.就在这时,一个凶猛的大浪,以千钧之力凌空劈来,把钢铁的风筒齐刷刷地从根部斩断.这时甲板上敞露开一个84公分的大洞.
"不好!风筒打掉了!"在宿舍楼道窗口发现这一险情的阎学军大声地告诉队长.
紧急!万分紧急!严重的局面出现了:抽水泵已经无法工作,而海水在通风筒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向船舱突奔.舱里积水越来越多,后果不堪设想!"渤海二号"全船紧急动员,除了坚守各自岗位的同志外,其他的人全部奔到甲板上.刘学镇静地扫了大家一眼,发出了简短的命令:"一班上平台拿帆布,其他人跟我来!"
这是一场人与大自然空前严酷的搏斗.巨浪像小山似地高高耸起,又像瀑布一样倾泻在钻井船上,把人们严严实实地捂在下面,一分多钟透不过气来.浪过去,人们才从水中冒出来.每一次大浪过来,都有几个人摔倒在甲板上.大家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一个腾空而来的大浪把没有抓稳东西的李华林卷走了.大家一片惊呼.可是,浪一下去,李华林却从十米开外的锚机上爬了起来.他顾不得包扎流着殷红鲜血的头部,继续参加抢险.由于风筒是从根部被打断的,帆布再也捆不上了.大家正急得眼里冒火,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用棉被堵啊!"大家闻声立刻自动排成了一队.一床床棉被、褥子、毛毯和成捆的草袋飞快地从一双双手中传递过来,塞向洞口.但是,这些东西在湍急的旋涡中,像一片小树叶一样,随着涡流飞快地被吸进泵舱.人们在肆虐的风浪面前已经无能为力了.泵舱积水越来越多,三号桩脚已经下沉了两米多,全船倾覆的危险就在眼前.
事后一些在航海经验的同志说,这时应该采取几项应急措施:一是根据当地海深20多米的情况,立即打开所有的海底门向船舱里放水,让船均匀沉没.这样,72米高的四根粗大的桩脚和43米高的井架将有很大一部分露出海面;二是应该迅速打开船上的6个救生筏,让全体人员弃船撤到救生筏上去.每个救生筏能装15人,74人完全容纳得下.同时,应该发出SOS的国际呼救信号.但是拖航领导小组没有采取这些措施.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这些年,总是宣传"舍生忘死""与国家财产共存亡",甚至把为抢救一根被大水冲走的木头而牺牲一个青年人的生命的事情当成革命英雄主义来歌颂.似乎创造财富的人不如财富重要.这种错误思想长期禁锢着人们.因此,他们不敢作出弃船保人的决定.如果真这样做了,他们活着回来也不好交代.另外,海洋石油局平时没进行过抢险救生演习,他们连基本救生知识道不懂,甚至连救生筏也不知道怎样打开,在当时紧张的情况下,有可能一时不知所措,这大概是当时没有采取正确的措施的另一个原因.
拖航领导小组让全体人员穿上救生衣撤到直升飞机平台.这个直升飞机起落的地方,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广场,比海面高21米.他们认为,如果船均匀下沉,这里还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等待救生的场所.
但是船不是均匀下沉,而是向左后侧倾倒.当大家听到命令,跑回宿舍,穿好救生衣,再向上攀登时,飞机平台已经变成了一个倾斜度越来越大的滑板.人们只能扶着平台一边的栏杆,任凭船在风浪中颠簸摇晃.跟在大家后面爬下平台的刘学带着泥浆工阎学军奋力从捆绑着的一堆木头里抽木板,为大家落海后作准备,没等他们抽出几根,船身倾斜得更厉害了,平台边上堆放的杂物哗啦啦地向海里乱滚,没有抓住东西的人也踉跄着从平台一端滑向另一端.
"快接住绳子!"刘学放弃了抽木头的企图,把手中的一根绳子向滑板上方抛过去.汽测工关学昆接过绳头,顺手系在体操单杠上,这时,大家好像找到了依靠,6、7个人的手死死地抓住这根绳索.船倾斜得更厉害了,平台上的风声、水声、喊声混在一起,现场湮没在鼎沸嘈杂之中,还没容人们定眼看清自己的危险处境,随着一声沉闷的水响,整个钻井船倾倒在大海里了,船上的74个人全部抛到狂涛激浪之中.
从宣布撤上飞机平台到这个五千吨重的钢铁庞然大物被大海吞没,整个过程只有几分钟时间.他们一心只顾抢救国家财产,给自己留下的救生时间太短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冻死
时间,1979年11月25日凌晨3点35分.地点:东径119.3748P,北纬38.4130P,海水温度是零下7度.
巨流象泰山压顶似地把落水的人们压入海水深处,又把他们从海面抛入波峰,冰冷的海水像针一样扎入肌骨.大家用尽最后的力量互相鼓励:"不要害怕,拉起手来!""靠拢!靠拢!"
"坚持,282马上就来救我们!282快来了!"被冻得喊不出声的人还吹着救生衣上的口哨为282拖轮提供目标,随着喊声的减弱、消失,在风浪中很长一段时间回旋着清晰可闻的哨音.
当求生的人们在海水中呼喊着、期待着"282"的时候,282拖轮却在两千米以外.
事情是这样的.3点30分,"282"船长蔺永志从对讲机上听到吴连福急促的声音:"我船有下沉趋势,迅速解缆救人!"这时,蔺永志迅速地转动了红色的警铃.拖轮上十几名船员随着铃声加紧了救生准备,船上所有的探照灯都打开了.自动放缆机不到两分钟时间就放完了350米钢丝缆.但是,当他们放完缆绳,再把拖轮掉过头来时,再也看不到"渤海二号"的灯光了,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只见波涛翻滚的海面犹如千堆白雪.他们用高频电话、用对讲机拼命地呼叫,听筒里都是一片沉寂.雷达浅黄色的荧光屏上,"渤二"的亮点消失了,只有扫描线来回摆动hh"渤二"已经沉没了!当他们放缆和掉头时,拖轮已经漂离"渤二"两千米了.这时他们已经找不到"渤二"沉没的位置(8个半小时以后他们才找到"渤二"的位置.这是后话),当天的风向是东北,海水流向是东南,受难者大部分随着海流漂向东南了,而282拖轮却迎着风向寻找,所以他们看不到大部分遇难者,只从一个救生筏上救起两个人.这就是现今幸存的大班司钻王墨林和泥浆工阎学军.更可惜的是,他们竟没有发出"SOS"国际呼救信号,致使距离出事地点仅三里的大庆九号油轮也没有赶来抢救.如果这条救生条件比较好的船收到信号,一定会在20分钟之内赶到现场,这样将会有很多遇难者得救.蔺永志,这位无能的船长,原来是北海舰队的一名普通测士,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和必要的考核,就让他当了船长.这样的人,在平时还可以凑合应付工作,一到关键时刻就会贻误大事.
落海的人在海里忍受着寒冷,焦急地等待人们救援,然而,一切都使他们失望.
拖航中出现的情况是随时向海洋局值班室汇报的.然而局里是怎样做的呢?
零点10分:配电盘起火,排水泵不起作用,局里没有采取措施.
1点钟:通风筒帽打掉,海水大量进入泵舱,局里没有采取措施.
3点钟:通风筒从根部打断,海水大量涌进,局里没有采取措施.
3点10分:"渤二"向局里连发三次呼救信号,局里还没有采取措施.
3点20分:吴连福用单边带电话机和局里通了最后一次话:"机舱进水严重,全船即将停电."这时才通知在家里睡觉的局长们开会.会议从3点40开到4点.
4点钟:第一条船才从港口驶出,到出事地点已经是上午9点30了.
7点30分:第一架直升飞机从陆地起飞.
遇难者求生的希望在领导机关迟钝的反应、缓慢的动作中,变成了失望,变成了怨恨,最后含恨而死.他们都是在焦急的等待中被活活地冻死的.
悲剧后的思考
天亮了,海面上一大片桔红色,这是漂浮着的受难者的遗体.他们都穿着桔红色的救生衣,风浪逐渐减弱,由咆哮变成哀鸣,像在为死者哭泣.
人们捞上了63具遗体,还有9人的遗体没有找到,被捞上的遗体有的紧缩着身躯,记下了寒冷的折磨;有的伤痕累累,新开传奇私服,记下了求生的挣扎;有的紧握到双拳,像在对官僚主义控诉;有的瞪着双眼,表示死不瞑目hh.
轮机长靳湘启的遗体是从一条翻了的小艇背上找到的,据幸存者王墨林回忆,当他落水以后,和王墨林爬上了一条底朝天的小艇,刺骨的寒风吹得他们直打哆嗦,不淹死,也得冻死.就在这时,波浪推过来一个救生筏,救生筏是橡胶的,筏体里充满了气体,浪有多高,筏有多高,不会像救生艇一样被浪打翻,筏上还有伞形的尼龙布棚,可以抵御寒风的袭击,王墨林说:"咱们上救生筏吧!"靳湘启说:"不,救生筏上容不了那么多人,我不去."靳湘启,这位一个月前才填完入党志愿书的好同志,在这危难的时刻,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如果他当时跳上救生筏,他是不会死的.王墨林跳上了这个救生筏,又把阎学军拉了上去,他们幸存下来了.
刘学的遗体是从一条底朝天的救生艇下面找到的.他用一条绳子把自己的胳膊拴在这条翻了的船上.平时,由于海上安全得不到保证,大家经常议论遇难以后怎么办.刘学总是说:"我就用绳子把自己栓上,免得老婆找不到尸体."现在他尽到了一个队长应尽到的抢险责任以后,真的用绳子把自己拴上了.这些年来,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石油事业上了,家庭的重担,两个年幼儿女的教养,全部压在患有心脏病的妻子身上,他总感到有愧于妻子,但又总舍不得把精力放在小家庭上,生前没有体贴妻子,死后也要回到妻子身边作一次最后的诀别.
26岁的修船厂电工范立全,准备元旦结婚.他和未婚妻经过几年的准备,把一切一切都准备好了.婚期只有一个月了,他们期待着这个甜蜜的日子.范立全出海时,未婚妻送到海边.临走时,范立全突然冒出一句话:"你要是想我,就到海里找我."姑娘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傻话!"这个天真的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句话竟是他们最后的诀别!范立全牺牲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她的希望震得粉碎!她披头散发地跑到海边,仃立在寒风料峭之中,望着滔滔渤海,一遍又一遍地哭喊:"你在海里,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悲剧,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悲剧啊!
这悲剧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造成的吗?不,事实已经作了结论.9个月以后,国务院关于《处理渤海二号事故的决定》中明确指出:"这是严重违章指挥造成的,我国石油工业史上最重大的责任事故.""海洋石油勘探局,在接受石油部命令l渤海二号r紧急迁移井位的难于完成的任务以后,采取了违反拖航安全的错误做活.冒险降船、拖航,是造成这次不应有的惨痛事故的主要原因."还说"l渤海二号r翻沉事故的发生,是由于石油部领导不按客观规律办事,不尊重科学,不重视安全生产,不重视职工的意见和历史教训造成的".
这悲剧仅仅是石油部和海洋石油勘探局几名渎职者造成的吗?当然,他们是有不可推卸的罪责的,但是,仅仅追究他们的责任并不能保证这样的悲剧今后不再重演.君不见,在这次悲剧中所表现出的用主观意志代替客观规律,用冒险蛮干代替科学态度,用专横武断代替民主作风的现象不是存在于各行各业吗?那种造成悲剧的过分集中,职责不明,效率极低的经济体制不是还没有得到改革吗?那些不学无术而又专横拔扈的官僚主义者不是还继续拿着国家的财产和工人的生命去"交学费"吗?
悲剧使人肝胆欲裂.但是,如果仅仅停留在悲痛上,那是悲剧的悲剧.悲剧是发现社会弊端的向导,愤恨应该变成改革弊端的决心.值得庆幸的是,人们已经把这一悲剧变成了根除悲剧根源的动力.今日的中国,科学和民主正在逐步代替迷信和专制;不合理的经济体制正在进行改革;干部队伍也开始要求知识化、专业化hh尽管阻力重重,道路千回百折,而方向是不会变的.
一年以前,某些人企图把"丧事当成喜事办",用歌颂"英雄",追认"烈士"的手段来掩盖真相,从而逃避罪责.然而,七十二位亡灵不需要某些人虚伪地加在他们头上的桂冠,只希求人们珍惜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教训.9个月以后,国务院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我想七十二颗苦难的心会得到安慰吧!
七十二位阶级弟兄啊!请接受我这晚了一年多的祭奠,愿你们的忠魂在海上安息!
(写于1980年12月,发表于《新观察》1981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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