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倚天屠龙记》一书中,主人公张无忌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医术通神,他有过一段学医的经历,并且有行医的本领和资格,这是张无忌形象的另一个与众不同之处。
在蝶谷医仙胡青牛逝世以后,张无忌堪称当世第一名医。在医德方面,以“见死不救”而知名的胡青牛就设法与宅心仁厚的张无忌相提并论了。
在这部小说中,张无忌随时发挥自己高明的医术,常常成为小说叙事情节的—种重要的推动力,张无忌利用自己的医术疗伤拔毒、治病救人,同时常常借此使自己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在这部小说中,张无忌并没有当真以行医为业,但学医的经历加上行医的经验,对这一人物的心理、性格及人生无疑有非常重要的影响。简单地说,就是对他的
生命意识、人生观念、善恶价值和人文情怀的形成,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张无忌的医术如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医德和医道——即对生命的了解、重视、理解和悲悯。实际上,张无忌的第—次“出道”,就是为了救人,是出于他的医者仁心的推动:目睹
峨眉派对明教锐金旗壮士残忍凶狠的
大屠杀,忍不住挺身而出,质问峨眉派,看起来仅仅是个无知小子的天真发问,实际上正是一个大仁大智者对真正“不明真理”者的提示或警戒。然后,张无忌就开始了杀人屠场上的救死扶伤,为锐金旗的壮士们止血包扎。再后来,他又以身相代,宁愿让杀人不眨眼的灭绝师太对他连击三掌,也要阻止这场打着正义旗号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在这样的场景中,张无忌不但是一个英雄、一个侠士,更是一个医生,一个具有悲悯情怀的人道主义者。实际上,在《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所有的行为,无不可以看成是救死扶伤。接着为明教和天鹰教“排难解纷当六强”,后来又为救六大门派的高于而奋不顾身,最后号召和领导天下英雄起而抗元,无不是对人间的“救死扶伤”。医生的职责和仁心不仅深入骨髓,进而泛化为张无忌一切行为的内在动力。
四 年幼的张无忌每天都在玄冥神掌的阴寒痛苦中煎熬,每天都受到死神的威胁,如此长达数年之久。这种独特的经历,对张无忌的心理和性格不可能不产生巨大的影响。 小小的张无忌其时当然还没有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所谓生命意识,其实也不是张无忌苦思冥想的结论,而只是对前辈哲人有关生命思考和议论产生了奇妙的共鸣:“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新生乎?”
或许当年的张无忌对《庄子》的道家生命哲学尚未有真正深刻的领悟,因而对生命如“做大梦”、死亡如“醒大觉“之说还只是下意识的心理共鸣。但经历了一番孤独寂寞的出生入死之后。再在光明顶地道中听到小昭所唱的小曲中的“展放愁眉,休争闲气。今日容颜,老于昨日。古往今来,尽须如此,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想到十余年艰苦备尝,今日又困处山腹,眼见已无生理,自会“不禁魂为之销”。也就是说,此时的
张无忌,已经从住日对死亡的安慰性的想象,上升为对生命的体验和感悟。从盲目的或消极性的乐观,上升为清醒的或积极性的悲观。张无忌再一次在精神脱胎换骨,一旦从山腹中走出,就会让自己的生命大放光芒。
当张无忌出了山腹,走上光明顶,看到的是在六大派围攻之下的明教、天鹰教一败涂地的场面,听到的却是明教、天鹰教教徒们神态庄严、将死亡置之度外的生命的歌唱:“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
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听到这样的歌唱,张无忌更是不暇多想,挺身而出,想要“排难解纷当六强”。此时,张无忌的生命意识,已经从本能的想象层次、知性的体验层次,进一步上升到理性认知的层次。
五 早在幼年时期,张无忌尚未登上武当山,就被别有用心的玄冥二老抓去,且让他身中玄冥神掌,当然这是为了逼他说出义父谢逊的消息。那求生不得的痛苦煎熬可想而加,但当殷素素问他是否说出了义父的下落时,张无忌昂然回答:“他便打死我,我也不说。”此一言,足见少年张无忌坚强的意志和他的英雄气概。进而,在蝴蝶谷中受到武功高强的金花婆婆和少女阿离的胁迫;张无忌武功不济,便以牙还手。使得少女殷离对张无忌的个性留下了终生难忘的深刻印象,更好的例子,也许还是当他受到纪晓芙的临终嘱托之后,十四五岁的张无忌便历尽艰辛,将更加幼小的杨不悔万里迢迢地送到她的父亲杨逍的手中。杨逍问他要什么样的报答,张无忌问答道:“纪姑姑没将我瞧低,才托我送她女儿来给你。若是我有所求而来,我这人还值得托付么?”对此,我们还能说张无忌没有性格、没打主见、没有英雄气概么? 成年之后的张无忌当然没有幼年时那样简单,但却决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年纪越大就越没有主意。不想加入明教,但却当了明教教主,当时的情况其实是:“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时没了主意;寻思:“此刻救人至于一切,其余尽可缓商。”可见,张无忌并非当真没有主见,而是始终以救人为重。后来张无忌在推辞不得之后,对明教约法三章;要求明教上下人人严守教则,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要求明教对中原各大门派既往不咎,不再去和各大派寻仇。如此立场清醒、旗帜鲜明、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又怎么能说他没有主意、没有性格、没有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