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大統曆 

      前些時，看到了八冊朝鮮刻印的曆書，最早的是《大清光緒二十年歲次甲午時憲書》，其餘都是大韓光武五年至九年、十一年（1901-1907）、以及大韓隆熙二年（1908）的《明時曆》，由此想到了中國明代的大統曆和清代的時憲書。

 

      大統曆是明代的曆書，明初劉基進《大統曆》。洪武十七年設觀象臺于南京雞鳴山，令博士元統修曆，仍以《大統》為名。終明一代實際上只用大統曆，參用回回曆，大統曆的一切天文數据和推步方法，都依照授時曆。大統曆施行以後，交食往往不驗，明末傳入西法，未及頒行而明已亡。據天文史學家的研究，明代欽天監官員大多不學無術，雖知大統曆推算結果很多与現實不符，但無修改辦法。

 

      明代欽天監造曆，是在每年六月。而頒發大統曆，也是有規定的，明太祖時，定於每年之九月之朔，後改在十一月初一日，其時分賜百官，頒行天下。萬曆年改成十月初一，是日御殿比於大朝會，一切士民拜於廷者俱可得賜。《萬曆野獲編》卷二十有「禮部先發曆樣，兩直各府及各布政司，依式翻刻，毫無加損，最合正朔大義。而南北各省，又有解京曆日，以補京兆所不足。」的記載。在頒曆日偶然也會發生特別事故的，如嘉靖二十一年頒曆之辰，國子監諸生受曆不均，爭於陛前，喧嘩無禮，致使嘉靖帝大怒，而將祭酒張袞謫去官職。大統曆的印數，據記載，明宣德間，共印五十萬九千餘冊，後英宗登極，減為十一萬九千餘冊。

 

      明代幾近三百年，經歷了十七個朝代，雖然每年所印大統曆很多，但流傳到今天卻是難得一見。可以說傳世的大統曆，沒有一個朝代是全的。嘉靖朝計四十五年，可是國內圖書館所存，還缺嘉靖四年、七年至八年、十四至十七年、二十一年、二十五年、二十八年、三十年、三十二至三十五年、四十至四十一年、四十三年。即使加上台灣地區所藏，也僅可補嘉靖八年、十四至十五年、二十八年，還是缺了十四個年份。而萬曆年共四十七年，在時間上來說，算是最長的了，可是今天所存僅二十八個年份，其它年份都已佚去。由此可見大統曆蒐集之難得。

 

      存世的大統曆中最早的是1416年刻的《大明永樂十五年歲次丁酉大統曆》，一卷一冊，今藏臺灣「國家圖書館」。次為1444年刻的《大明正統十一年歲次丙寅大統曆》，一卷一冊，藏日本成簣堂文庫。而國內所存最早者，則是1459年刻的《大明天順四年歲次庚辰大統曆》，現藏陜西省圖書館，這是見諸於《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的。

 

      多年來，筆者經眼的大統曆僅有數種，多是棉紙所印，原裝為黃綾包背裝，也可窺見三百餘年前舊式。每冊後有編纂官姓名題銜，如監正、監副、春官正、夏官正、中官正、秋官正、冬官正、五官靈臺郎、五官保章正、五官司曆等官員之名。大統曆的書面，皆鈐有紅色楷書木記一方，計六行，文曰：「欽天監奏准印大統曆頒行天下，偽造者依法處斬，有能告捕者，官給賞銀五十兩。如無本監曆印信，即同私曆。」有的書內還鈐有「欽天監曆日印」朱文大方印。

 

      明代的法律十分嚴厲，明初，學天文有厲禁，習曆者遣戍，造曆者殊死。《鐫大明龍頭便讀傍訓律法全書》（明書林安正堂劉雙松刻本，日本內閣文庫藏）中「儀制」，有「收藏禁書及私習天文」一節，云：「凡私家收藏玄象器物天文圖讖應禁之書及歷代帝王圖像金玉符璽等物者杖一百。若私習天文者，罪亦如之，並於犯人名下，追銀一十兩，給付告人充賞。」

 

      張珩（蔥玉），是世人公認的現代書畫大鑒藏家，他是大藏書家張石銘的孫子，張乃驊的兒子，二十來歲就被北京故宮博物院聘為學術鑒定顧問。三十年代時，他收舊曆，始自《大清乾隆三十四年歲次己丑時憲書》。後三年中所得明清多朝官曆不下數十冊，其中有數冊明代正德、嘉靖、萬曆、天啟間大統曆，後皆歸臺灣中央圖書館。其中有《大明天啟五年歲次乙丑大統曆》，張珩有題記云：「明曆多出陝西等省佛腹中，以嘉靖為最多，萬曆及崇禎則次之。此冊天啟則尤屬罕見者。歲乙亥十二月得之陝客賈子欽。」記得周一良先生曾有一文，説1948年，他去北京省親，見有某小廟拆售屋宇，並將殿中佛像遷徙，于像腹中得明隆慶年曆書一本。過去只知佛寺中有和尚將佛經置于佛像肚中，而將大統曆也儲于佛腹，或也是有原因的。

 

      近人中如周越然也藏有四种明代大统曆，那是嘉靖元年、二十九年、萬曆二十三年、四十七年的本子，周先生也认为「明刻大统曆，珍贵难求」。并说清代大儒如錢大昕只見有萬曆八年大统曆殘本一卷，而他却藏有四卷，「且有嘉靖元年者，可以自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