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晨 文/图
陈文龙是与岳飞、文天祥、林则徐并列的民族英雄，也是与妈祖齐名的男性海神。目前学术界对陈文龙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对陈文龙信仰与中琉关系的研究比较少，专著、学术论文都付诸阙如，笔者通过梳理相关史料对此进行一些阐述，以求教于方家。
陈文龙崇拜的兴起
陈文龙，福建莆田人，1277年12月在抗元战争中被俘，后在翌年4月25日后半夜在杭州岳王庙绝食、吞烟灰而殉国。
陈文龙名字中的“龙”字属水，他殉国后，老百姓也给他附会了一些关于水的传说。其中有个说法是，某年某月某日，航行中的一队商船遇狂风巨浪，十分危险，后遇到挂“水部尚书陈”旗的轮船相救，这队商船最终平安无事。据说这个“水部尚书陈”就是陈文龙，于是人们就奉陈文龙为水神。明朝初年，朝廷下令访求有功于国、有恩于民的民间神灵，由官方负责建立纪念堂祭祀。在上报的名单中，朱元璋特别认可两位南宋状元——文天祥和陈文龙。
据说，陈文龙最早受到了闽江下游水上疍民和在榕莆田商贾的崇拜。阳岐祖庙最早便是他们所建，原址在阳岐兴化道旁，这里是福州最早祭祀陈文龙的地方，也是陈文龙庙宇在福州的最早起源。
出于对乡贤的景仰，明天启七年（1627年），阳岐村民、疍民以及莆田商贾，将原建在兴化道旁的那座小庙宇，移至阳岐村凤鸣山南面重新建设，并成为福州地区的“尚书祖庙”，以后修建的部分尚书庙皆由此分炉。从明洪武至清光绪年间，福州先后建有阳岐、万寿、新亭、龙潭、竹林等五座尚书庙。福州人民一般尊称陈文龙为“尚书公”，庙为“尚书庙”。凶险的中琉航路
作为明清时期中国藩属国的琉球，是中国东南太平洋中的一个弱国、小国，经常受到日本等强国欺负，为了在凶恶的环境中获得强大的政治保护伞和对华外贸代理权，每次琉球新国王上台执政后，都要请中国皇帝派使者册封。明清皇帝大多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先后至少派遣了23次大型使团远涉重洋到琉球进行册封，并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政治制度。
但中琉航路十分险恶，浪大如山，波快如箭，风涛汹涌，极目连天，而且来回时间长，从出发到回来，一般要几年之久，至少也要半年。据日本历史学家赤岭诚纪的《大航海时代之琉球》统计，从1390年到1876年的近500年间，中琉航路上船只遇难的，有案可查的就有645起，其中死亡3300多人。历次册封琉球的使团，几乎都险遭不测。有的被风浪卷走船舵，有的被飓风刮折篷桅，有的触礁漏水，有的随风漂流迷失航向。可谓险象环生，危机四伏，骇人听闻。如嘉靖年间，陈侃使团在出使琉球过程中，突然遇到风暴，船漏水，几十名水手用辘轳往外打水也无法阻止，大桅杆被风刮断了，不久舵叶又坏了。清乾隆年间，周煌使团在出使琉球时，遇到大台风，十几根铁锚绳全部被风刮断了，船触礁了，龙骨从中间断掉了，底部漏水，天昏地暗，又下起大雷雨，但船离岸边还有六七百步远，他们都认为活不成了。同治年间，赵新使团出使琉球时，遇到暴风，如山巨浪越过船顶，船身差点沉没，又触礁了，十分危险。
因为中琉航路是一条死亡之路，所以，许多使者出使前留下遗书，吩咐后事，并在封舟上带了棺材，在棺首嵌入银牌，上书自己的名字，希望看到者能埋葬自己。有些使者还带上了种子、锄头和砍刀等，以防漂流到荒岛回不了家之后，能种地活下去。许多官员把出使琉球当成死亡之途，所以永乐二年（1404年）第一任册封琉球的使者，竟然是囚徒，如《明实录》记载：四川布政使右参议时中，因为犯了法要流放到边疆，他上书说自己愿意当使者，于是出使琉球，幸运地活着回来了，而且官复原职了。有些官员宁愿被摘掉乌纱帽坐牢也不愿意出使琉球。例如，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皇帝命令吏部官员吴时来为琉球册封使者，但吴时来怕死，拒绝服从命令，结果丢了乌纱帽被流放到边疆。
册封使者认为，要在中琉之间平安往来，就需要海神作为精神支柱。所以，他们供奉妈祖、临水夫人、海龙王、拿公、陈文龙、苏臣等海神。
琉球封舟上的护航神
民间有“官船拜陈文龙，民船拜妈祖”的说法。明清时期，每次科举后，皇帝都委派新科状元率团赴琉球、台湾册封当地官员。为求行船平安，他们都要对陈文龙举行各种仪式表示敬意。
从顺治十三年（1656年）起，朝廷奉旨赴琉球册封使按例必至万寿尚书庙祈求往返平安后，才启舵出发。在清嘉庆、道光、同治年间，册封琉球使臣把陈文龙看作同妈祖一样重要的海上保护神，请上封舟护航，从而扩大了陈文龙在福州及琉球的影响力。
嘉庆五年（1800年）是福州与琉球那霸市友好交往不平凡的一年。福州有400多人随册封使前往那霸，那霸也有500多人前来福州，他们相互交流，相互学习，进一步加强了朝贡体制下的睦邻友好关系，推动了双方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
万寿尚书庙中发现琉球人捐款修建妈祖宫、尚书庙的石碑，就是这一交流史实的见证。台江区万寿尚书庙保存有嘉庆五年（1800年）琉球人和福州人民一起捐款修建妈祖宫、尚书庙的珍贵石碑。
陈文龙作为护航神也许最早出现在嘉庆十三年（1808年）齐鲲出使琉球的封舟上。那一年，福建侯官人齐鲲被封为正使出使琉球，与其同行的使团航海人员主要是福建人。回国后，在他的《续琉球国志略》一书中就记载了陈文龙。其渡海时共有两艘船，妈祖与拿公神像供奉在头号船，尚书陈文龙神像在二号船，其记曰：“同日，二号船遇暴亦然，文武官弁虔叩尚书神像前，乃免于厄。”
陈文龙信仰由此传入琉球群岛。陈文龙成为继妈祖、佛教之后，经过琉球传入日本的道教神灵。
阳岐尚书庙保存有关于琉球的文物，如林鸿年册封琉球前，祭祀了该庙，并留下了一副对联“神风吹久米
荫曜跃维桑”。久米即久米岛，又称姑米山，是琉球西南方界上的镇山。凡琉球贡船从福州归国，中国册封舟赴琉球到此，均认为进入了琉球国界。万寿尚书庙也保存有关于琉球的文物。文革前，该庙大殿左右两旁供奉有一身琉球服饰的两尊“番将”。这“番将”即是在完成“册封礼”后，琉球国王派遣护送中国册封使团回国时的侍者。大殿22根方柱、圆柱上，留下不少名臣、文人的石刻对联，其中包括清道光年间福州与琉球关系内容，具有重要历史价值。
明清时期，中国渡海册封琉球共有20多次，使者们大多撰写了使事纪略。这些纪略在琉球精英中广为流传。琉球人民了解尚书庙，他们把福州尚书庙写入他们学习中国话的课本——《官话问答便语》。
陈文龙忠君爱国思想对琉球人民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所以当日本以武力吞并琉球时，许多士大夫冒死前来中国乞师求援，并在琉球掀起救亡图存运动。曾在中国留学过的林世功，以陈情通事官身份渡海来榕，又日夜兼程北上乞师。当他知道乞师无望之后，便决定学习陈文龙自杀殉国，以全臣节。林世功可谓是19世纪琉球版的“陈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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