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曝砚记
或曰：书可以曝，砚也可以曝吗？
予曰：砚怕晒。
然则何以称曝？
对曰：予无力得砚，遂生一计：何不画饼以充饥、望梅以止渴呢？
于是，广搜砚谱，或复制，或购求，所得越来越多。如香港《书谱》杂志所载古砚，予曾复制若干方。近又复制纪昀《阅微草堂砚谱》、徐世昌《归云楼砚谱》等。还有关于砚的专书，只要力所能及，必全力购求，如刘演良的《端溪名砚》、台湾廖熊的《古砚指南》、上海书店的《沈氏砚林》、蔡鸿茹、胡中泰的《中国名砚鉴赏》、王代文、蔡鸿茹的《中华古砚》、台湾版的《兰千山馆名砚目录》（此书予费八百余金，为所购砚谱中最贵的）。高凤翰的《砚史》，当时因囊中羞涩未购，后来稍稍宽裕，连同《首都博物馆馆藏名砚》也一并入我斋中。谢兴民的《寿石斋藏砚集》是朋友出差买回来送我的。《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出版较早，当时予尚不知砚，所以缺藏，好在单位有，别人也不看，暂时被我“据为己有”。
乾隆《西清砚谱》近年有影印本，记得曾经有个大开本，未买，后来用的是《说砚》和上海古籍影印《四库全书》本。
予藏砚无多，有无多少珍品，所以，只好通过这些砚谱来了解历代名砚，可谓精神上的享受吧。
曾经想：若把这些历代名砚的图片装到镜框里，悬之于壁，以为观摩，不亦乐乎？
进而一想：一来没有那么多的镜框；二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只得作罢！
然而摊之于地总算可以吧？犹如古之人曝书一般，也应了朱彝尊“鼠衔姜，獭祭鱼”的著书砚铭，所以作此《曝砚记》以记之。不妨室名也叫“曝砚斋”吧，与予之“梦砚斋”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需说一句：砚喜水，怕日晒。当然，晴窗之下以水湿砚，观其斑斓的色彩，是必不可少的，那真是其乐无穷啊！
二、得端石墨海跋
又是秋风萧瑟。
久不之肆，忽动砚想，乃于丁丑白露后三日偕昌图苏氏、铁岭张氏往旧肆一游，以廉值得此墨海及瓷、歙砚各一。
二砚不堪。此砚初亦为积墨所掩，观其形，审其工，听其声，疑为良材。乃稍涤其垢，始见庐山真面—而赫然旧端入目矣！顿觉秋凉为之一淡，而中心为之一爽也。
故跋以志砚缘。
三、砚边记梦附编
予尝作《砚边记梦》，以书予爱砚之情。今又记梦，缘何曰“附编”？曰：予所记者，乃妻之梦也。
妻尝梦至图书室之一隅，偶见砚十余方，皆大材。中一巨砚，有盖，雕镂梅花，甚为古朴典雅，余亦皆胜予之已有者。
忽见某氏至，而欲巧取。妻故拒之……
已而醒之，乃一梦也。
既觉而告夫，夫为记。
又云：砚大而厚重，乃先秦之物，刻编钟及刀币状，描述如此。某故欲取之，妻不与，某且诱之曰：乃忘尔结婚时也？我曾与二十元乎？妻愤然对曰：今即还尔四十，却是不许拿走一砚！
某怫然，甩袖而去……
四、双梦阁记
昔有昭文张蓉镜者，雅好藏书，能继其先人事业，精鉴别。娶妻姚氏名婉贞者，与夫有同嗜，亦精鉴赏。蓉镜字芙川，婉贞遂号芙初女史，名其藏书处曰“双芙阁”。
此为二百年前之风流，吾人读史至此，不禁为之击节！
今者流风余韵早已荡然无存，即稍事于兹，世人每每目之以病，或讥之以附风拥雅，真乃斯文扫地矣！
予有砚癖，已非一日，朝思暮想，不遗余力，即世人不讥不讽，已自以为病，且已至不治。予之妻初亦不解，继则默然，再则为予置砚谱，购砚石，与予同梦，虽不若芙初之精鉴，然亦殊属难得！故名吾之所居曰“双梦阁”。
双梦阁者，所梦者一也。愿好砚常入梦，愿梦常有砚耳。
是为记。
五、榆下生得名记
1993年4月9日，与妻上街购物，以钱不敷，空劳而返，遂沉沉睡去。
总有梦。既觉，见外面阳光有些淡了，知已是午后时分，不觉信步度出。坐稍顷，而得此名。
连日思乡，乡名榆树，少未尝考其所自出，今只忆起故乡榆树极多，小时常吃榆钱以充饥。又想到，老榆树弯弯的身躯，虬枝纷杂，其生也特贱；我人生于榆下，亦特贱耳，因不成材，而得以自由生长，愈长愈老，愈老愈不成器，只有在秋风里留下几声沙哑的孤鸣！
见到它，也会使我想起如同老榆树一样的老父！古人也好，今人也罢，或子以父荫而显，或父以子显而荣，我人则皆不是，所以，仍是苟活于天地间的一棵老榆而已！
古人有桑榆非晚之说，而于我，已无意义，老父已弃我而去，非但未沾我之荣，即连一声道别的话也不曾说得！罪我？痛我？只自知！
昔大梁周栎园亮工先生名栎下生，以不忘己之所自出。亮工故为有清一代大家，此故予之所知者，予何敢有比拟之心？然予之榆下生，却与亮工栎下生之含义略同。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