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看过一本关于红色谍报大师陈修良女士的香江版传记,里面提到陈女士年轻感到过痛苦的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前夫曾经为了完成组织部署的地下工作，在没有与她离婚的情况下，就和另外一位女特工结婚了。这个书中细节让人印象深刻，也因为其强烈的真实性而让人信服。因为在那个环境里，对于红色特工而言，组织的任务是压倒一切的，为了完成任务，怎样有利于隐蔽身份就应该怎样来，真正结合在一起的男女特工之间的信任与默契大概率上是徒有其表的假夫妻特工所无法比拟的。
在中国上个世纪上半叶的谍报史中，除了唱主角的红蓝特工之外，还有苏俄，日方，汪伪以及其他方面的诸多角色登场，有些人身兼多种身份，假叛变真潜伏者有之，假潜伏真叛变者亦有之，直到死后其真实身份也未必被完全揭开。《追寻:谍战失落的真相》的作者曾经回忆过一件事，那就是当李士群尚在为苏俄情报部门服务的时候，有一次被中统抓获，李的夫人叶吉卿为了营救丈夫，不惜性贿赂中统负责人徐恩曾，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某篇文章刊出此事，狠狠地挖苦嘲讽叶吉卿，结果写文章的年轻人被情报战线上一位老资格的长辈告诫，不要诋毁叶吉卿，并且说对此事只能点到为止。这件事也是引发《追寻》一书作者探寻最终被日本人毒死的李士群真正身份的一个起因。
至少从俄罗斯方面已经公开的档案资料中，我们知道，培养“燕子”们，让她们在谍报战线上以性别优势为其祖国效力，对于俄国人来讲，这并非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仅仅是正常的谍战需要。在以反恐反谍为情节主线的美剧《国土安全》中，中情局女特工卡莉怀疑被美军解救回国的被俘中士布罗迪是已经被敌方策反的卧底，于是在预备对布罗迪进行测谎的前一天，主动引诱布罗迪，与之发生了性关系。随后在测谎中安排测谎人员向布罗迪提问:是否有过婚内出轨?看到布罗迪给出否定性回答还能安然骗过测谎仪，卡莉就更坚定了对布罗迪的怀疑。
应该讲，不管是在以基督教新教伦理为日常伦理底色的美国，还是在以东正教伦理为日常伦理底色的俄罗斯，卡莉的行为也好，“燕子”的行为也好，都是严重违反日常伦理的，但是《国土安全》这样的美剧能够在美国大受欢迎，获得多项影视大奖，卡普曼那样的美女间谍在暴露之后返回俄罗斯能够被大众崇拜，并非美国观众或俄罗斯人不要日常伦理了，而是他们很清楚地意识到，谍海世界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世界，其残酷性之一就是要求谍战人员往往要在日常伦理与谍战游戏规则之间做出选择和牺牲，拘泥于日常伦理而暴露自己或让行动失败，都是不可取的，而如果谍战影视的编剧偏偏要让谍战游戏法则与日常伦理完美兼容，就会导致剧情的不被信服。
几十年前，内陆拍摄的谍战剧中，敌我男女特工之间，要么是泾渭分明，要么就是敌方女特务百般引诱，我方男特工岿然不动，比柳下惠还柳下惠。到了2008年播出的《敌营十八年》中，出现了蓝方女特工罗茂莉嫁给红方男特工并生有一子的情节，而在2017年播出的《风筝》里，红方男特工分别与两名蓝方女特工先后结婚，在谍战剧的情节创作方面算是有了一点突破。
在以后的谍战剧中，能不能让红方女特工嫁给蓝方男特工呢？还是觉得这样一来，红方就真的“吃亏”了?为了执行潜伏任务，能不能让刚刚相识的男女红色特工为了掩护身份马上真结婚呢？既然想要表现谍海世界的残酷性，按理来说，就应该在剧本中编写这种有真实依据的情节，表现出谍战游戏规则与日常伦理的尖锐冲突，从而也更好地揭示出特工人员的真实牺牲与付出。当然，这或许也不是编剧单方面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审剧人员的认知瓶颈能否突破也很重要。
听说某导演在执导某谍战剧时，曾经自诩要拍成内陆版的《国土安全》，但是迄今为止，在我个人看来，这或许还停留在梦想阶段。真要实现这个梦想，单靠导演，编剧和演员可能是不够的。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