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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海战:联合舰队和北洋水师的不对称交锋

丰岛海战:日本布下间谍网,密令对清增兵船实行破碎行动

  7月以来,清日两国外交对话持续恶化,驻在夏威夷的日本战舰奉命回归本土,在佐世保军港集结。19日,日本海军为应对开战,进行重大人事和舰队编制调整,桦山资纪出任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海军常备舰队和西海舰队合并成“联合舰队”,任命伊东祐亨中将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19日,大本营向联合舰队下达两项密令,第一令:“为掌握朝鲜半岛制海权,方便舰队机动,海军在朝鲜近海渔隐洞设立临时根据地”;第二令:“今后若发现清国向朝鲜的增兵船,可以实施破碎行动”。

 驻在上海、天津的日本公使馆,启动潜伏大陆的间谍网,全力收集清国的战前情报。各种军政信息汇集领事馆,被迅速传递到战时大本营。情报确定清国皇帝发布出兵谕令后,李鸿章开始向朝鲜增兵,雇用英国籍商船爱仁、飞鲸、高升号担任运兵船。停靠在大沽港的爱仁号,21日午后发,载兵1,150名、弹药116箱,绕道芝罘,预定24日午前到达牙山港。飞鲸号,22日傍晚发,载兵四个营、军粮800石、军马47匹、枪支大炮及诸多弹药,预计24日午后到达牙山港口。高升号,23日早晨出发,载兵1,100名、大炮14门及大量武器弹药。联合舰队根据得到的情报,迅速调整作战计划,加强朝鲜近海的巡航搜索,随时准备实施对清国运兵船的“破碎”计划。

7月25日凌晨4时,济远、广乙两舰,协助飞鲸号在牙山湾港口卸下大部分辎重。6时,管带方伯谦命令济远舰起锚返航,接应途中航行的高升号。6时30分,日本舰队第一游击队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舰,在朝鲜丰岛海面发现清国军舰济远、广乙号,清舰同时也发现日舰,双方立即摆开战斗警戒姿态。7时52分,清日两舰队距离缩小至3,000米时双方发生猛烈炮击战。

日本舰队合计吨位11,000吨,装备15厘米速射炮8门、12厘米速射炮14门、26厘米克鲁伯炮2门、15厘米克鲁伯炮6门,平均巡航速度18节以上。清国舰队合计3,300吨、21厘米克鲁伯炮2门、15厘米炮1门、12厘米炮3门,平均巡航速度17节。猛烈炮击战持续约1小时20分,清舰广乙桅楼和舰桥被敌弹炸毁,被迫退出战斗,向南退逃,秋津洲舰穷追不舍,继续炮击。9时许,广乙舰行至卡劳林湾附近触礁搁浅,清兵点燃火药引爆自沉。秋津洲赶到时,广乙舰体喷出浓厚白烟,徐徐下沉。炮战中济远舰21厘米大炮的弹碎片切断浪速舰信号索,机关炮击中吉野舰船桅。一发15厘米坚铁榴弹命中“吉野”机关室,贯穿至火药库旁室,炮弹竟然没有爆炸。济远舰在日舰速射炮围攻下转舵向西遁逃,吉野、浪速两舰加速追击。

丰岛海战的结果,联合舰队吉野舰中三弹,中度伤;秋津洲无损伤;浪速中一弹,信号索切断,轻伤。北洋水师济远舰重伤,死13人、伤27人,但成功摆脱敌舰追击逃回旅顺港基地。广乙舰受伤搁浅自爆沉没,死10人、伤40人。操江舰不战自降,82名水手被俘,成为清日战争中清军最初的战俘。俘舰操江号,后编入日本联合舰队,参加了对清威海卫作战。英国商船高升号,因载乘的清军拒绝降伏,遭到日舰浪速号攻击。高升号被弹沉没,千余名清军将士和无辜民间水手牺牲。丰岛海战使清国在朝鲜的兵力呈劣势,严重影响了后来的战局。


高升号事件:清军不可能有先行攻击的意图,英国两次裁判偏袒日本

1894年7月25日,清日两国军舰在丰岛海域遭遇,双方间的海战拉开了清日战争的序幕。交战中清舰广乙号负伤脱离战场搁浅自爆,操江号不战而降,济远号战中脱逃,三艘清国军舰完全放弃了护卫送兵船的职责。混战中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英籍商船高升号,自视为英国籍船,孤傲地通过战斗海域。日舰浪速号观察到船上乘载大量清兵,立即放空炮两发命令商船抛锚停船。上午9时15分,高升号被迫在肖帕尔岛附近投锚接受日舰临检。“浪速”舰派临检官见善五郎大尉和蒿谷少机关士乘坐舢板登上高升号。临检证实,船籍系英国印度支那汽船公司所有,属上海怡和洋行的财产。“高升”号受雇于清国政府,船内载有1,200余名清兵、菲律宾人3名、水夫64名、船长等西洋人8名。商船前往目的地朝鲜牙山,船内载有大炮12门和大量弹药,确定是增援牙山的清国军队。

临检官返回复命,浪速号舰长东乡平八郎认为,高升号违反了日本政府向清国政府发出的最后通牒期限,下令捕获高升号,命该船和乘员降伏随行。高升号船长高惠悌主张,本船出港于7月25日之前,不在日本政府通牒期限之内,因此保留返回大沽港的权利。此时,甲板上气氛鼓噪,清军官兵拒绝投降,纷纷拿起枪械与日舰对峙。两舰船相距300米,双方用旗语对话达四小时之久,交涉未取得任何进展。高升号与浪速号对峙交涉中,搭乘高升号随清军前往牙山的退役德国军事顾问汉纳根,在清军、英国船长、日本海军之间调解未果。

下午1时许,浪速号升起攻击信号旗要求高升号乘员即刻离船,并向高升号发射鱼雷一枚,可是鱼雷没有命中高升号。高升号舰桥桅杆升起红色警报旗,汽笛嘶鸣通告全员弃船逃命,船上清军顿时大乱。船长等西洋船员趁混乱跳入海中逃命,会游泳的清兵也争先恐后跳入海中,甲板上清兵向逃跑者开枪射击。浪速号15厘米速射炮朝高升号开炮,炮弹命中动力汽罐,蒸汽和煤烟喷出,接着船体多处着弹发生倾斜,清兵从甲板上滑入海中,落海逃生的清兵同时遭到日舰水兵的射击,下午1时46分高升号沉没。

高升号事件在国际社会引起广泛议论,8月1日英国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的国际著名法学学者,先后在《泰晤士报》上发表文章,评论日本行为的正当性。主张“日本向清国发出最后通牒的时限是7月25日,而清国无视警告于25日继续向纷争地域增派军队,清国显然在挑战日本的通牒,没有缓和朝鲜半岛紧张局势的诚意。高升号商船的性质由此转变成敌国船舶,击沉高升号符合战时国际惯例。”事件造成的影响虽然因为英国法学学者的文章使世论趋于沉静,但是8月3日英国外务大臣给日本驻英国公使青木发去书面信函,指出:“英国政府对本事件的态度,认为日本政府应负主要责任,具体结论须待详细报告判断。”英国官方没有因为世论对日本的批评趋于沉静,就认同知名学者的意见,坚持主张日本应负的责任。

1930年4月,东京帝国大学法文学部田保桥洁教授,发表了《近代日支鲜关系研究》的论文(日本、支那、朝鲜)。1940年3月,应朝鲜总督府委托,又新著《近代日鲜关系研究》两卷,2,100页。关于丰岛海战的责任问题,田保教授根据诸多旁证作出如下推论:“济远管带方伯谦,面对数倍于己的敌舰,不可能有先行攻击的意图。清舰此航的本务是护送运兵船,任务正在随行中。况且清舰和日舰相比,舰少速慢呈明显劣势,在远离基地的公海上作战,必会以卵击石、燃火自焚。按照正常理智的情况,当军力处于不对称状况下,弱小的一方一定会尽量避免战斗。”论文中引述了日本舰队参谋釜谷忠道大尉的一段记述:7月24日,舰队奉命侦查牙山和牙山湾附近的清国舰队,命令要求第一游击队,如果遭遇到清国的军舰是弱小的,就没有必要发生战斗,如果双方势均力敌或强大就有必要实施攻击。当吉野舰在丰岛海面发现济远、广乙舰后,坪井司令官表示敌舰大小强弱或优势劣势无法判断,只有一战才能见得分晓,无论如何先打了再说。随后我舰执行了司令长官的命令,7时52分在距敌3,000米处向济远舰先发射出第一弹。

裁判所经过对前记事件详细案查后,作出以下判决。  
Ⅰ.认定高升号适合航海,必要的条件完全满足要求。  
Ⅱ.高升号沉没前及沉没中,船役员及乘组员的行为正确,没有可指责之处。  
Ⅲ.高升号沉没之原因,是受到日本国军舰浪速号炮击所致。  
Ⅳ.高升号灾难发生时,船长和乘组员没有可以避免灾难的手段。  
Ⅴ.本裁判所对船役员及乘组员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要项。  
Ⅵ.本裁判费,6英镑4先令视为正当。    
1894年8月7日 于长崎    
裁判长英国领事 约翰·艾·库因 署名    
克普由鲁库号船长 约翰·米切鲁 署名    
道露美朗号船长 托马思·依·卡维卢 署名

1895年9月6日,英国外务省将印度支那汽船公司的索赔清单送交清国,额度约4.6万英镑,清国对索赔坚决反对,主张应该由造事者日本赔付。在高升号事件问题上,日本外交注重国际法的研究和运用,与英国法学者在国际法规的对话中遥相呼应。在高升号事件的调查和处理上反应迅速,处置有节,游刃于国际法的模糊边缘,扭转了政府的被动局面。清国最终反而成为事件的责任者,被索赔英国船高升号的全部损失。此后,清英两国的索赔交涉断断续续延续了8年。1902年,大清帝国在极端衰弱的背景下,光绪帝迫于压力最终在《为高升轮案现拟通融商结事奏折》上签字“依议 钦此”,赔偿金额33,411英镑,折合库平银266,595两。(1901年清英《和约》协定,白银对英币的汇价:1两海关银兑30.078便士,1英镑相当于7.98两海关银。)

英国主持的两次裁判,事实上并未主持公道,行为上明显偏袒日本。裁判结果认定了7月19日日本向清国发出战争通牒的有效性,以及击沉高升号的正当性,从论理上确立了战争的合法性。日本因此以“1894年7月25日”为日清战争的实际开战日。


黄海海战:日本没有必胜信心,制定上、中、下三策夺取制海权

丰岛海战后,清日两国实质上已经开战。李鸿章清楚知道,清国水师舰船的巡航速度和火炮发射速度劣于日本舰队,远海作战没有胜算的把握。为保存北洋水师的实力,清舰只能采用近海防御的策略,让北洋水师在渤海湾附近巡航,凭借海岸炮台和港湾屏障的庇护与敌对抗。李鸿章命令提督丁汝昌率舰队前往汉江湾一带巡航,伺机迎击日本舰队。丁汝昌建议,舰队没有超过日舰速度的巡洋舰,而且日军在汉江各口敷设许多水雷,我舰有遭到鱼雷艇袭击的危险。如果我舰诱敌于纵深海域,即使速度和炮速不如日舰,凭借我舰坚固装甲和大口径炮优势也有取胜的可能性,李鸿章没有接受丁汝昌的建议。

9月17日清晨,天气晴朗、海面宁静,舰队抵达海洋岛附近搜索,仍未见清国舰队的踪迹。联合舰队此番不遗余力地寻找清舰,就是想和北洋水师决战,夺取制海权。海军最高长官,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亲自出征督战,乘坐改装成巡洋舰的西京丸舰,跟随在本队右侧。上午10时50分,东北东面方向隐约发现舰船煤烟,11时40分煤烟越加浓郁,交织在水迹相连的天边,舰船竟有十数艘之多。如此庞大的舰队编队无疑就是清国北洋舰队主力,联合舰队各舰立即进入临战状态。伊东司令官认为,北洋舰队的出现定是为报丰岛之仇前来决战,这种想法影响了伊东的判断,没有派舰船搜寻已经陷入登陆困境的清国陆军。

12时50分两舰队迎面接近,北洋舰队采用英国海军军官琅威理指导的“鳞次横阵”队形,此阵形是史上奥地利舰队在利萨海战中使用的著名阵法。日本联合舰队则摆出“单纵阵”队形迎战清舰,该阵形是英国海军军官尹古鲁斯提案和指导的,仅在桌面上推演过,此阵法能有效发挥日舰侧面速射炮火优势攻击敌舰。当两舰队相距5,700米时,清国旗舰定远号30厘米巨炮向日舰第一游击队先行发炮,炮弹在“吉野”左舷数百米处爆炸腾起巨大水柱,北洋舰队诸舰随后也相继向敌舰开火。日本舰队装备的速射炮存在射程短的弱点,只有在3,000米距离时才能发挥最佳射击效果。日舰将航速提升至14节屏息急进,忍耐着清舰单方炮火的攻击。当两舰队间距离缩小至3,000米左右时,日舰急不可待,向清舰发起猛烈炮击,黄海海战开始。

北洋水师损失十分严重,旗舰定远的上部构造物被炸损,舰上火灾四起,铁板支架扭曲。下午3时10分,日舰扶桑一枚24厘米炮弹,击穿定远舰首无装甲防御部位,穿入舰舱内爆炸燃起凶猛大火,舱内涌入海水。危机情势之中,致远舰迅速赶来救援,在定远舰前勇敢地与敌舰炮战对抗,为旗舰扑灭大火排出浸水赢得宝贵时间。但致远舰右舷吃水线下中弹大量进水,舰体出现30度倾斜。生死的最后关头,致远舰管带邓世昌似欲与敌舰冲撞,追敌途中舰体中部爆炸沉没,240余名官兵阵亡。历时3个多小时的海战,北洋舰队只剩下定远、镇远两艘巨舰,仍然顽强与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扶桑5艘围攻而来的日舰对战。两舰频繁发生火灾,舰体被弹千疮百孔,多数舰炮被炸坏或发生机械故障,炮弹已呈匮乏局面。两舰且战且退向西南方向移动,企图把日舰尽量引向远离大东沟的方向,掩护登陆中的陆军部队。日舰集中所有炮火猛攻两舰,却无法将其击沉以抹去长久以来笼罩在日本人心中的阴影。战后,日本联合舰队官兵和欧美列强舰队长官叹服定远、镇远装甲的坚固强大,是新一代战舰制造技术的楷模。

黄海海战北洋水师战败,李鸿章最初接到战报,北洋水师重创日本联合舰队,日本已无能力向外海派出舰队作战。9月23日,英国远东舰队司令官在天津拜访李鸿章,告知日本舰队包括负伤的松岛、吉野舰一艘未沉,全部受伤战舰已经回复即战状态,李鸿章大惊坚称此乃谣传,绝不相信此等说法。当日,威海卫北洋水师来电,称发现数艘日舰在威海卫海域游弋,同时接到军机处直接给丁汝昌的责令,威海、大连湾、旅顺口乃北洋要隘、大沽门户,海军各舰须在此域梭巡,严行扼守不得远离,若有疏虞定治提督重罪。黄海海战败事震惊朝廷上下,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被朝廷剥夺赏誉革职留用。

日清大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取得丰岛、黄海两战胜利,夺取了制海权。事实上,日本在开战前面对清国强大的北洋舰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战前大本营与海军部长桦山资纪制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日本若海战获胜取得制海权,陆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进攻辽东、山东、北京”;中策:“海战如果未决胜负,陆军只占领朝鲜,海军尽力维持朝鲜海域的制海权”;下策:“日本海战败北,陆军退出朝鲜,海军依靠海防力量拒敌于国门之外”。日本海战的胜利使清国失去了制海权,打开了通往清国的海上通道,海路不再对日本有任何威胁。日本对清国的攻势从此急转直下,第二军顺利经海上通路侵入清国本土,并长驱对台湾作战。黄海海战后,退避威海卫的清国舰队剩余势力,在李鸿章“御敌保船”的方针下,最终成为日军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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