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登华 浙江天册律师事务所
如果诉讼律师的核心价值在于通过庭审帮助当事人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权益，那么，优秀的庭审表现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做才能达到？
这两个问题长久萦绕在我的心头。带着这样的困惑，我来到了无讼学院第十一期模拟法庭课程，遇见了优秀的老师们，遇见了可爱的同学们。
两天两夜的课程紧张而有序，感受很多、收获更多。“复盘提升认知”，在此我简单梳理总结一下，与各位同行交流学习。
一、设法暴露问题，明明白白地去成长
问题，是个人精神成长的最好养料。彦云：“认识你自己”。如果精神成长是人类存在的永恒主题，那么，正确而充分地认识自身则是这一主题的基本前提。但现实是，人们往往看不到自己，看不到自身已经存在的问题，所以精神成长往往迟滞乏力。
对于诉讼律师而言，暴露自己在解决诉讼争议中存在的问题，尤为重要。诉讼律师的工作具有个体性、封闭性，很容易形成自身的习惯，并徜徉于自身的习惯而不自觉。通过此次模拟法庭——从庭前准备到开庭，从律师到法官，从个体思考到团队讨论，个人身上的问题能够得到较为充分地暴露。
于我而言，此次模拟法庭帮助我暴露出自身认知上的很多问题，有几个问题尤为突出：其实我并不清楚法官是如何思考问题、如何主导庭审程序的，并不清楚自己的文书逻辑需要因法官的思维方式而进行调整，并不清楚围绕法庭程序及法官需求有效地展开庭前工作；其实我并不清楚如何与其他律师有效地讨论、办理案件。
但是，没有此次模拟法庭疾风骤雨的冲击，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大概知道的”。这种“大概知道”如同越结越硬的壳——紧紧包裹着我的认知，在我无意识的状态下阻碍我的成长，助长我的盲目自信。
还好，遇见了无讼学院，让我的问题在阳光下得以充分暴晒，催促我去思考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二、重新调整过往的诉讼逻辑——弄清庭审是什么，才谈得上如何准备、如何表达
学院式“请求权规范基础思维”诚然可以帮助法科生有效地厘清“案件分析”的思路，但在诉讼实务中此种逻辑还远远不够，需要围绕庭审实际进行重大调整，重新找到问题的逻辑起点及展开路径。
诉讼律师的工作主要是庭审准备、庭审表达及庭后复盘，因此，诉讼律师问题的逻辑起点应当是庭审——弄清庭审是什么，才谈得上如何进行庭审准备、庭审表达及庭后复盘。
庭审是什么？我认为，庭审主要包括：庭审程序；法官的思维方式及其需求；对手的观点及其证据。
1、庭审程序
我国庭审的基本目的，是查清事实。而查清事实的基本方式，是证据呈现与辩诘、法庭询问及陈述。围绕此目的及方式，制定了开庭陈述、举证质证、法庭询问、互相发问、法庭辩论等程序。有如此背景，我们就应当知道：庭审的核心在于举证质证、法庭询问及法庭辩论，因此我们需要有效地把握庭审节奏，抓好时机逐步地剥离出案件事实，切忌一开场就口若悬河或者照本宣科，因为法官很可能只需要在开场阶段知道案件事实的梗概而已；举证质证阶段有针对性地应答即可，此阶段的目的在于暴露争议事实、帮助法官归纳争议焦点；法庭询问阶段是重头戏，也是暴露法官内心关切及倾向的时候，此阶段需要积极、详实地予以回应；辩论阶段给了律师缝接事实、整理逻辑、突出重点的机会，此时应当抓住机会夯实法官的内心确信，暴露对手的事实瑕疵。
2、法官的思维方式及需求
法官如何思考问题？譬如此次模拟法庭所用股权转让合同解除的案件，法官首先考虑的问题是合同是否有效；其次，在合同有效的情况下，一方主张另一方违约的具体违约行为是什么；第三，围绕该违约行为，证据事实是什么；第四，围绕该证据事实，确认是否真实、背后原因等，增强内心确信；第五，一方主张的违约行为达到事实确认的高度盖然性，那么另一方则需要承担提供反驳证据的举证责任；第六，合同是否解除，需要考虑合同签署之初的目的是什么、现如今合同实际履行的权利义务分配是否如当初、合同能否继续履行；第七，考虑到被告的前期投入，其应得利益或者通过另案处理更为合适。
这些思维方式的印记，很多都可以从既判判决中找到，年轻律师尤其应当认真阅读判决书，将自己的思维方式与法官有效接轨，方能找到办案的关键。
法官庭前往往不看材料，所以开庭陈述应当简单。调解结案不仅没有被上级法院改判的风险，而且还能减少工作量，所以不少法官都喜欢调解等。这就是法官需求。
3、对手的观点及其证据
无论是做原告还是被告，都存在观点及证据的突袭。作为一方代理人，我们首先得弄清楚对方已经提供的观点及证据是什么，其次才要去预测对方庭审可能还会有的观点及证据是什么。庭审过程是围绕争议焦点展开，而争议焦点是围绕不同观点被发掘，所以有效地把握与预判对手的观点，是庭前准备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有的放矢，重者恒重
一切庭前准备工作的展开，都应当以庭审为靶向。明确了“靶子”是什么，下面就是如何围绕“靶子”射出我们的“箭”。
庭前准备工作的内容，包括客户会见、案件分析、法律检索、可视化呈现案件事实、文书撰写、证据挖掘及组织分析、庭前提纲。而这些工作的展开，无不是围绕法官的事实及法律关切（争议焦点）而进行，因此庭前准备工作应当遵循“重者恒重”的原则。
客户会见时，应当通过案件分析及法律检索提炼出案件可能的争议焦点，并围绕此问题准备问题清单，进一步了解背景事实、挖掘证据材料。进而综合现有的材料预判本案的走向及结果，明确并管理客户的诉讼目的。
案件分析，可以尝试通过思维导图展开。案件分析的前提，是有效的案例及法律检索，以及对案情的深入把握。案件分析的时候，不妨提出多个诉讼方案比较，包括不同诉讼目的所对应的不同诉讼方案、对手的不同观点和证据所准备的诉讼预案等，切忌局限在狭窄的方案里打转。
可视化呈现，强调以问题及说服法官为鹄的。不同的案件，会有不同的问题特性，进而有不同的可视化手段，甚至无需可视化。
文书撰写，包括答辩状等，应当围绕法官关切、对手观点展开，切忌闭门造车、陷入自身的逻辑，否则很难取得打动法官的效果。
证据挖掘及组织分析，是庭审准备的关键环节。庭审本即围绕争议焦点及其对应的事实所展开，因此双方拉锯的关键即在于相关的证据材料，法官的追问也是围绕核心证据展开。因此，对于证据分析的再深入都不为过。
庭前提纲，是对庭审争议焦点的展开与准备。因此，庭前提纲应当确认并预测争议焦点，并围绕争议焦点罗列双方的观点、证据及案例规范及法庭询问等，做好充分的预案。
弄清庭审是什么，才谈得上如何准备、如何表达。而庭前准备工作譬如射箭，应当以庭审本身为鹄的，遵循“有的放矢、重者恒重”的原则。
感谢无讼，感谢至秦老师、谦律师、曹玉龙律师、李皓法官，感谢亿诚所的悉心关照，让我加深了对诉讼逻辑的认知。期待下次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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