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子

鲁镇的南头香飘四溢，供养着过路人的鼻孔，六间琉璃式的瓦房顺着南北油漆路纵向延伸，这就是相大师开的饭店，这里经常是人满为患，生意红火自有相大师自己的功力。

相大师是镇上退下来的领导，他的脸大嘴大肚子大，肚子大得就如九月怀胎妇女。最键长的是他那张嘴，虽是个公鸭嗓，嘴马子厉害得能把死人说活了，不管见到什么人，不管是沾亲的还是带拐的巴结巴结就能到一堆，他讲话主要讲的是气场，用的是那股热乎劲儿，不吃不喝准保把你送出二里地去。我是这里的老伙计，第一天开业我就在这里工作，对这里的事情蛮了解的。

刀子似的北风吹着雪花簌簌飘落，老刘顶着雪花来到相大师的饭店，为的就是安排儿子结婚时的喜宴。“哎呀！刘——亲——亲，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相大师亲切得抑扬顿挫婉转而不失礼节。“这些天又去哪发大财了，我可想死你了，快屋里坐，屋里暖和。”一个手指着老刘，另一只手赶忙搂着老刘的肩膀向屋里让，进了屋子用香烟热茶更是猛烈攻击。相大师对这等小事应付自如，喜宴上该用啥不该用啥，煎炒烹炸讲得头头是道，既节省了主顾的资金又不让主顾在饭菜上丢面子，这让他引来很多顾客。

每次包席客人走后，空荡荡的大厅里剩下的就是座椅板凳盘碗瓶碟一片狼藉场面，最少二十几席，最多一次可容纳四十席，叮叮当当碗碟磕碰的声音就是我们四个伙计的工作，后厨从来不用我们插手。残羹冷炙中也有一些客人没动多少的，我们用干净的盆回收以作专享，其余的通通混在一起送到养猪场。向大师与家人从来不与工人共享美餐，我们吃着鸡鱼虾蟹，他们吃着白菜帮子蘸大酱，我们认为这样的人家已经吃出来了，这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腻了。我们还经常拿回一些回家吃。

越离近年关定西的越多，饭店里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老刘订的四十桌喜宴一眨眼就到了。头一天也有一份大活，把相大师家人累得天旋地转，眨巴眼睛都比伙计慢半拍。一声公鸭嗓我就被留下来为老刘的喜宴做准备，我还是比较高兴的，看起来四个人当中我还是被老板器重的。

晚上相大师开着面包车带着我去县里采购，走了不远相大师就把司机的座位让给了我，他在后面座子上倒头便睡。到了菜市场，相大师没等挣开眼皮拿出纸单就开始点菜，一箱箱一件件就往车上装，大伙七手八脚一阵工夫货装完了，车也满了。回来的路上我怎么寻思这些鸡鸭鱼肉的价格都相当低，猪肉片才五块钱一斤，低得让人想象不透。

第二天伙计突然多出了一个，我就被留到了后厨，工作环境一变工钱涨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干起活来也特卖力气。火力十足的后厨，他们个个戴着口罩和塑料手套，让我也戴上，憋得喘不过来气，我就摘了去。当然，我只能做一些搬搬运运盛盛码码的小活，我的工作区很大，忙着手里的活，闻着锅里的香甭提是多么的享受。

嗯，怎么搞的，这些鸡的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按照相大师的指示倒出了买回来的鸡，疑虑渐渐增多。这四十只鸡象下水饺子进了锅里，相大师把作料大量向锅里投放，出锅时上了色的鸡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要筷子一碰成丝的鸡肉就想往嘴里放。后厨里每个人的手脚不停地运动催促着锅里的菜肴，不经意间一股怪怪的味道混入了菜香之中，我抬眼一瞧，相大师戴着塑料手套的手按在案板上，切开的猪肠子中间黄黄汁液向外渗，相大师戴着口罩的脸扭向了一边，就这样过了一遍清水的猪肠子下了锅，经过相大师亲手炮制，外表金黄，油花嗤嗤直响，香气宜人的炒肠子直接勾引你的食欲。

相大师忙完了，摘下湿透了的口罩，拿出水洗似的手，拽下肩上的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点一支香烟，任凭烟雾在饭菜上行走。

老刘的客人们大口吃着香飘四溢肉，推杯换盏，不时有人还发出啧啧称赞声，褒奖相大师弃政从厨的高超手艺。把相大师的招牌宣扬扩大。

散场了，伙计们依旧吃着那些美味，相大师依旧吃着他那白菜帮子蘸大酱。

第二天，卫生局来了几个人，进门就把厨房贴上了封条。相大师递烟倒水尽全力解释，他的材料全是新鲜的，正规地方进的。卫生局的人只管对材料进行取样，不作回应。相大师抖动的双手拿着口罩不停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卫生局人走后，相大师抓起手机就是一通折磨，尽可能的发挥它的作用，之后急匆匆的赶往银行。

两天后，相大师的饭店以客人举报不实的说法又照常营业了。没过几天相大师满面春风的捧回一块匾，上面写着“卫生检查合格单位”。

牌子上墙了，我却下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