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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技巧:笔性与笔法(图配实例不空谈!)
 

 
书法技巧:笔性与笔法

梁三日按:关于笔法,我从小就一直迷惑。因为周围的师长讲的和写的都不是我要的答案,坊间流行的书法字帖上的各种图示和标注,也让我持怀疑态度。读大学时学校图书馆能找到的资料都弄来看了,比如《沈尹默论书丛稿》、丁文隽的《书法通论》、周汝昌的《书法艺术问答》等等,对各家之间的口仗特别感兴趣。从接触到的资料,清代到民国,光是一个执笔法,都能吵个势如水火。比如关于手指能不能动,就能分为三派:一派是主张运腕的,以沈尹默为代表,认为手指不能动,指一动,腕力就没有了,只有指力了;一派是主张运肘的,以祝嘉为代表,要求指腕皆不动,以肘移来去,若指腕一动,全身之力就不能贯注笔端了;一派是主张运指的,比如沈曾植、张裕钊、李瑞清,好象他们不转指就写不出碑的各种棱角。关于中锋和侧锋,历来也是吵架的重点:沈尹默说要笔笔中锋,周汝昌却说除非写篆书,否则只要切起就是侧锋了,根本不可能存在中锋。有的人说侧锋就是偏锋,也有人说是侧锋也可以纳入中锋的范畴。看人家吵得越乱,我越高兴,因为真理越辩越明,自己想要的答案慢慢地清晰起来。另一个能帮助我证明笔法问题的,是学校的古籍书库里的石版印刷的碑帖。50年代以前的石版印刷技术很让我惊讶,竟然可以那样清楚地表现墨的轻重浓谈,甚至能看到一根根锋颖在纸上运动的轨迹,让你直接对应起笔头形状——笔锋是如何分布的,锋在哪,肚在哪,如何顿注,如何散开,如何聚敛等等。我曾关注柳公权兰亭诗,这件墨迹帮我解答了不少问题。我一度私下里窃喜,所谓的古法用笔,或言晋唐笔法,总算给我摸到点脉络了。后来的教学中,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在黑板上画笔头形状和笔锋分布示意图,我认为这是笔法的关键。至于一般的用笔线路,包括起笔角度,回锋的方向等等,我认为不如放到结构中去谈而非笔法的范畴。关于结构生笔法,还是笔法生结构,书法报(书法导报?)若干年前也有过争论,我个人是倾向于结构生笔法的。



近来看到有人讨论晋唐笔法,宣称要大力复原晋唐用笔,其部分观点,竟然和我当年的结论颇有暗合。翻出十多年前编教材时写的某一章节,题名《笔性与笔法》,和同好们交流。
笔性与笔法
书法首选讲究笔法,历代书法家都对笔法十分重视。笔法是书法学习中最重要的基本功,是评判书法水平高下及风格雅俗的重要依据。初学者入门,接受良好的笔法训练是能迅速提高及日后顺利发展的前提。

元代大书家赵孟頫说过:“书法以用笔为上,然结字亦需用功,盖字因时而异,用笔千古不易。”

赵孟頫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书法以用笔为上,书法的技法诸要素中,用笔是最重要的;二是用笔千古不易,书法虽然有字体风格面貌的不同,但用笔的基本规律原则是一致的。

对这句名言,几百年来,“用笔为上”是得到了普遍承认,但总有人对“用笔千古不易”提出质疑,因为在他们看来,仅以楷书的永字八法为例,每一个笔画都有不同的特征,运笔时须走不同的角度方向,有不同的提按起伏特征,怎么能说明用笔不变呢?楷书已是如此,更何况篆隶行草,颜柳欧赵,苏黄米蔡,不同字体风格,笔画形象变化无穷呢?

持这种观点的人显然没有达到赵孟頫那种对笔法融会贯通的层面。的确,入门时,觉得一个笔画有一个笔画的运笔方法,不同书体有不同字体的运笔诀窍,丝毫混淆不得。当功力和思考达到一定程度,渐发觉不同的点画运笔彼此之间大有可通之处,都符合某种必须遵守的规律,符合这种规律的运笔,笔画自然生动有力,而不符合这种规律的运笔,即使笔画外貌模仿出来了,也必然是形象虚浮、神态呆滞、僵硬造作。赵孟頫所说的“用笔千古不易”,指的正是这种运笔必须遵守的深层规律。

所谓“笔法”,指用笔中具有规律性、原则性的要领和法度,这种法度具有很大的普遍性,可以贯通适用于多种书体之中。

笔法具体包含有哪些重要规律呢?我们将两个方面来讲解笔法:

(1) 笔性;

(2) 用笔的总原则

一  笔性

书法所使用的毛笔是是一种软性物体,在书写的过程中,如何达到笔毫齐顺、万毫齐力、笔毫复原,这便构成了书法用笔中最根本的问题,这实际是毛笔的性能运用问题,笔法的一切技巧都首先围绕这个问题开展出去。

所以,学习笔法,首先要通熟笔性。

古人没有提过“笔性”的概念,但他们十分精熟笔性是可以肯定的,他们深知要善假于物,才能得自然之妙理,晋唐的许多书家,同时也是毛笔的研究者和改良者,从他们的遗墨中可以看出他们对毛笔性能的无比谙熟和科学运用。

书法的线条点画,无论形状、质感、力度,都与能否正确掌握笔性有关,不了解笔性就谈不上懂得笔法。掌握笔性,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控制笔毫的能力

点画和造型,取决于:

(1)笔起落的角度,运行方向;

(2)笔入纸深浅(轻重);

(3)笔头形状。

第(3)条笔头状态变化,指运笔中,笔毫锋颖因受力产生的各种变形,如聚、散、扁(方)、圆等,包括笔头触纸方式,是用锋端触纸,还是笔腹着纸;是作势欲弹,还是腰软无力;是整齐铺展,万毫齐力,还是绞纽破败,声嘶力竭。

(1)和(2)的作用为大多数书法教材所论及,也容易在纸面上画出示意图,所以为大多数学书者所知,也较易于掌握,但最关健的因素——笔毫的组织状态——却往往给忽略了,结果造成运笔似的而非,点画外貌相近而质感意味相去甚远。

如图一些书法教材介绍写魏碑或欧体的方笔

挑点,为追求三角方棱的形态特征,逐个角地依次填填满,特别是专门去填b处第二个角,类于画字而不是写字,笔画形象呆滞造作,极不自然。这种运笔是不足取的。理由是:①画字不是写字,笔画造作不自然;②速度太慢,没有笔势可言;③古人运笔绝不是这样的。

正确的运笔法是:

(1)笔由左上向右下顿落,笔锋落处形成a角。

(2)笔刚顿即反挫撑起,笔腹离纸,笔毫沿上下方向平整展开(下展溢出的笔锋自然的形成b处劲利的棱角,绝不需刻意描画)。

(3)向上劲健提笔出锋(得c角,展开的笔锋由两向中间收聚,自然留下劲挺有力的三角点造型)。

以上运笔熟练之后,只需一按一提即成,不过这提按的刹那之间,暗藏了个挫锋动作,使笔锋能一按提起,由聚而铺,再由铺而聚,这面需要有极其良好的控制笔毫的能力。



不仅方点这样用笔,横竖的起笔收笔,撇、挑的写法,钩的出锋等均这样运笔。这一点,欧阳询《九成宫》等碑版经过刻拓失真,很难看得出来,要看欧的行书墨迹《张翰帖》、《卜商帖》、《梦奠帖》,辨其锋芒细微处,方可明了。


以上例子说明运笔仅考虑行笔线路、提按轻重,虽也可写出笔画的样子,但往往不得要旨,距古人的精髓相去甚远。古人运笔的玄奥之处,在于对笔锋的控制,控制笔锋的聚散、扁圆、卧挺等状态以塑造笔画形象,利用笔头的圆锥状,可成圆笔,利用好它的齐(扁平展开)可成方笔,顺转着走,笔画圆润,侧逆着用,则出现方棱。所谓“方笔用铺,圆笔用裹”,“转便圆,侧成方”。一支笔在你手中笔毫要铺就铺,要裹就裹,要倒就倒,要起就起,要扁就扁,要圆就圆,要开就开,要收就收,则无论什么笔画,均可下笔成形,笔势自然,绝无多余来回动作。所谓“用笔千古不易”,正是在这个层面上说的。

优秀的书法,不论是行草书,还是体态端静的篆、隶、楷,都可体现出笔画流动徜徉的时序意味,笔一按下提起就应取得需要的造型,试观晋唐及宋人书法墨迹,用笔简练自然而然,依据笔性而为,所以下笔自然得法。后人越搞越玄,比如明清,论著逾丰而去笔法逾远。清蒋和《书法正宗》中,一个竖钩可以为12个动作,繁复精微,煞有介事,令人感慨。


赵子昂号称快笔,据说能日书万字,哪怕写正楷,用笔法也极其快速简炼,表现了对毛笔极强的控制能力。

二、选择最有效的传力点——锋

笔毫的末梢——锋,是笔力集中到达,墨水集中流注的地方。善用笔者,能使笔站起来以锋芒运使,这叫“立峰”,笔锋挺而健,有效得传达指腕的力量。在曲张之间“杀”入纸中,获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效果,如不能发挥锋的用场,单以笔腹扫顿按,笔画必质感薄弱,墨象虚浮。

古人强调“用笔在用锋”,包含两个要求:

1、“立锋”行笔。作书是否有“笔力”全看一支笔在你手中能否提得起来,“立”着运使。清代蒋和说:“(用笔)如善舞竿者,神泛竿头,善用枪者,力在枪尖也。”笔锋立得起来而不是偃卧平拖,才杀得入纸,才有“涩势”,写出来的线条如铸如刻,凝重,沉着。古人所谓“锥画沙”,“印印泥”,“屋漏痕”的比喻不外此理。“如利镂金,长锥界石,仿兹用笔,坐进千里”(唐·张怀瑾)。明董其昌说:“予学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不能实证者,在自起自倒,自收自倒,自处自束处耳”,又说:“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不使其自偃,乃是千古不传语。”这些都是甘苦之言。

立锋用笔示意图

“立锋”关健在善于利用笔毫的弹性,因势利导,更关系到功力,功力到时,虽极柔长锋羊毫亦铮铮作弹。初学者可能开始时体会不到锋端的弹力,锋立不起来,可用薄长如竹蔑一类柔而有弹性之物,做用力压下又竭力撑起的动作,注意力放在尖端上,领会其运动的技巧,再运用到毛笔上,相信不难掌握。


2、“笔锋无处不到”。任何一点一画,从始至终,四面八方,都应是笔锋运走形成的。如写一点顿下后,须顿中有提,使笔锋走至原笔腹按下的位置,使笔力充分作用于纸面,如此方得收笔处坚实凝重的笔触。

刘熙载《书概》说:“张文史(张旭)书,微有点画处,意态自足,当知微有点画处,皆是笔锋实实到了。不然虽大有点画,笔心反而不到,何足之可云!”“大有点画”指简单的笔腹按下,能按不能提,提而锋不立,笔画再大,也是笔腹形成的虚浮呆滞形象,而非锋端真力贯注的坚实笔质,细审王羲之行书诸帖,欧阳询行书,褚遂良《阴符经》,赵孟頫、文征明行楷书墨迹,无不如此。


笔锋无处不到

理论上所说的笔锋的顶端,实际运用上,锋指的是锋端及笔毫近的那一段,再远些就是笔腰,笔腰是笔毫产生弹性的部位,也有不少书家惯用笔腰,如颜真卿等,“力点”常不在锋而在笔腰,腰一触纸即能弹走,所以顿重而能清劲。可惜很多学他的人,一顿即倒腰软无力,外形相似而神情大异。近代康有为,笔腹腰也运用得很精彩。



从学书的进程来说,初学者一开始就应努力练习立锋的本领,尽量以锋端运使。练到笔锋什么情况下都能弹起来的程度,则无论笔锋,笔腰、笔根、笔侧,无不能力透纸背,就如武功高强之人,无论拳、肘、肩、臂,全身各处,无一不能发力伤敌。

三、保持和恢复笔毫的弹性

弹性物体都有个弹性限度的问题,在一定力的范围内,弹性物体可迅速恢复原状,超过限度。弹性破坏难以复原。毛笔性柔,弹性是很有限的,这要求我们:

三分笔示意图

1、控制毛笔下按的程度:一般要在笔头一半以内,向来有一分笔,二分笔,三分笔的说法,用意即在使用近前端的笔锋,笔锋变形程度小,易于恢复。选择毛笔时,要选“大笔写小字”也是这个道理。

2、运行过程中,要不时将散卧软弱的笔毫扶立起来。

笔往前运走,就免不了要倒下来,弹性就会惭弱下去,需做个 “回顶”的动作立起笔锋,如折角处的挫锋,挑钩处的蹲锋,捺底出锋前的微微回缩(所谓挫、蹲、回,都是回顶用劲的一种),均使散败的毛笔在一定的程度得以复原立起,甚至使笔处于特殊的强劲状态,铮铮欲弹走,大大增强了“笔力”。


3、一笔完成之后,用收笔动作使笔头恢复成挺直齐顺的原状,如同掭过一般,可直接书写下笔,保持了行笔的前后连贯性。

关健是利用反作用力弹直笔锋,反作用力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回锋反弹,回锋时正好逆着行笔方向提笔,将笔锋回顶弹直,所以回锋动作正确与否,应看笔锋是最有效地弹直顺利齐。


二是用在出锋的地方,先以迅疾之笔作按势,借急按的反弹之力弹起笔锋。如悬针,长撇就应这样用笔,悬针和撇的中后段常常显出丰腴之态,就是借势出锋用笔的自然结果,其它捺、挑钩也是这样重按而提出的。


所以运笔的时候,笔毫总是一曲一挺,时展时聚地运行着,尤如钟表的发条,铮铮欲弹走,笔一提纸,笔头就能恢复挺直齐顺,这就是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其所说的:“自起自倒,自收自束”,宋代苏轼说“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欹倒,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笔锋收起时象悬着重物的绳子一样挺直,古人是何等自如地运用毛笔啊!


二 用笔的总原则

书法的点画无论外貌形式如何变化,都要求符合以下共同的审美规范:

一、质感强,浑圆,厚实,凝重,如铸如刻;

二、意味含蓄、永,忌直白外露;

三、气势通达,畅而不滑,涩而不滞。

根据笔性及书法审美的要求,总结前贤的经验,书法运笔应遵循以下三个基本原则:

一、中锋用笔的原则

中锋运笔,即笔锋移动时,保持主锋在笔画中心,副毫在笔画的两边和四周,这样笔端所含的墨汁,就从点画的中心向四周渗出,写出的点画,重心即在中间,呈现出立体感。中锋状态下形成的笔画圆润保满,质地厚实,立体感强,给人以浑厚含蓄,精华内蕴的艺术感。因此,历来书家以为中锋用笔是千古不易的原则。古人说:

“能运中锋,虽败笔亦圆;不会中锋,即佳颖亦劣。”
“笔得中锋则肉在外而骨在内。”

中锋示意图

1、怎样才能做到中锋运笔呢?

关健是能够“立锋”运笔,笔锋立起,不专门倒向哪一边,“锋正则四面势全”,这时无论走向哪个方向都得中锋。所以,凡顿笔后,(不管在起笔或在运行中段)均要尽力将倒下的笔锋撑立起来,要撑起笔锋,要领是两个字——“回顶”(古人著述中常见的回锋、挫锋、蹲锋、驻锋等,都是指把笔回顶一下,用劲的轻重深线有别而已),是运笔中最要紧的技术动作,是功力的标志,掌握之后,很多运笔问题都以此迎刃而解。



由于运笔顺逆用劲的不同,中锋有裹锋、铺毫的细微区别:

裹锋:运笔时笔管前倾,笔毫被顺拖着走,笔锋自然地向中央收拢,线条中实两边略虚,如刘熙载《书概》中说:“徐弦小篆,画之中心有一镂浓墨正当其中,至于屈折处亦当中,无有侧处,盖得蔡中郎遗法也。”写楷书的长横、篆书、连绵草等细劲而圆的笔画常用这个方法。

铺毫:运笔时管是稍后倾的,笔毫被推着前进,因而被整齐地打开,呈万毫齐力状态行进,线条两边轮廓线特别有坚实感。魏碑方笔多为这运笔。

2、侧锋与中锋

笔画方向改变的时候,要继续保持中锋就必须调换笔锋的方向,由于考虑到笔势连贯和行笔速度的需要,往往不是等锋完全调换过来了才继续行走,而是行进与调锋同步完成,即一边走笔一边转向,笔毛是由躺卧着渐渐站起来的,锋是由边侧渐渐收归中心线,这一段的运笔就称作“侧锋”。

侧锋写撇示意图
如图撇。开始撇出时,虽然笔锋仍偏,但着纸的笔腰很得力,铮铮欲反弹起,能杀入纸中,整个撇出的过程,笔锋是回顶起来的由倒而立,由侧转中,因此,力感仍然很强。侧锋被认为是成功的可取的。


偏锋写撇示意图

侧锋容易和偏锋混为一谈,其实二者有本质区别,偏锋是笔锋卧倒侧抹,一卧不起,一偏到底,丝毫不能体现锋的用场,写出的线条必然薄飘弱虚,而侧锋是笔锋由倒而立,由侧而中的一个转换过程,是中锋运笔的辅助手段,有人还把侧锋归入中锋的范畴,可见侧锋与偏锋是有本质区别的。





侧锋运笔姿态变化生动,为中锋所不如,所以历来书家主张“中锋立骨,侧笔取妍”,中锋结合运用。但由于笔锋倾侧了,笔画迹象总不免略显削类扁薄,不如中锋的饱满厚实,一般重要的笔画,如主笔,都尽量使用中锋以显凝重稳住整个字势,侧锋用得过多,整体气格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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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遂良的中锋和侧锋

二、逆起逆收的原则

逆锋起笔,起笔时笔锋的方向正好和笔画行笔的方向相逆,所谓“欲右先左,欲下先下”的落笔方法。回锋收笔,是在收笔处反方向带回笔锋。

书法从篆、隶书开始,就是用逆锋来写的,东汉著名书家蔡邕《九势》里说:“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藏锋,点画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尔。护尾,画点势尽,力收之”。“书肇于自然”,逆锋运笔,符合自然运动的规律,拳师打拳,要先把臂肘回缩,才能强而有力地击出。

逆势起笔,从笔力上说,是力的孕育,力的创造,并表现出“藏头护尾”“力在字中”,藏筋抱骨的含蓄蕴籍之美。如果直顺下笔,必然锋芒浅露成薄弱之笔。

收笔也要逆收。北宋书家米芾有“无垂不缩,无往不收”的名言,每下一笔,无往不复,无垂而不回缩,都把力送到画的末梢,有回护流转之势。使收笔处饱满而凝炼。

中国书法以含蓄隽永为最高境界,起收的逆势使笔在画中不作单一方向的行进,而是“四面势全”,开端和结尾笔意丰富,形象丰满。


逆起逆收的原则也是笔性的要求。逆锋起笔,锋尖反方向触纸成跪笔,跪笔时锋芒是曲而微张的,这是个重要的前秦,以此按下时,笔毫必然尽力铺张,各就其位,成万毫齐力之势,所以起笔的逆的作用即在行笔的铺毫中锋,既清包世臣所谓“递入平出,万毫齐力”的名言,他还说:“凡下笔须使笔毫平铺纸上,乃四面圆足,此少温(李阳冰)篆法,书家真秘密语也。”初学者的逆锋往往是不知其所以然,按章办事,依样葫芦,何尝细细体察过这一触纸的刹那间笔锋有这等微妙的变化?回锋收笔,须利用反作用力使笔锋回顶还原,“及其定也,若端引绳”,如同舔过笔一样,蘸一次笔可连写数字甚至一行,保持了笔势的连贯。


逆锋有时表现为“虚”的形式,如露锋的起笔,要在空中“虚逆”,出锋的收笔,要在笔离纸后在空中回收,虚逆和“空收”均在空中作逆势,是假动作的,不要忽略这个假动作,空中作势形成的沉着质地,意味隽永,是直入直出地运笔无法比拟的,学书者随着功力的加深,自然明白其间玄妙。

三、八面用锋的原则

八面用锋的原则,指笔向不同的方向走动,应施以相应的笔画着纸运行。

“八面用锋”是由宋代书家米芾最先提出。“八面用锋”积极主动地运用了各个笔画,合理地发挥笔性,使笔毫顺齐,协调一致,势全笔圆,筋强骨健,无论在点画质地及形态变化上是反复调用两三面的笔法不能比拟的。

一支好的毛笔,应是饱满无缺的圆锥体,它垂直于纸面时,无论往前后左右哪一个方向按笔,都可以获得顺齐的中锋。

笔分八面示意图

笔头的截面是个圆,为研究方便,我们诂且将其粗略分为上,下,左,右,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八个面。

一般人的运笔,由于右手生理,笔锋被动用到的绝多是“右下面”及邻侧的c、e面,如初学者写一横,锋偏上腹偏下的侧扫,写竖,是锋偏左腹偏右的着纸,这是不讲法度的偏锋运笔。即使某学些书家,尤主张转指调锋者(靠捻动笔管来保持中锋),仍仅止于运用d面或邻近的一两个面。

八面用锋,指运笔转向时,随向换用相应的笔面着纸运行。

我们现以“心”钩为例,对比八面用锋和转笔调锋的不同。

如图,写到心钩的出钩处,为保证出钩时的中锋效果,不懂得八面出锋原理者,须将笔锋作1200左右的大幅度调向,其艰难繁复可想而知,而且笔锋易曲扭,缺乏弹性,影响笔画力度,懂得八面出锋的,只须稍回顶立起笔锋,换以左上面反劲出锋,即可得饱满劲利的钩状,熟练时,几时看不出行笔有停顿。

在这里可以看到,八面用锋是调锋的诀窍。不少人认为难调锋的地方,如起笔,转折,大角度的出钩等笔画,只需先立锋(关键仍是立锋!),再换相应的笔画着纸,即可得齐顺中锋,非常直接有效。现与捻管调锋对比二者优劣:

1、捻管调锋,着纸的反复是笔的一个面(或这个面的邻侧),笔毫朝单一方向弯曲,缺少反作用力的调剂,不利于弹性的产生。八面用锋则在正反顺逆之间发挥了笔毛的弹性。使笔锋时时处于强劲的状态。


2、连续捻管,笔锋易产生绞扭,不能各尽其力。八面用锋则各个面正逆互用,随机抵消理顺行将凌乱的锋笔。


3、遇上大曲度的弧度转向(如心钩),手指捻转范围难及,即便能捻成中锋,也十分勉强,用以写正书上尚可应付,写行书就忙不过来了,清代某书家善用捻管,写到劲急处每致毛笔脱手,可见一斑。而八面用锋者,指腕完全可以相对不动,无论作哪个方向的转向都不会增加难度。

其实,关于是否要捻管转指,历来书家争议颇多,有人说捻管转指是古法,非捻不可(沈曾植、曾熙、孙晓云);有人说作书要用全身之力,指欲实,指头千万不能乱动,一动只有指力而无腕力乃至全身之力了(祝嘉、沈尹默),观点不同,可他们都同样成为优秀的书家,这恰恰也说明一个问题——捻也可,不捻也可。捻指的好处,是易于转锋,但你若能立锋用笔,不捻也一样可以转锋。但就算要捻指转锋,也不要老朝一个方向绕,老用一个笔面,也要正反顺逆地各个方向的使用笔锋,才能保持笔锋的弹性。真正善于捻指的,应更善于做到八面用锋。

看清楚上面的微妙笔势,不转指一样可以随时保持中锋。懂得这个道理,转不转指,最多算个人爱好个人作风问题,算不上原则问题。

另外,有人为八面出锋,就不是遵循中锋运笔的原则了,这是对八面出锋的误解和对中锋的片面理解。很明显,八面出锋有利于在笔画换向时保持中锋。




四、结论

以上几个用笔的原则是互为联系,互相生发的,笔毛柔是的,一受力即弯倒,我们却把它撑起来立着使用,“立”就说明利用了笔毛的弹性,触纸才有力;同时又是方向顺着用的,力量分布均匀,线条饱满有立体感,立和顺,就是达到了中锋,中锋是运笔的核心,起笔的逆锋铺毫,是为了获得行笔的中锋,所谓“逆入平出,万毫齐力”;收笔无往不收使笔锋还原,也是为了下一笔的中锋;笔画路线转换了,就随势换用相应的锋画,八面都自如的得以运用,八面生势,也就保证了在任何方向角度保持中锋。当然,中锋是相对的,锋不时有偏侧倒下的情况,但仍然是充满弹力,能一倒即起,由偏转正,势险而力劲,这叫侧锋。这些就是古人所谓的“笔法”,旧纳起来不过几句话,来得却艰辛,具有原则性和指导性的意义,弄通了,行、草、篆、隶用笔的诸般变化,自然能豁然开朗。



“晋人笔法”论

笔法是学书的关键,有关笔法的论述自古就被视为秘笈。为了获得或秘藏笔法,钟繇有锤胸盗墓之举,书圣则要儿子“缄之秘之,不可示知诸友”。因此,到了宋初,按苏大学士的说法,“自苏子美死,遂觉笔法中绝。”于是魏晋笔法或晋人笔法就成了后世书家的话题。

1.“绞转”决非“晋人笔法”

何谓魏晋笔法或晋人笔法?

邱振中教授在“论楷书对笔法衍变的若干影响”【1】一文中,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笔毫与笔杆的相对扭转”形成的“转笔”又称作“绞转”,运行时笔毫着纸的侧面不停地变换,点画的丰富性、立体感都来之于其笔毫锥面的频频变动,“这便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晋人笔法’”。

邱教授文中有一个重要理念,似乎笔毫的空间运动形式越齐全,笔法就越丰富,点画越有立体感和艺术魅力。这是认识的误区,如果运动样式是多多益善,就无须强调要“中锋用笔”了。

绞转与无绞转两种转笔的本质区别不是锋毫着纸锥面的是否连续变化,而是绞转属于偏锋行笔,相反,无绞转的转笔(包括挫笔),是中锋行笔。

在锋毫平铺于纸上之时,“笔毫与笔杆的相对扭转”,就形成了以笔管为轴心、以锋毫为径的圆形运动。不管在旋转过程中锋毫是否纠纽或弯曲,总体上锋毫每点与锋尖的连线都近似为径向,而其行笔速度的方向都近似为周向,它们接近于互相垂直,所以“绞转”式的行笔就是偏锋行笔。

“丰富性、立体感都来之于笔毫锥面的频频变动”之说,也是不切实际的凭空想像。锋毫一旦着纸,就平铺于纸上,锥面也就不复存在了,何来笔毫锥面的频频变动?此时锋毫绕笔杆的转动,如前所述,其行笔属性是以偏锋为主要特征的。这很容易验证,只要书写时用指转动笔管,并认真观察此时平铺于纸上的锋毫,看看是否有锥面变动及其运动式样就是了。

毛笔以“尖、齐、圆、健”为四德。好的毛笔四德俱全,不论以那一锥面着纸,都会有相同的书写效果。对于具有因着纸锥面不同而导至不同书写效果的毛笔,我想不会有那个书家去选用的吧。

没有绞转的三维空间运动本身就式样丰富,再结合墨法的浓、淡、湿、润、枯的不同和速度的变化,点画质感的丰富性更是无穷无尽。加入绞转非但于丰富性无补,反因其固有的偏锋属性导至丰富中露出瑕疵与遗憾。

至于立体感,包世臣曾经强调,欲达此目的,“非骨势洞达,不能幸致”。刘小晴先生说得更加明确:“古人作书,都贵用浓墨,以健笔蘸浓墨,则字沉酣有力,而富有立体感”【2】。就是说,立体感生于健笔、浓墨辅佐下的骨力洞达,而非子虚乌有的笔毫锥面的频频变动。

邱教授是以《初月帖》和《十七帖》为实证而立论的。见帖而立论,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即使面对的是真迹,也往往会有买椟还珠之误。例如,祝嘉先生曾写有《裹锋辩》一文专门批评了包世臣的“转指捻管”用笔说,但梅墨生先生面对祝老的书法却得出了祝书“深受包世臣转指捻管用笔说影响而形成”的结论。今之传世王书,转辗摹刻,仅存形体,仅凭已失笔画的摹本和刻帖去论证书圣的运笔特征,是靠不住的,不足为凭。相反,“献之少时学书,逸少从后取其笔不可,知其长大必能名世。”的掌故,则明明白白地告诉后人,二王父子都不是把笔虚宽的“管随指转”或“笔毫与笔杆的相对扭转”,王羲之不可能如邱文所说是绞转的保持者和总结者。

“笔毫与笔杆的相对扭转”是依靠转指而为的,转指相对于转腕、转肘或转臂,能调动的肌肉力量最小,根本不可能做到“尽一身之力”,有违晋人“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卫夫人)的用笔主张。

更何况魏晋书论根本就没有“绞转”一说。

因此,“绞转”只是后人的臆断,不可能是“晋人笔法”。产生这种臆断的原因,很可能是误读了曲线战行、高速迴转的“挫笔”。挫笔的转动,可以在画的两端,也可在直画的内部,它不同于“笔毫随着笔画的屈曲而进行的曲线运动”,但同属“笔毫着纸的侧面固定不变”,是中锋用笔。

2.“晋人笔法”真面目:

疾涩

那末,到底甚么是真正的“晋人笔法”呢?

《法书要录》载有从蔡邕开始的凡二十有三人笔法传授人名,后人又认同诸遂良、孙虔礼属得“晋人笔法”之列。因此,在这二十五人所论之中应能找到“晋人笔法”之真谛。

我们从中可选择更富代表性的著作,一是蔡邕的《九势》,二是孙过庭的《书谱》。《九势》论述了八种用笔规则,对“书法中的'笔法’,……提出了完备的概念”(沈鹏)【3】,后人“得之,虽无师授,亦能妙合古人”(《九势》)。《书谱》则“通卷妙论作字之旨,内蕰哲理,甚称中国书法史上书论与书艺双绝合壁之作”【4】。先后两篇经典之作,前者专门对笔法作了“完备”的论述,为“晋人笔法”奠基,后者为其“作字之旨”做了总结。

可见,只要认真研读《九势》与《书谱》,应可识“晋人笔法”之真面目。

蔡文姬在《述父蔡邕笔法》中更将用笔规则精炼成两句话:“书有二法:一曰疾,二曰涩。得疾涩二法,书妙尽矣。”【2】。我们因此可以说:得疾涩二法,“晋人笔法”妙尽矣!

《书谱》洋洋三千七百余言,其关于笔法之论,也可总结成四句话:“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古人论书,认同“古今既异,无以辨其优劣,唯见笔力惊绝矣”。与之相对应,所谓“书妙尽矣”,就是所书“笔力惊绝矣”。据此,“晋人笔法”之妙,就在于能写出“笔力惊绝”之书。这样的功能,“疾涩二法”确实是完全具备了。所以祝嘉先生断定:“我以为汉末蔡邕用'疾涩’二字来说书法的运笔法是最精确的”(《论书法中的“疾涩”》)【5】。

于是问题就归结为如何理解和把握“疾”与“涩”了。

“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竖笔紧趯之内。”

“疾”,即“速度”快。物理分析证明,要想点画得力,必须“高速(度)起笔,加速疾行”,即疾势而书。就是说,疾势的意义就在于使点画得力,笔力劲健,所谓“速以取劲”是也。

值得注意的是,疾势所列的适用范围,啄、趯是短画;磔有长短之别,这里与啄、趯并列,也应指属于短的笔画而言。疾势书写时很快就会势衰力弱,写长画很难一直疾势而书下去。怎麽办?为了写长画也能疾势而书,也能笔力劲健,我们的先贤以令人惊叹的智慧创造了“涩势”笔法。

“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

何谓“紧駃战行”?沈尹默、洪丕谟先生都说“駃”即“快”字,如此则“紧駃战行”不易准确地理解。其实“駃”是战行的主体,是有生命的,是古代的一种骏马(见《现代汉语词典》)。駃之“战行”,不同于野马、赛马的只知一路狂奔地快跑,而是既要飞奔追敌,又要遇敌则急停以便战将抡刀杀敌,是既要急奔,又要急停。“紧駃战行”是战阵中需要进行多个回合撕杀之骏马奔跑的模式,是急奔/急停“紧”接着一次又一次地急奔/急停。回到其以之譬喻的原型,就是:涩势之法,在于疾势/急停“紧”接着一次又一次疾势/急停式地书写。

祝嘉先生以简明易懂的语言述说了涩势的用法:“'涩’的用法,是要步步停顿,是要把长画变为短画(长画是由短画积累而成的)。所以画无论怎样长,也不会靡弱而成强弩之末。”【5】所谓步步停顿,即一步一停,每一步就是一个短画,每个短画都可疾势而书。把长画处理成多个短画的集合,则任何长画都可以是疾势而书的集合,因而整个长画都能笔力劲健。

但是,“唐、宋以后书家,渐渐忘了'涩’字的意义,画的中截,就觉薄弱,两寸以上字,就是苏东坡也不能免,画的中截,就乏饱满劲健了。”(祝嘉)【5】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疾涩”两字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虽未明言却至为关键的要素,往往被人忽视或误读了,使人容易“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

最容易出现“手迷挥运之理”的地方是毫不起眼的停笔处。这里是个节点,连结着前后两个短画,需要在一个物理分析证明了的明确理念下做出一系列合理的运笔动作。

其理念是:无论何种点画、无论在点画的任何位置,欲其得力,一定要以很高的瞬时速度和加速度去书写,用笔要为达此目的而操作。

系列的动作包括:控制停笔的稳定;停的瞬间,轻提锋毫,使之与纸面若即若离,并同时通过衄逆使腕关节复位蓄势;脉冲式地轻灵转动已重新蓄势的腕关节,发出新的爆发之力。依靠这一新爆发力,就在停笔处将锋毫实按,开始新的“高速起笔,加速疾行”,进行新短画的“疾势”而书。

停要停得稳,是为杜绝像急刹车那样出现减速慢行段,这种慢速滑行无疑背离了疾势而书、速以取劲的要求。因此不要等到势衰力弱之时才停笔,要在“须有不使尽笔力处”(王澍),即尚在加速过程之中、还有势有力之时就断然停笔,这样才有力将笔擒得定,避免缓慢速度行笔的出现。

可见,无论急停、停笔瞬间的轻提、衄逆以至重新蓄势(有时总称为回腕)和发出新的爆发之力,每个环节都是为保证各个短画皆在“高速起笔,加速疾行”的过程之中写成。

还应看到,被说成属于“楷书”笔法的“提按”,其实早就伴随在各种书体的每一步的蓄势发力之中。凡是为了重新蓄势发力而停顿之处,几乎都是有提有按之所在,轻提以蓄势,实按则发力,所谓“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书谱》),“用笔重处正须飞提,用笔轻处正须实按,始能免堕、飘二病”(刘熙载)正是此意。

因此,疾与涩,虽称二法,但“疾势”是真正的核心,“涩势”只是为实现“疾势”行笔所需要的重新蓄势发力而创造的技巧。它们的关系是:因疾得力,为疾而涩,涩则能疾。连结两者关系的纽带是停笔瞬间的重新蓄势发力。疾与涩两者的结合,就是“步步停顿,步步发力,步步疾行”。

这样急奔急停的疾涩行笔,行有行的笔力,停有停的笔力。停笔处之所以有笔力,是因为停笔处不但有速度,而且有两个速度:停笔瞬时的“住笔”速度和重新起笔的“起笔”速度。“起笔欲陡峻,住笔欲峭拔”。陡峻、峭拔者,有如悬崖峭壁,又高又陡,形容起笔速度很高而且是脉冲式的突然产生(脉冲式发力之果),住笔速度也是很高而突然停止(“擒得定”之果)。两个高速度同在一处,使停笔处的笔力不同于只有单个速度的“行笔”的笔力。参考古贤的喻意,“行笔”写出的短画,有如一段脊椎骨;停笔处的两个速度连接两个短画,就像筋腱的筋力连接了两节脊椎骨。,故“行笔”的笔力是“骨力”,停笔处的笔力是“筋力”。慢速行笔因短画浮滑而骨软乏力,慢速滑行而停,则停笔处因速度几近于零而无筋。无筋的结果往往会成为墨潴。

涩势有时被称为迟笔,只是由于步步有停顿而非“行”笔“速度”缓慢,绝不可把因停顿用时较多而“迟到”的“迟”,理解成行笔速度缓慢。否则停笔之时就会犹疑,出现减速慢行,更不敢果断地蓄势发力,就把握不好疾涩之法了。试想,如慢速行笔也算得法,古贤何必强调要“擒得定”?

《书谱》则说得非常明确,毫不费解:

不管何种笔画,行笔都要高速地加速而书――“导之则泉注”;停笔要擒得定――“顿之则山安”,要像大山一样巍然不动,使住笔“峭拔”。

当然,不要忘了在“停顿”的瞬间需要完成系列的动作,尤其要蓄势发力。

駃之“战行”,根据战况可以沿着直线,也可以沿着曲线,甚至团团转,有如电视画面中的三英战吕布。曲率半径很小的战行,就是书家所说的挫笔:“挫者,顿后以笔略提,使笔锋转动离于顿处,有横、有直、有转,看字之体势,随即用收笔或又用顿运行。”(蒋骥)可以说,挫笔是专为在狭小范围内也能高速疾势而书的涩势。它在曲线战行中高速迴转,半程虚、半程实,出虚则蓄势,入实则发力,即使书写的笔画范围受到诸多限制,如画的两端、转折以及包括调锋在内的直画的内部,也能痛快淋漓地实现很高的行笔速度和加速度,做到处处都疾势而书,使点画得势得力而劲健。正是这种窄小范围内的高速迴转,很可能被一些书家误读成“绞转”了。

总之,无论《九势》还是《书谱》,强调的行笔节奏是疾势与急停的交替。

但是现在,关于节奏的论说,从论文到教科书,往往被说成快速行笔与慢速行笔的交替,自然远离“晋人笔法”的真谛了。把“迟”演绎成“速度缓慢”,可以说是“渐渐忘了'涩’字的意义”、不解“涩”是为了重新蓄势发力、是为了“疾”,所种下的苦果,是宋元以后帖学日渐式微的重要原因。

“得疾涩二法,书妙尽矣”是立足在《九势》的基楚之上的,那里早有了关于藏锋与藏头即要求中锋铺毫的规定,是行笔的大前提,因此当我们抛开背景,独立进行说明时,应补上这一前提:

在中锋铺毫的前提下,以疾、涩之法行笔,处处以疾势而书,这就是晋人笔法。

至于如何理解和把握有关疾与涩的细节,此前已讨论过了。

3.“晋人笔法”面面观

数学泰斗华罗庚谈论如何读书时说到(大意):读书要从厚读到薄,再从薄读到厚。

此前我们可以说主要是从厚到薄,下面尝试从薄到厚。

自古至今,在历代书论中可以看到关于用笔的很多说法,如:一波三折,如锥画沙,如屋漏痕等等,后人都给它们冠以相应名称的不同笔法。其实,那只是很多的比喻,不要以为每有一种新的比喻就是一种新的笔法。“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本来就是以比喻述说用笔之法,并未给出明确的定义或具体操作的描述,需要读者根据自身的感悟去理解。形形式式比喻的所谓各种笔法,只是各个书家根据自身最熟悉、最能触动其灵感的事物,去表述其对疾、涩之法的顿悟罢了。我们不妨举其要者加以说明,可证“得疾涩二法,书妙尽矣”非虚,尊其为“晋人笔法”言之不谬。

一波三折,即衄逆,逆向而动,是为完成涩势战行中停顿的瞬间所要做的系列动作,重新蓄势发力,只是这里以“折”称之以代“停顿”而已。常见后人多以首折、中折、末折释其义,那是把“三”当作实数了。其实这里“三”只是个虚数,可以是三折,也可以是五折、六折乃至更多的折。例如,“磔笔出锋前,宜逐步衄挫往复其锋,边走边提,至调到中锋时方可出之”(刘小晴)【2】。可见,光是“末折”就可以“往复其锋”,多次折返,。所以“一波三折”乃“步步停顿,步步发力,步步疾行”的同义语,是钟繇/宋翼所领悟的疾、涩之法的自我表述。

如锥画沙—诸遂良的比喻。当代书坛都认同这样的阐释:“锥画沙....,若果是轻轻地画过去,恐怕最容易移动的沙子,当锥尖离开时,它就会滚回小而浅的槽里,把它填満,还有什麽痕迹可以形成,当下锥时必然是要深入沙里一些,而且必须不断地微微动荡着画下去,使一画两旁线上的沙粒稳定下来,才有线条可以看出”(沈尹默)【6】。如果锥一离开,沙子就滚回槽里,那末无论锥入沙多深,画出的沟槽总是会由于沙子的滚回而变浅,槽壁必是斜面,两个斜面的接合部即槽底以及槽壁与沙面的接合部,都将是圆弧状的“倒角”。这种能看得出的弧状倒角“痕迹”,与当年陆彦远因“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而顿悟者,大异其趣。沈老是把江水边的沙子看作堆在城中的散沙了。无论如何,在人迹少到的岛上江水边,“沙地平净”而湿润。这样的沙子,“以利锋画而书之”,沙子几不滚动,沟槽的两边几为直壁,因此富有“劲险之状”。然而,如果只是一画而过,锥锋必定不“沉着”而渐渐离开沟槽,飘出沙面,所画也就不会“明利媚好”了。故必步步为营,节节发力,往复折返,方能使整个沟槽劲险、明利、媚好。借此以喻疾涩之法的行笔,确实是相当形象的了。

如印印泥--在“封泥”上盖印,“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并微微左右揺动,方能盖出清晰的印迹”(刘小晴)【2】。书写时下按的轻重取决于点画粗细的需要,是不言自明的事。故这一比喻主要强调盖印时的左右揺动,即控制笔毫的迴转式转动的手腕动作,是比喻曲线战行的挫笔。

屋漏法――漏者,“物体由孔缝透过或滴下”(《新华字典》)。试看水滴之运动:初时附墙之水滴并不立即下落,待积水渐多水滴过重而突然沿壁加速而下,但很快即停止下落,因沿途水分渐少变轻之故。待水分重新积累加重,水滴又重新下落。屋漏之水滴就是这样停停滴滴地运动,积水的过程有如蓄势发力的过程,水滴的下落正是加速的疾行。所以屋漏法也是疾涩之法的一种比喻。

荡桨法――黄庭坚“来樊舟中观长年荡桨,群丁拔槕,乃觉少进,意之所到,辄能用笔”,被称为荡桨法。拔槕即蓄势,落桨则发力,山谷正是从荡桨的节节蓄势、桨桨发力的动作中,感悟到了疾涩之法行笔的真谛。

无垂不缩,无往不收――米老的八字真言大多被后来人解读为画端的收笔法,然而,他是以此作为对别人问及“书法当何如”的答辞的,从逻辑上说,释为画端收笔法很难令人信服。人家问的是书法应该如何用笔,回答却“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管前面是否平直而过,只说画端如何收笔,于情于理不通。梁同书说得明白:“只是处处留得笔住,不使直走。米老云:'无垂不縮,无往不收’,二语是书家无等等咒。”而“处处留得笔住,不使直走。”正是将长画写成短画积累的疾涩之法用笔特征。联想到当时特定的对话情景:米芾要用三言两语应对,以此八字真言道“尽”笔法的精义,作为书法用笔普遍规律的回答,是非常得当的。无论“缩”还是“收”,与一波三折之“折”的意义等同,所以这八字真言与一波三折,异曲而同工。把米老的八字真言限于画端的收笔法,或许就是产生使点画浮滑的“平直而过”式书写的重要源头。

横鳞竖勒――这本是《九势》最后一则的内容,但书坛对“横鳞”的阐释也不尽相同,其中刘小晴先生的见解最精辟:“鳞,动词,喻写横画时好像用刀刮鱼鳞时,腕由左向右,逆势涩进的动作”【2】。故“横鳞”即疾、涩之法,“竖勒”亦然,将此则说成“竖鳞横勒”亦未尝不可。它们本是涩势的内容,却另列一则,大概如沈尹默先生所言:“横、竖二者,在字的结构中是起着骨干作用的笔画,故专立一节来说明用笔之规。”【6】…….

4.“晋人笔法”的运用

《书法报》(2007.04.11)在“关于'战笔’”的《专家答问》之后,编者说:“须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在不同的书体中,对各种笔法的运用都是有所侧重的。比如,在写欧阳询、柳公权的楷书时,如何从战笔中吸取有益的元素?在写大草时,又怎样在高速运笔中使点画流畅而有力度?我们切不可因为战笔是一种好的笔法,就随意运用,一定要考虑到它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的说法很有代表性,表明并未真正理解疾与涩的意义,对经典的“得疾涩二法,书妙尽矣”有很大的保留。

请看前人的回答:

“用笔之法,有言篆宜缓,隶宜疾。有言隶宜缓,楷宜疾。实则顿之则山安,导之则泉注。不论篆隶真草,皆当如是。”(姚孟起《字学亿参》)如前所述,泉注山安是孙过庭表述的疾、涩之法。就是说,不论篆隶真草,不但可以、而且“皆当”运用疾、涩之法,其应用不受书体的限制;“以疾涩通八法之则”(康有为《广艺舟双辑》)强调了无论横、竖、撇、捺,任何点画,都应以疾涩之法行笔。

既不受字体的限制,又是八法必用之则,请问其局限性在于何处?所谓“对各种笔法的运用”应更正为“对疾涩笔法的各种运用”才是。

再说,提出“在写大草时,又怎样在高速运笔中使点画流畅而有力度?”显然把“高速运笔”与“使点画流畅而有力度”对立起来,连“速以取劲”都不相信了。正确的提法是“为使点画'流畅’而有力度,应怎样保证写大草时的高速运笔?”须知,“涩势”只是为实现“疾势”行笔所需要的重新蓄势发力而创造的常用技巧,倘若有别的技巧,虽无步步停顿,却能重新蓄势发力、保证“高速运笔”,那也是“晋人笔法”的不同运用,写大草时往往如此。它在高速使转中,出虚即蓄势,入实则发力;或在左盘右绕中,左盘为右绕蓄势,右绕为左盘蓄势,所以无需步步停顿而能“流畅”地重新蓄势发力。当然,仅凭一次蓄势发力就能从入实一直“加速”地写到出虚,需要有很高的功力和技巧,决非一日之功。功力不足者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形快而实速度缓慢的“平直而过”,点画自然浮滑无力了,诱使人们得出了“太快则滑”的错误结论,却不知其速度缓慢的本质。

总之,无论何种书体、何种点画,只要中锋铺毫,能根据点画的方、圆、长、短、粗、细、曲、直及不同部位等各种不同情况的具体需要,总能以相应的技巧重新蓄势并发出新的爆发之力,做到总是“高速起笔,加速疾行”,“行”则必疾,“停”则山安,则必笔力惊绝,“晋人笔法”可得矣。


书法线条的圆与劲及其中锋用笔


在中国书法的审美因素中,布白结构固然重要,而线条则更重要。书法是作者通过笔墨把思想感情融合在内所构成的独特的线条艺术。这种线条的运动和组合,承载着几千年来人们的精神生活。

圆劲的线条为人们所推崇,这是毫无疑义的。“劲”,指的是力感,“圆”则指的是立体感。简述于下。

——书法线条的力感。力感是书法艺术的生命。千百年来,人们在书写实践中,为了表现书法艺术“力”的效果,摸索出“逆起——中锋行笔——回笔”这个“用笔”的基本规律,即起笔用逆锋,行笔用中锋,收笔用回锋,使之力聚神凝,自然沉实,表现出线条的力感,如“钟表中常运之发条”,有弹力、有韧性,柔中有刚,体内充满一种内在的运动力量。古人论书时,把点画比作高山之坠石,把捺画比作“百钧弩发”,把竖画比作“万岁枯藤”,描述性的拟物类比,都说明书法线条的力感。试想,一块巨石突由高山坠下,具有千钧之力的弩箭一旦脱机而出,由其冲势所形成的一条运动线中,或千年古藤所比拟的韧劲中,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什么力量?给人以什么感觉?这样的线条,给观者留下的自然是丰富的力感,并通过“形”的表象,显示出书法“神”的本质。

书法线条是通过什么产生“劲”的效果的呢?回答当然是“用笔”。

中锋用笔是书法线条的根本所在,但也不排斥侧锋(对侧锋,学术界有多种讲法,有的将侧锋归于中锋用笔之中;有的将侧锋确定为用笔的“角度”而否定指用锋。这里且将侧锋当作用锋的一种)。线条的变化,在形式上有曲直、粗细等等之别。从本质上看,主要是指中锋、侧锋。中锋用笔所产生的线条丰满圆润,元气内含,劲在其里;侧锋用笔,锋芒显现,精神外露,劲显其表。中锋为本,侧锋取势,中侧并用,抑扬顿挫,静如山安,动如泉注,方显笔道之强,线条之劲。

——书法线条的立体感。它是由线条自身形成的。清代朱履贞在《书学捷要》中说:“夫圆者,势之圆,非磨棱倒角之谓。”这说明线条的立体感不是由线两端起止转折的形状决定的。(方笔、圆笔讲的是用笔、笔法。)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讲得更加明确:“用笔之法,见于画之两端。而古人雄厚恣肆令人不可企及者,则在画之中截。……试取古帖横直画,蒙其两端而现之中截,则人共见矣。”这说明线条立体感与两端形状并无必然的联系,而是由线条自身形成的。

那么,书法线条又是怎样在平面上形成立体感呢?我认为可以从纸与笔两个方面来分析立体感的成因。

一曰“墨透纸背”,(这里的墨是指墨道),就是说以书写时的墨道渗化深度来表现线条的厚度。墨透纸背的线条,能够通过纸的半透明性在线条边缘显出立体的厚度感觉;而在纸面一扫而过,墨色未及纸张深层的线条则完全没有这种厚度感。虽然这种感觉十分细微,但作为书者来体察,是十分明确的。

有人会问,“枯笔、渴笔”怎么理解?枯笔、渴笔也有墨道,“笔涩必墨沉”,也能透过纸背,呈立体感的。如果笔飘,即使蘸墨很多,也只能是“墨浮”而显其扁薄,这个问题正是下面要讲的中锋用笔问题。

二曰“笔运中锋”。单靠“墨透纸背”,只能造成厚度上的立体感,并不能完全产生圆的效果,要达到“圆”的境界,则必须通过高度的用笔技巧才能表现出来,应该说,书法线条的“圆”的效果主要是由中锋用笔引起的。

笔运中锋,之所以容易形成圆的线条,实际上是由于笔毫着纸运动时的压力分布的差异所致,从中锋行笔的墨迹中可以看到:沿笔锋中心线压力最大,两边副毫压力则由内向外逐渐减少,造成了深化程度及燥润的不同,出现中间厚边缘薄或者中间润边缘燥的细微差异,表现出线条“圆”形的立体感。在传统书法学中,对此常用“锥画沙”等描述性语言来作形象化的说明。

为了分析方便,我在前面把“劲”与“圆”分开来论述,其实在书法线条的美感中,圆与劲是合为一体的,书者在创作这线条时也是把两者融入一炉提炼的。凡“劲”者必显其“圆”之效果;凡“圆”者,自然有“劲”之力度美,两者是互相联结,互相渗透,不可分割的。 【譬如“折钗股”质坚而韧,虽弯曲盘绕而其笔致依然圆润饱满。其指行笔转折处要圆而有力。

书者要使书法线条达到“圆劲”,并非一件易事,只要有书学经历的人,都不难体会到这一点。当然,单纯的线条圆劲,并不是书法的全部内涵。因为,线——作为书法所构成的元素,毕竟还是单纯的。然而,这种简单的线的形式却与这种点线在书作中极其复杂的变化,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使人领悟到书法的真谛。中国书法以简单和精炼的线条造型,表现出各种复杂的意境和情趣,而“圆劲”,正是由这种简单的线条元素中提炼、创造出来的。要探得并掌握这种变化之奥妙,只能在长期的练习和思索中,让形式构成(即线的组合)与精神内涵(即精神寄托)一道注入人的心灵,尔后注入笔中,以显示线的生命和韵味。


书法线条爆发力的训练方法

书法的成败取决于质量,而质量来源于基础,这也是所有艺术必需遵循的规律。有人说基础学的再多也不嫌多,这话一点儿不错,只有基础雄厚了,向上发展的空间就更大。但是,怎样奠定基础,不是单纯用时间来衡量的,需要掌握一定的方法和技巧,勤奋+方法=成功。下面对书法线条爆发力的形成及训练的方法谈一点个人体会。

书法是由线条组成的,线条的质量直接影响着书法的质量,而线条又是由起笔、行笔、收笔组成的,起笔的质量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万事开头难就说明了这个道理。起笔是书写的开始,经验告诉我们,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个良好的开始,那么,对今后的发展就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因此,起笔是书法基础中的基础,写好书法首先要写好起笔。

有的人说了,甭开玩笑了,谁不会起笔啊,饭都吃到肚子里了,还用学怎么张嘴吗?是的,会写字的人都会起笔,这就如同只要是正常健康的人都会跑步一样,是人的本能。不过,我想说的是,如果把它作为竞技运动,那就不同了,起跑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何起跑?这里边大有学问。跑的早了“犯规”,跑的晚了“吃亏”,如何把握好起跑时机,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使速度达到最高,如果能在发令枪响的同时起跑,将是运动员最理想的追求。写字也是如此,只要会写字,可以说都会起笔,但对于书法家来说,作为书写艺术,如何起笔,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起笔早了容易流笔(就是走火),起笔晚了,容易滞笔,起笔不早不晚,而且又有力度,是书法家最理想的追求。

线条的力度是书法的生命。力度就是力量在线条中的体现,判断书法线条的力度要全面,要通过表面现象看本质。线条表面无非是干笔、湿笔,浓笔、淡笔,粗笔、细笔等等,这些都是笔画的表现形式,而不是判断线条力度标准。比如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不健康,力量大不大,不能仅用胖和瘦、高和矮来衡量一样。那么,怎样理解书法线条的力度呢?主要的是看线条入纸了没有,也就是古人所讲的 “力透纸背”(和“墨透纸背”区别开),这才是本质。怎样才能达到力透纸背呢?必须做到中锋行笔,笔豪向下,如同铁锹挖地,只有这样,线条才能入纸,才会产生力度;否则,若偏锋行笔,笔豪躺纸,如同铁锹平地,难以入纸,也就不会产生力度。书法要求线条要扎实,要“力透纸背” 也就是要有根,这和打太极拳一样,讲究脚下要有根。那么,什么样的线条才算有根呢?我在参加《张海书法艺术馆》开馆仪式时,有幸欣赏到当代草圣林散之先生条幅原作,突然地感悟到了什么是根,什么是“力透纸背”。林散之先生的书法线条虽昔墨如金,但线条入纸,力在线中,给人的感觉是扎扎实实、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线条力度来源于积累,在积累中形成,在积累中爆发。积累需要时间,积累到一定的时候,就会产生变化,这是自然规律,也就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从线条的内部结构说,线条的力度来源于起笔,起笔要有爆发力,爆发力的强弱,决定着线条质量的好坏,表现了功夫的深浅。因此,要认真体会起笔的方法,注重线条力度的训练,学会在瞬间把全身之力通过笔毫表现在线条中。

任何事物的形成、发展都是有条件的,起笔如此,爆发力也是如此。爆发力的形成是从力量的积累到力量的释放的过程。力量的积累,称之为凝聚力,凝聚力需要时间,也就是行笔前需要停顿,而停顿是为力量的爆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力量释放,称之为爆发力,爆发力需要速度,力度是在速度中产生的。只要凝聚力和爆发力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线条的力度就形成了。

具体做法如下:

一、凝聚力:是思维高度集中,把力量聚集在一起的能力。它包括爆发力以前的一切准备。如隶书起笔中的裹笔,楷、行、草书起笔中的顿笔,这些都和跑步前的“各就各位”一样,目的就是为集中“释放能量”做好一切准备。其方法是:笔毫轻放在纸上,全身所有部位感觉“通畅”,协调到位,进入“整装待命”、“一触即发”的状态。要求:执笔中锋,笔锋逆入。起笔要干净利索,不可拖泥带水,如同起跑蹬地也。
二、爆发力:是把凝聚的力量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爆发出去的力。其特点是:笔锋在最短时间内移动到尽量远的距离,称之为爆发力。用公式表示:力量+速度=爆发力。爆发力的产生,在于腕、肩等关节的协调运动,肌肉收缩,把力量瞬间凝聚在笔毫上,着力点高度集中,像闪电一样迅速地画出线条。就像短跑运动员瞬间把力量聚集在脚掌上一样,法令枪响,就如 “开闸泄洪” 突然爆发,一泻千里之气势。

力量有大小,线条分长短,爆发力在长、短不同的笔画中的表现方法也不相同。长笔画的爆发力是在纸上进行运动,笔不离纸,力不离纸,如:横和竖等。短笔画的爆发力是从纸面到空中的运动,如在弹簧上弹跳,腾然而起,线条短促而有力,如:左、右顾盼的点等。另外,字体的大小不同,其爆发力的发出点也不相同,写小字时爆发力由腕发出,写大字时爆发力由肩发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一些初学者的书法作品,线条如水上浮萍,软而无力,漂浮无根,纠其原因主要是:一、笔力不够;二、速度不够。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就是加强笔力、速度的训练。其训练的方法如下:

一、加强线条力度的训练。加强线条力度的最好途径是加大训练量。力量往往是在极限中产生,在极限中增强,只有多写、多练,才能有更多的体会,只有肌肉写酸了、写累了,才能达到预期的训练效果,力量才能增加。也就是说,在正确方法的前提下,要尽可能地多写,追求从量变到质变的升华。

二、加强线条速度的训练。线条的力度产生于速度,加强速度的练习,是增加力度的关键。同时要增强对线条的控制力,使线条具备力度的同时,还要使线条具有灵活性、协调性,统一性、完整性,避免极端。

总而言之,书法是由线条构成的,线条的质量是由力度决定的,而线条的力度又是靠爆发力产生的。我们都知道,线条形成的过程是起笔——行笔——收笔。在这个过程中,每一步都很关键,而起笔更为关键,线条有没有力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起笔,因此,一定要学会起笔,学会利用爆发力,从而写出“力透纸背”的杰作。

其实,在自然界中,我们不难发现,任何一种动物,只要想获取食物,都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爆发力,而且这个爆发力还要超过猎物的爆发力,否则就不能猎取到食物。这些爆发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先“收缩”,再“爆发”。收回拳头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皮球用力往下拍是为了让它弹得更高。书法也是一样,要想使之具有力度,同样也要具备自己独特的爆发力,行笔前要先后退(逆锋入笔)、停顿(为行笔做准备),然后行笔,只有这样,才能写出高质量的线条,才能吸引更多的眼球,从而获得成功。也就是说,弓箭要射得远,弦必须用力往后拉。楼要盖的高,地基必须扎得深、扎得牢。


草中君子--孙过庭《书谱》解析

陈海良


草书有章草、今草之分,今草有大草和小草之别,大草的进一步延伸就是狂草,今人很少能染指狂草的,因为人不狂、又不会喝酒(唐代草圣皆狂饮),会喝酒的狂人又不会写字,这多么需要社会的洗礼和巧遇以及自身的修炼才会形成这种“怪胎”,太难了!林散之是当代“草圣”,但他的字不狂,笔法是狂了,但精神状态还不狂。所以,讲草书的学习一般以小草为主,小草还是有一定的操作余地的,至于大草书,自己还没有搞清楚,怎么能作为“范式”去做“人师”?犹如吃“螃蟹”,自己才吃了个“小脚”,就去给人大谈它的美味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学习草书总要找个“模本”,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学草首先要“识草”,然后了解它的基本笔法。作为识草和学习的“模本”有《十七帖》、《书谱》、怀素草书《千字文》等,其它不足为观。《十七帖》是刻本,徒见字形的结构,难见笔法的流美与精妙;怀素《千字文》初看似乎与二王的血脉有所“游离”,初学者很难掌控,只有《书谱》的形神妙得二王的正脉,且如谦谦君子,尽管行为举止风流潇洒,但又无不合乎礼仪,既“穷变态于毫端”,又“合情调于纸上”(《书谱》),全卷三百多行,洋洋数千文字,突立古今,“违而不犯,和而不同,乍显乍晦,若行若藏”(《书谱》),可谓理性与神采兼擅,用《诗大序》中的一句话“法乎情,止乎礼”来形容《书谱》是最恰当不过了。

《书谱》的特点是:综合了二王的用笔方法,有人讲是吸收了《十七帖》的笔意是不全对的。在笔法上,起笔、收笔、转换等纯为二王一系,且方圆并用,处理精妙、准确,用米南宫的话讲:“凡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右”(《书史》),“似从右军大令换骨来”(《书林藻鉴》冯梦桢云)。《宣和书谱》中也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于用笔,俊拔刚断,出于天材,非功用积习所至。善临模,往往真赝不能辨”。这充分说明他对二王的追摹。不仅如此,他的用笔速度、点画的外型等也全系二王,不过是在我们欣赏《书谱》时,觉得其用笔的速度要稍快于二王。我们不能见到二王的真迹,但是孙氏肯定是有机会见到的墨迹的,“羲之为会稽,献之为吴兴,故三吴之近地,偏多遗迹也”(虞龢《论书表》),羲献年代到到唐才三百多年,这是毋容置疑的,因此,孙氏对二王的笔法与作品气息的领悟及表现上是令人信服的。

唐代,士人阶层不断成熟,并以机构化的形式表现出来。科举的确立,庶族寒士可以进入上流阶层,因此,“士人阶层作为全社会的整合力量完全成熟起来,这就使得士人的行为方式、思维模式渐趋标准化”(张法《中国美学史》),标准化的结果是对“礼”的强调,对“法”的高扬,故有人讲“唐人尚法”;另一方面,科举以“诗赋为主”,表情达意性又成为士人们的精神追求,在参与国家管理时的灵性、创造性和变通能力方面充分显示了士人们的总体素养。唐代的开放性、强盛的国度等方面又孕育了唐代狂放、开张的艺术特色,这里暂时不展开讲。所以,唐代的艺术特色既有重法的一面,又有表情的一面。如唐代的楷书,使得楷书的法则达到了一个历史无法超越的高度,而对情感的表达,甚至宣泄又构成了唐代艺术的另一方面,如狂草,张旭和怀素成为书法史上不可逾越的高峰。而孙过庭是生长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他的《书谱》可以说是法与情的柔和,八法兼擅,情性备至。

所以,学习孙过庭《书谱》的要害是得其笔法,而后悟其情性。

孙氏用笔以“爽利”见长,笔法精熟,不迟疑,信笔而书,如有滞碍,必成“墨猪”,笔画也难见精准表达,如焦竑云:“余谓《书谱》,虽运笔烂熟,而中藏轨法”(《书林藻鉴》)。“爽利”的前提是对笔法的了悟和娴熟运用。这一方面说明他对王字的了解程度,另一方面又说明二王法度他在笔下的精准性把握以及他书写时的自信程度,古人云:“落笔喜急速,议者病之,要是其自得趣也”(《宣和书谱》)。这就要求我们在临习时,充分注意笔画的开头,确有“隽技刚断”之意,这恐怕是学习《书谱》的最为重要的地方。为此,在具体的书写时,要选择吸水性较差的纸,要求是尽可能达到“虚柔滑净”(韦铄《笔阵图》),墨中要稍加些水,不能太浓,达到“清润”的效果,这样“纸墨相生”,可以大大提高对起笔的书写速度,也可便捷地书写出理想的符合《书谱》意味的点画来,初学者不宜用生宣。

由于“隽技刚断”,而又“爽利”的用笔特点,在书写工具上也有一定的讲究。一般不宜用羊毫,羊毫柔而致密,初学者不易掌控,其柔韧的性能不能发挥,一般采用兼毫或狼毫,这种笔本身具有的“刚性”能帮助自己书写出“爽利”的“刚断”笔画。

由于孙氏书写的速度关系,在书写时肯定有一个“取势”的动作,也即王羲之所谓的“凝神定思”后的一刹那的“入笔”过程,通俗的讲象是快速奔跑前的一个准备动作。势的作用是历来就被书家们强调的,“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蔡邕《九势》),这种“取势”的动作对临写《书谱》极其重要,“取势”的结果是:

一,可以增加笔画的弹性,好多作者书写的单个汉字及其笔画是没有弹性的,成了机械的摆布,笔画的形成不是充满生命力的流动,而是一根僵硬的“木棍”,“状如死蛇”,就单个字而言,不是在一种势态下的有机组合,自然的生发,而是“装配”,尽管结构很好,但是,缺少相互制约的、不可缺少的“神”,这个“神”的解释是,在一张作品中,“神”是生命的流动,内在的韵味,一种气势,或作品所营造的一个氛围,即所谓的“和而不同”,形散而神不散,不同的部分、单元统一在一个流动的“感觉”之中。

二,由于“取势”,笔画与笔画之间的对应、组合、穿插以及它们所组成的局部、单元是在一个充满张力的前提下相辅相成,没有“张力”的组合是涣散的,是没有神采的!实际这种“张力”与“弹性”有着相似的地方。这种落笔“取势”的感觉,在《书谱》中是随处可见的。

用笔一关过了,方可对书写性情进行揣摩。孙氏强调“草以点画为性情,使转为形质”(《书谱》),因此,《书谱》所表现的情性虽没有“旭素”那样充满激情,象浩浩荡荡的长江、黄河那样奔腾而出,但他却向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的美——叮咚的泉水,轻快而又畅达,悠闲而充满诗情。这种情绪的展露有三个方面,一是在单个字之间,二是在字与字之间,另外是一片一片的组合之间。

单个字之间是靠每一个单元的“弹性”点画及其点画之间的具有张力的“弹性”组合来实现的。由于作者落笔较快,在调整笔尖后,其运行稍缓,而到收笔处又是以“取势”或“蓄势”的动作,并引向或跳跃到下一个笔画,这期间有抑扬顿挫的缓急动作,造成这个结果就有情绪的投入,也就是说,较快的“落笔”,是一种情绪化的切入,由此连带出的笔画与笔画之间的关系也是在“弹性”的用笔下的相互配合与照应,也即上一笔画的收笔与下一笔画的起笔不是机械的摆布,而是跳跃式的、充满弹性的连接,如此,我们在欣赏《书谱》时,就会感觉到每个字的结构是“因势结字”,笔画与笔画之间是有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控制着,如果书写时不注意这一点,字形就会“坍塌”无力,或圆转一团,或方折明显、强拉硬拽而呼应不当。

在《书谱》中,字与字之间尽管形不贯,但是,气脉相连,主要也是通过上一个字的收笔与下一个字的起笔以充满“弹性”的“空间引接”来呼应的,有的是“气贯”,有的是“实连”(《书谱》中较少),而不是状如算子的“排字”,我们可以观察到《书谱》中的每个字是处在一种“动感”之中。

总之,孙过庭在书写用笔时的总体感觉是落笔“取势”、笔画与笔画之间的起承转换“取势”、字与字之间的呼应、对接“取势”。

由于“取势”所造成的一种“惯性”动作,在这动作中所体现出的一种“运笔”是独特的,其运笔的过程是微妙的“运指”和明显的“运腕”相结合的一整套连贯动作组成的,如果是“悬肘”写,还得加上微妙的“运肘”,但是一般不需这样,写《书谱》时不易把字放得太大,充其量放大一倍。

在组合章法时,需要对《书谱》的整体进行全面的观察。情感的流动是作品的第一要素,这在篇幅中可以看到。情趣的创造与表达是极其重要的,首先是在篇幅中用偶然轻盈的笔画组合及两个字体的连贯来达到一种“提神”的作用,使人们的眼前不时地出现“亮点”;其二是通过一片厚重的、笔画较粗的点画来与上述的轻灵的巧妙组合形成较强的反差和对比,或者说把“轻灵”与“粗旷”进行巧妙组合,而同时也起到了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轻的是“虚”,厚重的为“实”;其三,由于孙氏的用笔过于精良,所以,有时他应用一些老道而沉着的“破锋”起到调剂的作用,这可能是书写时情绪的作用,或者是故意的安排,今天已不得而知,但已经起到了极好的艺术效果,故刘熙载说:“用笔破而愈完,纷而愈治,飘逸愈沉着,婀娜愈刚健”(《艺概》),也就是说在书写书谱时,不要一味的“甜美”,我想孙氏是知道自己的书法是“妍媚”的,这在古人对他的评述中就可以看到,即“过庭《书谱》谓古质而今妍,而自家书却是妍”(《书林藻鉴》),这“妍媚”来自于逸少,不能怪孙过庭,为了使自己的书写与自己的观点一致,应用“破锋”可能是一种补救,从《书谱》中的“古质而今妍”来看,他是反对“妍媚”的;四,从大的方面来讲,在营造大的章法时,可以看到《书谱》篇幅的安排是一片一片的轻重组合,一片是轻灵的点画组合,而其间一定交错着一片厚重的、点画刚猛而狼藉的块面,可以说“明线”与“暗线”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这些是我们在临写时最易忽视的,也是我们在组织章法时总觉得“平”的原委。

如果对《书谱》的笔法、运笔特点以及章法的构成有所掌握的情况下,就可以进行模拟性的创作。

创作是反应一个作者的综合能力。首先要选择一个内容,然后去找这个内容中的字在《书谱》里有没有,要进行“集字”,如没有的,要找出这个字的偏旁部首在《书谱》中的书写情况,要找到一个可以对应的“范式”。其次,在用笔上尽可能运用《书谱》的笔法,不要带入自己的主观想法,尊重《书谱》的书写规则,更不可臆造,要让人觉得自己领会到的《书谱》笔法非常纯正,没有杂质。然后才是对章法进行推敲,组织章法首先要注重营造这张作品的氛围,这个氛围是否与《书谱》的气息相一致,这里包括笔法的组合、纸张的运用、墨色的调和状态、字距与行距的对应关系、字体的大小、整个篇幅中的“重”与“轻”或“虚”与“实”的相辅相成、设置“灵巧”的笔画组合在章法中的醒目作用等。

总之,要体现自己对《书谱》的掌握情况就是进行模拟创作,如果发现感觉不对的地方,要及时与字帖进行对照,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使自己的拟作慢慢的向《书谱》的感觉靠近,达到不管写任何内容,随手就是“《书谱》”,那种“君子”的风范跃然纸上,如此,《书谱》的笔法才“烂熟于心”,行笔才能“隽技刚断”,由此才可以对其它“王系”字帖进行学习,不断加入新的营养,或用其它风格的书体及笔法来进行矫正和“调和,这样就可以慢慢走出《书谱》了!



书法的审美标准及欣赏方法


书法欣赏的审美标准,是正确进行书法欣赏的基础;掌握书法欣赏的方法,是进行书法欣赏的关键。

   一、书法的审美标准


  南朝书家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这里,强调以形写神,形神兼备。一般地说,包括点画线条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书法空间结构;主要指书法的神采意味。


   (一)书法的点画线条

  书法的点画线条具有无限的表现力,它本身抽象,所构成的书法形象也无所确指,却要把全部美的特质包容其中。这样,对书法的点画线条就提出了特殊的要求。要求具有力量感、节奏感和立体感。


   1、力量感
  点画线条的力量感是线条美的要素之一。它是一种比喻,指点画线条在人心中唤起的力的感觉。早在汉代,蔡邕《九势》就对点画线条作出了专门的研究,指出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行点画势尽,力收之。要求点画要深藏圭角,有往必收,有始有终,便于展示力度。需要注意的是,我们强调藏头护尾,不露圭角,并不是说可以忽略中间行笔。中间行笔必须取涩势中锋,以使点画线条浑圆淳和,温而不柔,力含其中。但是,点画线条的起止并非都是深藏圭角不露锋芒的(大篆、小篆均须藏锋)。书法中往往根据需要藏露结合,尤其在行草书中,千变万化。欣赏时,既要注意起止的承接和呼应,又要注意中段是否浮滑轻薄。
  

2、节奏感
  节奏本指音乐中音符有规律的高低、强弱、长短的变化。书法由于在创作过程中运笔用力大小以及速度快慢不同,产生了轻重、粗细、长短、大小等不同形态的有规律的交替变化,使书法的点画线条产生了节奏。汉字的笔画长短、大小不等,更加强了书法中点画线条的节奏感。一般而言,静态的书体(如篆书、隶书、楷书)节奏感较弱,动态的书体(行书、草书)节奏感较强,变化也较为丰富。

   3、立体感
  立体感是中锋用笔的结果。中锋写出的笔画,映日视之,画之中心,有一缕浓墨,正当其中,至于折处,亦当中无有偏侧。这样,点画线条才能饱满圆实,浑厚圆润。因而,中锋用笔历来很受重视。但是,我们不能发现,在书法创作中侧锋用笔也随处可见。除小篆以外,其他书体都离不开侧锋。尤其是在行草书中,侧锋作为中锋的补充和陪衬,更是随处可见。


   (二)书法的空间结构

  书法的点画线条在遵循汉字的形体和笔顺原则的前提下交叉组合,分割空间,形成书法的空间结构。空间结构包括单字的结体、整行的行气和整体的布局三部分。

   1、单字的结体
  单字的结体要求整齐平正,长短合度,疏密均衡。这样,才能在乎正的基础上注意正欹朽生,错综变化,形象自然,于平正中见险绝,险绝中求趣味。

   2、整行的行气
  书法作品中字与字上下(或前后)相连,形成连缀,要求上下承接,呼应连贯。楷书、隶书、篆书等静态书体虽然字字独立,但笔断而意连。行书、草书等动态书体可字字连贯,游丝牵引。此外,整行的行气还应注意大小变化、欹正呼应、虚实对比,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节奏感。这样,才能使行气自然连贯,血脉畅通。

   3、整体的布局
  书法作品中集点成字、连字成行、集行成章,构成了点画线条对空间的切割,并由此构咸了书法作品的整体布局。要求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疏密得宜,计白当黑;平整均衡,欹正相生;参差错落,变化多姿。其中楷书、隶书、篆书等静态书体以平正均衡为主;行书、草书等动态书体变化错综,起伏跌宕。


(三)书法的神采意味


  神采本指人面部的神气和光采。书法中的神采是指点画线条及其结构组合中透出的精神、格调、气质、情趣和意味的统称。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说明神采高于形质”(点画线条及其结构布局的形态和外观),形质是神采赖以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因此,书法艺术神采的实质是点画线条及其空间组合的总体和谐。追求神采,抒写性灵始终是书法家孜孜以求的最高境界。
  书法中神采的获得,一方面依赖于创作技巧的精熟,这是前提和基础;另一方面,只有创作心态恬淡自如,创作中心手双畅,物我两忘,才能写出真情至性,融进自己的知识修养和审美趣味。


   二、书法欣赏的方法   

书法欣赏同其他艺术欣赏一致,需要遵循人类认识活动的一般规律。由于书法艺术的特殊性,又使书法欣赏在方法上表现出独特性。一般地说,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1、从整体到局部,再由局部到整体。

  书法欣赏时,应首先统观全局,对其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进而注意用笔、结字、章法、墨韵等局部是否法意兼备,生动活泼。局部欣赏完毕后,再退立远处统观全局,校正首次观赏获得的大概印象,重新从理性的高度予以把握。注意艺术表现手法与艺术风格是否协调一致,作品何处精采、何处尚有不足,从宏观和微观充分地进行赏析。


   2、把静止的形象还原为运动的过程,展开联想。
书法作品作为创作结果是相对静止不动的。欣赏时应随作者的创作过程,采用移动视线的方法,依作品的前后(语言、时间)顺序,想象作者创作过程中用笔的节奏、力度以及作者感情的不同变化,将静止的形象还原为运动的过程。也就是摹拟作者的创作过程,正确把握作者的创作意图、情感变化等。


   3、从书法形象到具体形象,展开联想,正确领会作品意境。
在书法欣赏过程中,应充分展开联想,将书法形象与现实生活中相类似的事物进行比较,使书法形象具体化。再由与书法形象相类似事物的审美特征,进一步联想到作品的审美价值,从而领会作品意境。如欣赏颜真卿楷书,可将其书法形象与荆卿按剑,樊哙拥盾,金刚眩目,力士挥拳等具体形象类比联想,从而可以得出:体格强健——有阳刚之气——富于英雄本色——端严不可侵犯的特征,由此联想到颜真卿楷书端庄雄伟的艺术风格。


   4、了解作品创作背景,正确把握作品的情调。
  任何一件书法作品都是某种文化、历史的积淀,,都是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因而,了解作品的创作背景(包括创作环境),弄清作品中所蕴含的独特的文化气息和作者的人格修养、审美情趣、创作心境、创作目的等等,对于正确领会作者的创作意图,正确把握作品的情调大有裨益。清王澍《虚舟题跋·唐颜真卿告豪州伯父稿》云:《祭季明稿》心肝抽裂,不自堪忍,故其书顿挫郁屈,不可控勒。此《告伯文》心气和平,故客夷婉畅,无复《祭侄》奇崛之气。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情事不同,书法亦随而异,应感之理也。可见,不论是作者的人格修养、创作心境,抑或是创作环境,都对作品情调有相当的影。向。加之书法作品受特定时代的书风和审美风尚的影响,更使书法作品折射出多元的文化气息。这无疑增加了书法欣赏的难度,同时更使书法欣赏妙趣横生。


  总之,书法欣赏过程中受个性心理的影响,使欣赏的方法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以上所述仅是书法欣赏的一种方法,欣赏过程中可以将几种方法交替使用。另外,欣赏过程中还必须综合运用各种书法技能、技巧和书法理论知识,极大限度地挖掘自己的审美评价能力,尽力按作者的创作意图体味作品的意境。努力做到赏中有评、评中有赏,并将作品放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去考察,对作品作出正确的欣赏和公正、客观的评价。当然,掌握了正确的欣赏方法以后,多进行欣赏,是提高欣赏能力的重要途径,扬雄谓,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从“提、按”中感悟书法“用笔”

作者:王景


书法作为国粹在中华文化中传承,自然有其独到的艺术感染力,这离不开毛笔的“功劳”。正是因为毛笔的圆健软弱,在点划挥洒之间可以随心所欲,注入情感入理入境舒展个性,才为从古至今的文人骚客所倍加喜爱,抚弄至今而雅兴不减。然而,“用笔千古不易”也并非一句虚言,捆扰着有志学书者心手相隔,非探悟其“秘密”所在不可,“征服”的过程是即痛苦又快乐的。


从学书伊始,提笔蘸墨对照书帖点划描摹,懂行的老师告诉我们要逆锋入笔回锋收笔,其实在这中间我们不难发现我们要练习的正是使用毛笔最基础的“提、按”技能。逆锋入笔就是完成一个先提再按的动作,回锋收笔又是完成一个先按后提的经历,点划就是在这样提按动作之间体现精神。最初的体验也许就那么一闪而过,随后你的注意力可能转移到计较象与不象美与不美中去了。你的目标有明确的一面,但你不知道你该怎么去完成,因为前面却是茫茫一片,有字的间架结构、笔画的大小粗细、用墨的浓淡枯湿以及字体的颜柳欧褚等等自以为要学的东西要考虑,如同从白天草草地步入了黑夜。从清晰走向迷糊,从单纯走向混沌,这应该是学书的痛苦(其实着阶段还谈不上痛苦这么严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枯燥)升级,也是在痛苦中品位快乐的等级提升。这一阶段有长有短,这看你领悟理解的机缘,所以你需要一个高明的老师的引导,就像黑夜需要一盏灯一样。


为什么追求艺术的过程往往是一个磨难的过程呢?我想是因为它的前进路线多半是“螺旋上升”的。当你有一段时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书艺停滞不前,像“江郎才尽”一般被赶到了死胡同的跟前时,你千万不要泄气,因为你提升的机会就在你面前。当然,你要舍得“放弃”你一段时间来的经验,要有勇气站到你最初起步的位置重新审视你的“提、按”,重新练习实践你的“提、按”,就像一个老会计对不上帐目他就会耐心地从头查起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查起一样。是不是很可笑?其实不然!这一次你的眼光不同了,你的敏锐性增强了不少。别看“提、按”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动作,只要肯用心练习,这次你应该有能力感受到在完成点横竖撇捺钩提的提按过程中手上传至心灵的节奏快感,相通于感悟音乐艺术的旋律美感。当你把完成的习作悬于墙上时,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字里行间的精神轮廓相比以前来得抖擞和清晰,你已经领会到所谓“笔画要交代清楚”的含义,要与学习歌唱相比就雷同于“咬字要清晰”的技能了,再与戏剧相比那就是锣鼓点上漂亮的“亮相”了。只要你肯去发现,艺术总有相通的地方。你这时可以感觉到自己离艺术的目标又靠近了一步,甚至触手可得了。但你放心,绝对没那么容易就让你得逞,要不然书法就称不上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了,那又怎么能够刺激起你对它的极大兴趣呢?很明确,从这一步你刚刚跨入了艺术的门槛,等待你深入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字体还分行草篆隶,用笔还说遒劲洒脱雄健清丽,用墨还求浓淡干湿色分五蕴,章法还涉取势倚斜留白呼应等等,看似很专业也很复杂,凡是能挖掘美的理论它似乎都要沾染一番。这一下你应该是进入戴望舒的“雨巷”中了,彷徨美丽而又徘徊。

似乎都是这样,最高深的理论我们只能用最浅显的办法才能应对。当你再一次被困于“高原期”时,你不妨放弃登攀回到山下仰望,这时平心静气显的很关键,用大师们的话就是“耐得住寂寞”。我觉得“提、按”仍然是你的垫脚石,我觉得我自己正处在这个困顿的阶段。这几日我正细细地琢磨体会“提、按”的要义,再飘逸再雄健的字都要靠提按来完成,毛笔之所以能够寄寓书家的个性和情感,就是因为毛笔的软性和韧性创造了用笔变化和修饰的空间,在看似不经意的提按挥笔之间注入了或是泄露了自己的性情与境界。就以行书为例,笔锋入纸的“按”是精神的积聚和力量的储备,需要稍有停歇留给书写者以短暂思索的时间;行笔过程的“提”就是精神和力量的抒发展现,需要提得适处在毛的任性弹性范围之内,留给书者抒发铺展抑扬发挥的空间,(铺展过程也应该有提有按扬抑交叠,否则一下子倾盆而出或生硬平淡叙述都不能给瞻仰者带来美感和交流),一笔写完如同“见好就收”,同时蓄势以待下一笔抒发,或舒缓或急促,或闲散或密集,如此娓娓叙述往返直至通篇终结。有很多人都说写字如同练气功,一招一式咋看无物实为有物,它的物就是“气息”吞吐,就是转承接连,就是挥运有致,通体都是灵气运行,虽然我没有练过气功,但我通过书法练习的确能感受到气功的奥妙。“提、按”动作看似简单,可是找到提按那种美妙确也不易,提要提得恰到好处,按要按的凑巧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但只要你怀着玩味的心境持之以恒的加以尝试练习,这种奇妙的感受会在你的笔端出现的。


谈“提、按”也许只能算是用笔之道的皮毛,但“皮毛”本身确实就是精华。我天生愚钝,习书二十多载,直到前些时候方才从临习明朝书法大家黄道周的墨迹中对笔法有所顿悟,其墨迹的遒劲正是得益于利索清丽的提按,我的大脑似乎被链接了一般,娟秀的“兰亭”字迹在脑海里清晰展现,一下子到了毛笔的脉搏,“提、按”不正是“二王”的精华吗?我似有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气流通畅的不止,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痛快地享受着学书的极致乐趣。兴奋之余,我耐心地揣摩历史名家墨迹起笔收笔的细节,从网络视频中感受当代书家书写状态,自以为走对了路子,摸着了门道,我得感谢“提、按”,庆幸自己能平心静气地善待最基础也最不起眼的“提、按。只有你掌握了“提、按”,才能在提按过程中加以提锋、换锋、运气、使转,加入更多更丰富的“东西”(内涵),你的作品也才有艺术可言。在书法史上,提及用笔的理论很多,有《笔阵图》七行、《与子敬笔势论》十章以及孙过庭《书谱》等等,古文叙述得云里雾里玄乎邪乎,但如果没有很好地把握“提、按”工夫,高谈阔论也只能是海市蜃楼过眼即失。因此,我才要对自己说“提、按”很重要,最基础的东西才最重要。


艺术是永无止境的,循环甚至颠覆都不可避免,我还有很远的“螺旋”之路要奋斗和享受。想学书法的人总爱用美丽的书法梦装饰自己心灵之窗,乐意钻进痛苦换来对身心的煎熬。



图解行书两大难点:入笔与收笔!看完很受益!

我们知道,一个笔画的完成,需要起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大到横竖撇捺,小到一个点都是有这个动作过程的。比如起笔时要一气呵成,所以必定是功力十分深厚时才能信笔写出很好的效果。收笔则与起笔同样重要,故而需要小心收拾。孙氏的《书谱》在起收笔方面很有特色,十分精巧,特别是对锋颖的熟练使用令人叹为观止。


  一、起笔

  孙过庭的起笔十分爽利,确实做到了一气呵成。在临习过程中,我们可以从一下几个方面来观察和学习《书谱》的入笔方法。


  1、起笔的角度

  首先《书谱》中起笔的时候都不是直入的,它有一个很小的细尖。这个细尖虽然很细很小,但是却不单薄,很厚重。应是入笔后轻微的捻管所致,使的笔画迅速的由侧锋转到中锋来。这样的入笔显得含蓄有韵味。

  入笔的角度变化很多,几乎各个角度都有,需要仔细观摩,找准入笔角度对接下来的行笔动作有很大帮助。变化太丰富,不能一一列举,读帖时要细致观察。


  2.起笔的藏露

  《书谱》的起笔,大都露锋起笔,显得十分爽利,但又不是直入,而是有个角度方向的转变,所以不会显得太过毛刺。少量的藏锋起笔也是为了改变节奏,增加字法章法的丰富性。分露锋和藏锋。


  3.起笔的轻重

  《书谱》的起笔大都较为轻盈,顺势而入,显得十分顺畅流美。但也间或夹杂一些较为重的起笔动作,有一个顿挫和按的动作。这样轻重结合的起笔,增强了整体的节奏感,有一种抑扬顿挫之感。分轻起笔和重起笔。


  4.起笔时与上一笔的承接关系

  《书谱》的行文十分流美,一点都不会有阻塞的感觉。虽然连笔不多,大都字字独立,但是字与字之间的笔意上的连带使得章法上出现了流美的效果。因此要注意起笔时与上一笔的笔意上的连带关系,走笔要有势的关系,不可一笔一笔独立开来。如“志”的第一笔横画以及“俯”的第一笔撇画。


  二、收笔

  很多人光注意了起笔而不去关注收笔,这是不对的。古人对于收笔十分重视,无不小心翼翼。有来必有收,这样一个字才算写完整,而不是丢了一块。

  1、顿收

  这种收笔方法是用笔肚子收笔,给人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引发联想。但是《书谱》中此法不多用。


  2.回收

  回锋收笔,这里是到了笔画末端略提后回锋,把笔画包在点画当中,同样有含蓄隽永的艺术效果。例如“无”字横的收笔和“令”字最后一点的收笔。


  3.放收

  这种收笔方法在《书谱》中运用的最多。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收笔时,孙过庭一般有一个提的动作,导致出来一个小小的锋尖。“互”字第一横的收笔很明显。有些笔画收笔时,提的成分加多,不如上面的含蓄。有些笔画为了承接下一笔,眉目传情,放收时要注意笔断意连。

  

  4、锋尖送到随处

  收笔时最忌讳用力甩出去,而是应当把锋尖送到笔画的末端。这样字才不会轻浮,显得沉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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