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法制与文化之道
第二十一卦 噬嗑卦
卦图:
象辞：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卦辞：噬嗑，亨、利用狱。
彖传：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爻辞：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象》曰：屦校灭趾，不行也。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象曰：噬肤灭鼻，乘刚也。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九四：噬干胏，得金失；利艰贞，吉。
象曰：利艰贞吉。未光也。
六五：噬干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象曰：贞厉无咎，得当也。
上九：何校灭耳、凶。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一、卦图破解
（一）卦变与天时
《噬嗑卦》是由《否卦》变化而来的。《否卦》是先变为《噬嗑卦》。然后《噬嗑卦》再变为《归妹卦》。
《噬嗑卦》有“日中为市”，谋利交易之象；《归妹卦》有纳妾、陪嫁之象。
《噬嗑卦》天时取决于《否卦》，其天时为酉。酉代表一年当中的仲秋之月，节气为白露、秋分，酉正即为秋分日；酉亦代表一天当中的日入之时，即傍晚17-19时，酉正就是18时整。
当酉之时，五行属金，天命敛收，人道重义。仲秋之月，北斗星柄指向正西方向，天行正西之德，天气肃杀，万物敛藏。日入之时，也是鸟归林、人归家的时侯。《孝经说曰》：“若木性则仁，金性则义，火性则礼，水性则知（智），土性则信”。《礼记·月令》云：“是月（仲秋之月）也，……乃命有司，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毋或枉桡；枉桡不当，反受其殃。”又曰：“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声，蛰虫坏户，杀气浸盛，阳气日衰，水始涸。日夜分，则同度量、平权衡，正钧石，角斗甬”。还曰：“是月也，易关市，来商旅，纳货贿，以便民事，四方来集，远乡皆至，则财不匮，上无乏用，百事乃遂”。
（二）交互卦与其内涵意义
《噬嗑卦》的交互卦为《蹇卦》。
《说文》：“蹇，跛足”。《序卦传》、《杂卦传》曰：“蹇，难也”。《蹇卦·彖传》：“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足跛则行难，比喻事物由于自身存在着一些难以克服的问题而导致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一些不可避免的困难。《蹇卦》的意义正在于此。《蹇卦》之难，是前进中的困难，在于条件不太具备、欠缺、勉强而行。《蹇卦》之难，可以在行进中逐步加以克服，慢慢得以纠正，故《蹇卦·象辞》曰：“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噬嗑卦·彖传》曰：“颐中有物曰噬嗑”。颐中有物，通过咀嚼，利于食物下咽，进而吸收消化。比喻统治者利用国家强制力调整社会利益关系，对不符合统治阶级利益或社会整体利益的违法行为加以惩戒，以维护统治者的统治秩序。故《噬嗑卦·象辞》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其《彖传》亦曰“利用狱也”。
《噬嗑卦》中的违法行为就相当于《蹇卦》中自身所存在的一些问题。“颐中有物”难以下咽；足跛则难以行进。自身存在缺陷，问题，就要努力克服，故曰“反身修德”；有违法行为就要依法惩戒，故曰“明罚敕法”。“明罚敕法”与“反身修德”的目的都是调整社会关系，使大家的行为都符合社会道德和法律。“颐中有物”，难以下咽，因其难，故噬嗑；之所以噬嗑，因其难也。此内涵也。
（三）综卦及其互补意义
《噬嗑卦》的综卦为《贲卦》。
《杂卦传》曰：“《噬嗑》，食也；《贲》，无色也”。“噬嗑”的目的就是要把“颐中之物”嚼碎咽下去，故曰：“《噬嗑》食也”。“贲”的最高魂境界就是要还事物以本质面目，至饰而近乎本色，故曰“《贲》，无色也”。“无色”就是指近乎本色。
《噬嗑卦》与《贲卦》所反映的思想，可统一为治国平天下的两种手段。《贲》是“文”的手段，包括道德和礼制；《噬嗑》是“武”的手段，包括政令和刑罚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就是依靠国家强制力来平治天下的“武”的手段，就是《噬嗑卦》所谓“明罚敕法”、“利用狱”的思想。“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就是依靠社会公德良俗、礼制教化平治天下的“文”的手段，这就是《贲卦》“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思想 。文治是基础，武功是后盾，故《贲卦·象辞》曰：“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军队与刑罚是暴力镇压的工具。《汉书·刑法志》：“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在《禹刑》和《汤刑》的发展基础上，到周代又制定了《九刑》，形成了严密的法网，同时，在周公主持下，又制定了“周礼”，配之以相应舞乐，形成了西周的礼乐制度。这些礼乐制度，广泛地应用于政治和社会的各个方面，既能使人恪守符合等级观念的各项规范典则，又能体现当时的时代文明。孔子称赞周礼，他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礼与刑相辅相成，文治武功，缺一不可，起着共同维护统治者统治的作用。
（四）错卦及其否定意义
《噬嗑卦》的错卦是《井卦》。
《噬嗑卦》与《井卦》都是由《否卦》变化而来的。井的发明，不仅改善了人类的用水条件，而且大大扩大了人类的居住范围，使人类摆脱了逐水而居的限止，能够依井而居，居住地也逐渐固定下来，形成集中居住的村落。人类集中、固定的居住有利于让人们互通有无，于是因井而成市，形成市场。“井”是共汲之所；“市”是交易之所，合称市井，泛指生活、交易的地方。《噬嗑卦》有“市”之象，《易·系辞传》云：“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故《井卦》言乎“井”；《噬嗑卦》言乎“市”。市场交易的标的物是商品、货物，强调的是私权；居井共汲的标的物是水，强调的是公权。《噬嗑卦》有“颐中有物”之象，《井卦》则是井中汲水，即“往来井井”之象。“颐中有物”，口中有食，强调的是私属，“往来井井”强调的是公益。再者，《噬嗑卦》是封闭的，“利用狱”，而《井卦》是开放的，“利”居其所而迁（《系辞传》）。《噬嗑卦》卦辞云：“噬嗑，亨，利用狱”。“用狱”就是刑罚之事，立以规范，限以自由，这与开放自由的井道是完全相反的。“井”字把空间划分成九个区间，分为中间和四面八方，中间指固定场所，四面八方则是开放场所，人口会流动，居所也会迁移，但一个人无论走多远，其籍贯是不会变的，他的根永远在中间的那个固定场所里，故曰“改邑不改井”。
《井卦》对于《噬嗑卦》的否定意义在于：《噬嗑》“利用狱”，不言乎“公益”，不言乎“开放、自由”。
（五）《噬嗑卦》与《讼卦》的比较
《噬嗑卦》与《讼卦》都涉及到诉讼刑狱之事，那么两卦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讼卦》上乾下坎。“乾为天”、“坎为水”。水有多种形态，水在天为云；在地为水；上不在天，下不在地则为雾。《讼卦》之象，实际是“天下有雾”之象。雾天视线不清，沟通不畅，容易发生冲突，事不明则讼，故“讼”。又“坎为盗”，故《讼卦》又为“天下有盗”之象。天下无贼则外户不闭，天下盗起则纷争不断。《讼卦》的交互卦为《家人卦》，“个体家庭”是私有制的产物，是私有制的标志，“家”就是“私”的代名词。在原始共产制条件下，社会以氏族为单位;私有制确立後，社会则以个体家庭为单位。《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 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 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是谓小康。”可见，在天下为公的“大同之世”，“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私有制确立後，进入天下为家的“小康之世”。小康之世由于私有制的确立，“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讼卦》是由《遯卦》变化而来的。《遯卦》选变为《讼卦》，然後《讼卦》再变为《鼎卦》。《鼎卦》反映的是王权世袭制的确主，故《讼卦》反映的是私有制确立後，王权世袭制代替禅让制的过程中所引发的争斗。
《噬嗑卦》反映的是王权世袭制确立後，阶级社会的法制制度。《噬嗑卦》上离下震，离为火，震为雷，火示之以明，雷动之以威，威明俱备，利用狱也。《噬嗑卦》有“颐中有物”之象；口中之食体现了人对物的私有权。《噬嗑卦》亦有“日中为市”之象，市场交易行为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所以《噬嗑卦》所涉及的刑狱之事，主要是由利益关系引起的诉讼之事。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私有制是阶级社会的基础，所以必须明断是非、严肃法制。
《讼卦》反映的是王权世袭制在取代禅让制过程中产生的争斗，主要是王权的争夺，是一场涉及制度的变革。故《讼卦·象辞》曰：“讼，君子以作事谋始”。《噬嗑卦》所涉纠纷，主要是阶级社会中由财产所有权引发的案件，需用刑罚的手段明断是非，故《噬嗑卦·象辞》曰：“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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