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近在咫尺的爆炸

 

爆炸，这个令人胆寒的字眼，总是跟灾难、战争有关，可是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的第一份工作总是伴随着频繁的爆炸，而且有一次近在咫尺。

 

铅冶炼鼓风炉，远看就像炼钢厂的高炉，炉顶上冒着浓浓的黑烟，炉低下冒出冲天的水蒸气，时不时还伴随着宝马广告中“钢、钢”的金属碰撞的响声。不可思议的是，那种“钢、钢”的声音，常常由我亲手制造出来。

 

那天，我的岗位是看出铅口，这就是整座鼓风炉冶炼的最终精华-融化了的金属铅的出口，这些粉红色的金属液体，闪着银白色的亮光，像溪流一样的泊泊流出，金属铅的熔点是327.5摄氏度，这个数据像钟表的V字造型一样，永久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铅水流到一个钢铁制成的矩形盆子里，盆子安放在一辆小型铁轨车上，每个盆子可以装一吨重的金属铅。当铅水流到盆子一半满的时候，就要在中间放置一个铁钩，以便等铅水凝固以后用吊车把这块金属吊起来。

 

铅水放满了盆子之后，就要把出铅口堵住，同时打开另一端出铅口，铅水持续不断灌注到另一个盆子里。然后就要用水冷却这个盆子里的铅锭，我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流着水的橡胶水管，轻轻地搭在盆子边上，水流迅速地覆盖在熔岩般金属铅的表面上。

 

霎时间，冷水遇到高温，水蒸汽蒸腾着冲天而起，遇到天冷的时候，水蒸汽可以弥漫整座鼓风炉，冲到数十米的空中，无比壮观。每每这个时候，心中充满了莫名的自豪，好像自己就是炼钢工人、石油工人一样，因为那个时候“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等铅锭完全冷却了，我一手持移动式电动葫芦的开关盒，把吊车的铁钩和铅锭的铁钩勾在一起，一手抡起一把12磅重的铁锤，一下接着一下砸在钢盆的边沿上，让铅锭与钢盆分离。就这样，宝马广告中的“钢、钢”的声音就产生了。在夜晚，在清晨，这种“钢、钢”的声音特别清晰，特别洪亮，现在听起来很亲切。

 

有一天夜班清晨，我照例把铅锭连着钢盆吊起来，离开铁轨车大约一寸高，一只手抡起大锤“钢”地一声砸下去。手起刀落，铅锭脱模！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察到某种不对劲儿，本能地把身体背过去。爆炸发生了……

 

一片冲天而起的水蒸汽过后，我的帆布工作服、工作帽上面洒满了一片星星点点的金属铅。原来，这块金属铅锭的中心就像糖心包子一样还没有完全凝固，液体的金属铅坍塌下来，与冷水相遇就发生了爆炸。所幸我躲闪得快，毫发无损，要不然不是瞎眼就是破相。

 

一块块一吨重的银白色铅锭，就这样被吊离炉前，像砖头一样整齐地码放在露天，以便运走。它们用来制造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汽车用蓄电池、电脑电视机的线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