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世界经济变数在中美

 世界经济: 变数在中美

赵 伟

(浙江大学教授)

    又快到岁末，得找个好的视角审视一下世界经济了。金融危机过去整七年，世界经济依然处在“后危机”状态。早几年我曾说过，“后危机”既是世界经济演进的一个时段，也将是世界经济的一种状态。作为一个时段，是两次长期繁荣之间的一个痛苦的调整期，作为一种状态，将呈现一种“中间偏下”的常态，不死不活，有险无灾——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有大风险而无大灾难。回头去来，这个预言是准确的。过往七年，虽然世界局部地区麻烦不断，不少国家经济走走停停，甚至坠入危机难以自拔，但全球经济总体上维持了一种中低速增长态势。世界经济总的规模扩大了，金融危机前夕即2007年，全球名义GDP大约57万亿美元，8年之后的2015年，超过77万亿美元，8年间扩张了三成以上，实际增速3.5%左右，比前危机十年增速低1~2个百分点。

接下去怎么样？我的预期是，世界经济的“后危机”状态总体上不会有大的改观，但存在着一些大的变数，这些变数的突然发力，其影响将是两面的：要么将给世界经济以希望，要么把世界经济引向灾难。

世界经济接下去的变数，多半得看两大经济体。哪两大？美国与中国！早先我曾说过，看世界经济，盯住全球三个核心之四大经济体即可。三个核心分别为北美、西欧和东亚。四大经济体分别为美国、欧盟、中国和日本。就目前和接下去影响世界经济的变数来看，在这三个核心之四大经济体中，两个可以暂时淡化，这便是欧盟和日本。

欧盟经济最大的变数无疑是英国退欧效应。但这个变数是可预期的，其影响也将是有限的。可预期的基本原因在于，这事发生在契约意识特强的欧洲，按照合约或协议操作，其效应多半将是可以预期的。实际上目前英国-欧盟两方尚在博弈，双方都在算计成本与收益。在英国一方来看，若成本过高，将可能促成新一轮公投，至少将延后。在欧盟核心成员那里，也在通过索要高昂的“分手费”吓阻脱欧派。只要这个博弈不完结，英国脱欧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也就不会对欧盟经济造成实质性影响。只不过会延长欧洲经济不死不活状态的时间。实际上，欧盟经济在前金融危机期，也就是统一大市场启动后的将近十年期间，经济增速原本就很低，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也不大。后危机以降欧盟经济表现总体上也是一种中间偏下，对世界经济的影响略逊于前危机期效应。接下去这块可以作为“常量”去看。

另一块也不要过多去看，这便是日本。基本的原因在于，走走停停已属日本经济“老常态”，接下去不会指望其有什么大的变数，即便有变数，对世界经济总的影响不会很大。后金融危机以来虽然日本经济实际产出一直在微增长，但由于日元大幅度贬值，按美元计算的名义GDP不增反降。安倍上台初的2012年几乎接近5万亿美元，折腾了四五年，不增反降。IMF最新数据显示，2015年日本名义GDP只有4.2万亿美元，不到中国(10.98万亿美元)的一半，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近乎零。

或许有人看重“金砖”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我要说的是，这块除了中国之外，别的几个好赖参半，虽然印度经济表现不错，但给巴西、俄罗斯等经济的收缩给抵消了。中国之外新兴经济体加总的世界经济增量效应，当略微超过零。

聚焦中美两大，看什么？我以为，中短期内看美国得看货币政策，看中国得看经济减速和人民币汇率。

美国货币政策及其全球效应的底气在于其经济表现相对于别的大经济体都好。美国经济是大国中逃离金融危机最早，且自那以来不断走强的经济。美国经济是在2009年第三季度走出衰退恢复增长的，到2016年10月份已连续增长了89个月，创1970年代以来第四个连续增长最长的记录。前三个记录分别是克林顿执政期间的1990年代、里根执政的1980年代和20世纪60年代，繁荣期分别为117个月、104个月和96个月。

判断美国经济好坏，主要得看就业。两个数据最关键: 一个是失业率，一个是劳动参与率。前一个反映的是登记失业人数占总劳动参与人数的比重，后一个反映的是进入市场的劳动力占劳动人口的比率。后危机以降，前一个数据一降再降。由2009年最高的接近10%降到两年前的5%以下。2016年4到8月甚至在5%以下。后一个数据则在多年下降后恢复增长。核心劳动力参与率，即25岁到55岁年龄之间的劳动者就业率，在经历将近20年时间的下降后，开始增加。过去一年美国新增就业人数300多万。

何以就业对美国经济最重要？基本原因是，就业在美国国民收入分配、经济增长动力以及公共财政方面起着决定性作用。各类就业者工资占美国GDP的将近60%，国民消费占美国GDP的70%以上。个人所得税构成美国财政收入的绝大部分，社保收支扩张与收缩完全取决于就业。一句话，就业好坏关乎美国经济方方面面，就业一好经济多半会进入良性循环。

美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尤其是其在发达经济体中近乎一枝独秀的增长，强化了美联储在全球货币政策中的引领地位。在全球推过量化宽松政策的大经济体中，唯有美国真正终止了这种政策，加上强势美元，美国货币政策成了世界经济最大的变数。美联储何时再加息以及加息的效应，成了接下去世界经济最大的悬念之一。

全球经济视点来看，影响世界经济的中国经济变数不少，但两个最紧迫:一个是经济增速，直截了当的疑问是，会否发生“断崖式”下坠？减速何处是个底？另一个是人民币汇率，直接了当的问题是，人民币会否突然大幅度贬值？前一个变数对于世界经济的影响基于一个基本的事实，这便是中国不仅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是第二大市场。中国经济增长对于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最大。2015年超过四分之一。如果中国经济持续减速，尤其是减速加快，对于世界经济的负面影响将是巨大的。如果人民币汇率突然大幅度贬值，将引发全球性的竞争性贬值，进而将世界经济引入混乱之中。

目前看来，美国货币政策变数最大，中国两个变数骤变的概率要小些。

早两年我曾写过，世界经济短期看美国经济复苏，中期看中国转型升级，现在这个判断依然有效。转型升级不仅关乎到中国社会经济自身发展，而且关乎全球经济能否最终走出后危机状态。

(2016年11月5日写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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