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春暖花开，生机盎然。
吃好早饭，老伴一番打扮，抹了口红。手拿西装站我面前，笑眯眯地瞅着。
我莫名其妙：“这演哪一出？”
“换上吧！孙女上午有空，陪咱去买手机。”
“又买手机？”不由得上火顶撞：“你烦不烦？同你讲几次了，前年女婿给一部刚用习惯，去年又换上儿媳的苹果手机，抽屉还有好几部好用，当饭吃呀？”
老伴仍和颜悦色：“八十岁生日，又是相伴六十年钻石婚纪念日，意义不同。”
“你给我买了金镶玉老鹰挂件，又有龙凤坠，还印制了照片书……已够多了！”
老伴还是执着，劝道：“买吧，现在便宜，华为128G只要一千多，我看过几次，手感好，拍照清晰，功能多……”
“退休工资月月买也不成问题。只是换来换去瞎折腾无意思！刹住吧！”
我扳起面孔，老伴犟不过。只好拿手机同孙女解释。
才几年光景，通讯的发展走马灯似的浮在眼前，历历在目：
知青返城时，居委只一部电话。打电话要排队，等传呼。
第一次到单位报到，劳工员扔过电话薄，要我同劳资科长打招呼。
我瞅着话机束手无策：不知是先拿耳机，还是先拨号，窘在那里。
过了一会，劳工员问：“怎么不走？”
我面红耳赤，尴尬地说：“我……电话不会打。”
他瞪我一眼，没说什么，代我拨了。方知要拿起听筒才拨键。
上班后，部门有电话，但费用控制。能不打尽量不用。
一天，办公室小张递给我一小物件。
“是啥？”
“BB机。”他说，“有电话会嘀嘀叫，可按显示号码回电，便于联系。”
我电话少，BB机有无皆可。但我喜欢。因为穿西装，打领带跳舞，衣兜插钢笔，戴上手表，腰里别上BB机，显得高雅、新潮、时尚。
随着改革开放深入，很多人下海做生意，电话也成了新生事物。
有次到同事家串门，碰巧同事在接电话。看到我们说：“孩子要我们吃晚饭。”
“装电话机了？”我很羡慕，觉得稀奇。
同事丈夫说：“你也装吧，有电话真方便。”
我问：“好装吗？”
“要向邮电局申请，排队等待，根据线路远近，核算费用。”
“要多少钱？”
“不多，我花一万多，你们估计六七千足够。”
我伸伸舌头，心在嘀咕：“说话轻松。你装病在家开店，钱不算计。我才一千多，要几年攒够？装了，还要付月租费，电话费。电话不多，尽花冤枉钱。不吃饭不行，没电话照样活。”
两年后，工资涨过两千。见邻居装电话，心也痒起来，同老伴商量：“没第二辈子可活，咬牙也装，先享受再说。”
电话普及了，价格也便宜，两千五圆了梦。
市面上兴起了手机，老伴赶潮流，也买上了，可留言发短信。
2000年秋季，退休帮好友山根收苹果是履行许诺。
十一月末，太阳老高，山根张罗收工。说：“要往栖霞送苹果，你们搭车顺路到招远泡温泉吧！”
真求之不得。天天出汗，灰眉土脸，衣服变硬。虽是邻县，几十年没去，想知变啥样。
北方已是冬季，寒气袭人，冷风剌骨。只好多带棉衣，更没忘相机。
到招远太阳落山，夕阳映出满天彩霞，余辉照着一幢幢高楼，分外壮观。
山根在车上拿大哥大一个劲地打电话，一会客户，一会要货单位，一会打家里，报着苹果品种，规格，型号和所处的位置，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好像面对面聊天一样。我没有打扰，惊叹高科技给生活带来的方便，羡慕他赶潮流。
在转弯处让我俩下车，指着说：“周围都是温泉，你们自己选吧！”说着，要去BB机，将大哥大交给我：“有事打电话！”嘱咐完，扬长而去。
握着大哥大一筹莫展。高档玩意根本不会用。望着远去的汽车，只对老伴扬一扬，腰一挺，得意地举着：“我是老板！”
华灯初上，一片光明，路边有亭子，蓝瓦红柱，挺好看。我掏出相机，想留个影。便拉老伴进入。
想抄近路，由下面将老伴拉上，手松了，老伴摔了跟头。直喊疼。
墙只半米高，觉得她有意做作、撒娇，没在意。
她却不停地哼，到温泉衣服都不能脱，全要我帮忙。
山根回来接我们时，老伴的胳膊不能动。山根抱怨我不打电话他。一边给老伴揉搓，按摩。一边与村医联系，反映了情况，知道如何治疗和注意事项……
我才意识到老伴摔的不轻，心里急起来。感到大哥大真管用！
2007年，山根儿子结婚，送我一部折叠手机。
那时，农村也赶时髦，好手机到处炫耀，引以自豪。但家乡人聪明，电话不接，看号码便知道谁在叫。浇地时水流到头了，手机一揿，这头便改洼子。妙用不花钱。
年纪大的不敢想。他们说：“土埋半截了，下辈子再说吧！”
西庄儿子牵挂老娘，出门留一手机，好随时联系。老娘很高兴。夜里对着手机哇啦半天，却听不到儿子吭声。儿子打电话来，拿起电话就骂“拿娘寻开心。”以后才知没按键。
2008年去哈尔滨给叔叔祝寿，女婿将多功能手机给了我。我手生，拉丁字母不会转数字。请教哈工大的教授妹夫，他说：“我也不会。”
2014年以后，工资翻番。地方的移动商店发来信息，说老客户可免费领手机。我喜出望外，当机立断。式样比以前新颖，还可拍照上网。使用一个月，发现费用成倍增加，三天就近百元。我有点吃不消，便到门市询问。
女同志说：“给你查了，收的网络费，没错。”
我说：“我是老人，不会上网，哪来网络费？”
她说：“可以关掉。但仍要保证每月消费七十元。”
“有这等事？这么多？”我一惊。忙说：“他们没讲，我不知道。”
她说：“讲不讲都一样。合同已生效。”
我急了，吼道：“霸王合同，不说明，硬叫签，不算数！”
她不火，仍心平气和：“那只能怪自己。他们已离开。我们后来，没法改动。”
“要扣多少时间？”
“两年。”
我无可奈何，自认倒霉。觉得还是老人机声大，熟悉，又使用旧机。
一年后，看到孩子的手机同我的新机一样，便让孩子教。
孩子教我上网，建微信，视频聊天，查地图，找定位……使我们懂得许多，思路豁然开朗。后悔没有早学习……
老伴眼馋也去买了一部。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的精神面貌大变。短短几年，大哥大，座机，BB机，都退出历史舞台，被遗忘。现在手机人人有，连老人孩子也不例外。成生活的必需。接着5 G刷脸多功能机又将面世，时代的发展日新月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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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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