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评价
旧城保护本身就因为涉及多方利益而成为一个复杂的议题，而利益还只是那具体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历史”、“文化”这些相对抽象的观念和价值会使对旧城保护的评判标准显得更加捉摸不定。我本身住在保护区里，喜欢老的东西，这会让我的评价有一定局限性。再加上实在是让政府报告中一个又一个“加快”、“最快”吓得调查也做得比较匆忙...我希望这里呈现的调查和评价是尽量全面和客观的，还是那句话，欢迎讨论～
1. “主题化”与“商业化”
我们在上一节“项目历史”中提到过，“广场恢复整治项目”的前身是2010年提出的“时间文化城”，占地12.5公顷，由纪念广场、展厅、钟表城和餐厅等组成。这个项目对历史街区的破坏过于明显，所以迫于舆论压力而中止。经过修订，原方案大大缩水，但仔细读过官方对于现有规划方案的愿景介绍（“...以鼓楼东南角正在建设的时间博物馆为呼应，展示时间计时文化，传播区域历史文化，共同打造钟鼓楼中轴文化休闲城市”），我意识到，现在的“恢复整治”与之前大张旗鼓的“时间文化城”或许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涉及的面积少了一些（如果当地居民传说中的“分阶段完成”属实，那么面积也未必减少了）。“时间文化城”和“恢复整治”共同存在着两个倾向——“主题化”和“商业化”。
先说“主题化”。东城区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徐熙在介绍“广场恢复整治项目”时说，要通过钟鼓楼树立起“北京时间”的理念，这是很典型的“主题化”思路。在此思路下，东城区提出将以钟楼-广场-鼓楼为轴线，加强沿线以报时文化为特色的景观设计，策划一批时间文化体验项目。主题化并非绝对不可行，旧厂房通过工业遗迹主题公园的方式再生就是一个正面例子。
在我看来，钟鼓楼“时间文化”的核心是，过去全城的文武百官、平民百姓都以这里的“晨钟暮鼓”作为生活作息的标准；而没有了“生活”，这种文化也就无从谈起了。如今官员们口中的“时间文化”，更像噱头，这种凭空“打造文化”的风气如果发展下去，等南新仓、海运仓出来个“仓储文化”、菜市口出来个“刑罚文化”什么的就太可怕了...与不知疲倦地“打造文化”同时，那些真正传承多年的，如牛街的穆斯林文化、大吉片的宣南文化，却得不到保护，实在太可惜了。
再说“商业化”。前两天循着大众点评网“四星半”的指示，我摸到了菊儿胡同的一家小店，“菊儿人家”。一边吃着招牌“菊香奶”，一边和老板聊起来。店主夫妇住在这里几十年，退休以后闲不住，几年前趁着翻修房子的机会把一部分划出来做了小餐厅，用自家厨房做私房菜给路过的游客吃，没想到很受欢迎。面对并非CCAV记者的我，老板说：“是赶上了好时候了...”这个“好时候”，指的是南锣鼓巷的开发。
尽管这只是个案，但仍然可以说明，商业化对于历史街区并非洪水猛兽，如果处理得当，结果甚至是皆大欢喜。近年来，北京旧城内有很多历史街区商业开发的例子，北边如国子监街（成贤街）、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南边如大栅栏、前门大街、琉璃厂等等。这里面我认为与钟鼓楼最具有可比性的是国子监街，因为这二者都并非传统商业区，而是在近年来旅游业发展的背景下，由区内文物古迹（前者的钟楼、鼓楼和后者的国子监、孔庙）吸引大量游客进而促进商业的。
国子监街的更新保护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东城区提出的策略是，提倡渐进性地更新，而要避免在同一个瞬间，以同一种模式全面铺开。然而，“同一个瞬间、同一种模式”似乎正是如今钟鼓楼将要经历的：在短期内迁走至少130户居民，然后再在短期内引入某种原本并不属于当地“生态系统”的产业模式，这更像是在走前门大街的老路。至于“国子监模式”和“前门大街模式”哪钟更适合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和更新，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
由于都位于中轴线上，当钟鼓楼复制了前门大街，就显得是把一个失误又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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