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韧
那些年，每到节日，我都要带老婆和儿子回家。每次回家，少不了要给父亲捎两条烟。母亲总是责怪我们不该乱花钱，并埋怨父亲成天就知道抽，屋里屋外搞得乌烟瘴气，害人！
每次只要一听到母亲说这话，我家的“调皮蛋”快速反应，马上从爷爷的嘴里拔出那支香烟，丢到地上，还踮起小脚将烟火使劲踩灭，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笑声把满屋缭绕的烟雾驱散得一干二净。这时，父亲并不生气，而是乐不可支，赶紧收起我们给他带回的礼物，进卧室去了，小孙子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过完节，我们就回县城了。父亲自己买的烟抽完后，没有余粮了，就记起我们给他带回的两条烟，赶紧去卧室取。明明放抽屉里的烟怎么不见了？父亲大呼小叫起来：老婆子呀，烟呢？
什么烟？母亲本来就反对孩子们买烟，更反对父亲抽烟，顺口说了一句：送别人了！父亲不相信母亲的话，怀疑是她把烟给藏起来了。
母亲扔下手中的活儿，跑到卧室和父亲一起找烟。母亲把所有的抽屉翻了个遍，没有找到，又在衣柜和木箱子里去找，依然一无所获。
“好好想想吧，你到底放哪里了？自己放的东西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母亲再三提醒父亲。父亲斩钉截铁地说：“说放抽屉就放抽屉。这点小事要记错了，那我几十年会计不是白当了吗？”
母亲又从床里找到床外，桌上找到桌下，本来叠好的衣物重新一件件翻开，角落处的杂货也不放过，一件件查看，烟还是毫无踪影。
“找个鬼，演戏给我看吧。”父亲盯着母亲，不紧不慢地冒出一句。母亲愣在那里，觉得十分委屈。说来也怪，家里没来客人，明明放在抽屉里的烟，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长翅膀飞了？难道有梁上君子？很长一段时间，老两口都为这件事拌嘴。
秋去冬来，一晃又一年。烟的事，大家逐渐忘记了，不再提及。
又一个节日到了，为了迎接孩子们回来，父亲开始隆重地打扫卫生。收拾卧室时，父亲顺手搬出床底下的一个陶瓷罐。一看吓一跳！罐子里正静静地躺着两条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去年过节买的、一直没有找到的那两条烟吗？父亲连忙喊道：“老婆子快来啊！”
母亲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进屋一看，翻箱倒柜、东寻西觅一无所获的两条烟，竟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母亲一把将陶瓷罐子拿过来，里面还有鲜艳的纸板、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小人书之类。
看到此情此景，两位老人顿时恍然大悟。母亲一时轻松下来，说道：“你还说是我把烟藏起来了，真把我冤枉死了！”父亲不予理会，生气道：“这个小兔崽子，白白浪费了我两条烟。真是可惜了！”
母亲开始不停地赞叹：“我乖孙子聪明，真有用，真有用！”母亲的絮叨中，包含着对父亲的爱和埋怨，包含着对儿孙们的体贴和爱怜。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和妻子都已退休，当年藏爷爷烟的男孩儿，去大都市多年，已成家立业，每次回家还记得给爷爷带回两条好烟。老父亲九十六岁高龄，多年前搬来县城与我们住在一起，尽管养生专家总说抽烟有害健康，老人每天照样抽。只是一直讨厌抽烟的母亲，于十七年前就离开人世了。
望着母亲慈祥的照片，我不由得忆起多年前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热闹温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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