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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药香气满/中国文化报

   草药香气满

 毕  璀

    历经冬春两个季节,到了六七月份,大山又像变魔术似的,悬下一张无边无尽的绿色幔帐。此时的山林、土坡、沟壑,处处弥漫着清清淡淡的草药香。站在我家门口,半山就在眼前,草药的香气阵阵袭来。

    当草药香气弥漫开来时,地面升腾起层层热浪,踩田打草的叔伯们披星戴月在田间忙碌着。父亲则像赶仪式一样,隔几日便在大瓷盆里用开水泡上一扎晒干了的香薷,看着我们姐弟仨轮流喝下肚。我们吃饭喝青菜汤时,会发现汤里多了几根鱼腥草。平素味道淡淡的白米粥,多了股甜中带涩的玉竹味。有时,我们还要啃一根蒸熟后特别像剥了皮的红芋、握在手里黏糊糊的天冬……父亲常常捧着一本边角起毛的红壳医学书,那些玩意儿都是他照葫芦画瓢的解暑养气秘方。那时常有小孩子中暑,但我们姐弟仨任凭在太阳底下怎么晒,都没有中过招。

    那时我们很淘气,常去后山上砍下一两根和胳膊一般粗的毛竹做成剑,或是把父亲砍回家准备窖种茯苓、天麻用的树杈修成长刀,顶着烈日在稻场上“哼、哈、嚯”地互相打着玩,之后便满身泥水,哭哭啼啼。母亲嫌我们太聒噪烦人,又没有法子,便要父亲修理我们。

    父亲也不说话,到了午后,让我们仨站好,一人发了一个包裹,包裹上捆扎着一个卷好的蛇皮袋,吊了个洋瓷碗,又让我们换了一身粗布衫,“跟我们到长岭岗上去。”父亲说。

    长岭岗是个很远的地方,和我们村隔了一个村、两座山。我们仨害怕极了,开始各种揣测。难道要我们去那里捡松子?可那是冬季的活儿。难道如母亲所说,早晚将我们仨卖掉一个?会卖掉谁?小弟突然大哭起来:“我听话我听话,不要卖我……”母亲见状,扑哧笑了,“带你们去长岭岗采野荆芥。”

    “那是什么?”“一种草药。”

    我们肚子里装了不少父亲熬制的草药汤,但实地采药还是头一回,我们兴奋得哇哇直叫。父亲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哇,这就是野荆芥么?”眼前茫茫一大片野草,跟我们差不多高,开着粉红的小碎花。“嗯,尽量采开花的,抓住秆子中间扯,把泥土抖干净,一扎扎摆齐。”父亲背对着烈日,歪腰给我们做示范。

    我开始“扫荡式”圈采,直到把身边所有粗秆采完为止。小弟挤在一旁,照着我的样子,从杂草中辨出野荆芥,两手抓紧,后倾着腰身,扯一棵,放一棵,再扯一棵,再放一棵,有时用力过猛摔个屁股蹲儿,坐塌一方草。大弟弟则一个劲儿地往前赶,身子没在花草中,只露出半个头。父亲和母亲拿着一把洋剪子,从根部“咔嚓”一声剪断,一会儿的工夫就采了一大捆。母亲总是不停歇地扯着嗓子喊:“小心脚下石子,小心茅草刺,别滚到坡下去了……”

    “妈——妈——”大弟弟只顾拔草,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忽然一脚踩空,真的滚下了坡。父亲朝坡下大步飞奔,我们撵在身后,大弟弟的哭声从草丛里传来。父亲将他抱到涧水边,膝盖上细长的口子淌着血。父亲赶紧拿出毛巾在清水里洗了洗,擦净血迹,又奔向坡沟边,不一会儿,他手上拿了一把青草。父亲将青草在水中快速摆了摆,放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从水中抓起一块石头将青草捣成泥团状,轻轻敷在大弟弟的伤口上。大弟弟的膝盖立刻就不流血了。

    “这是什么草呀?”我好奇地问。

    “破细粑,药名断血流,伤口出血时,敷上这个可以止血。”母亲说。很多年前,母亲在骆驼尖采药时不小心被刀子划破了手,路过的父亲就是用这种草给母亲止血的,那是他们初次相遇。

    从那年开始,我们姐弟仨开始痴迷于那些花花草草,能辨认出很多种药材,开着紫色喇叭花的桔梗、长着心形叶片的马蹄香、阳坡上疯长的草衣家族马齿苋、隐在石缝阴凉处的灵芝菇,还有父亲常说的苍巴蔸,学名石菖蒲,根茎入药,可醒神、理气、活血、散风、去湿,我们都采过。我们的小手上、衣服上,甚至发梢间,常常染着一股好闻的香气,似是山坡上的香气也跟着我们回了家。

    村里的其他孩子也开始采药材,大人们的身影也出现在山坡上、沟洼里。我们采来一批批草药,换来冰棒、西瓜、糖果、方便面,还有我的蝴蝶发卡,弟弟的那双红边白球鞋也是我们用草药换来的,他穿着白得耀眼的鞋子在山坡上奔跑,远远看去,就像一棵青涩、蓬勃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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