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 洁
溪桥上的风很轻柔，带着淡淡的果实成熟的馨香。四周的昆虫低吟浅唱，偶尔一两声蛙鸣，似协奏曲中的短笛，格外响亮。几颗明灼灼的星星，在天空的高渺处闪动。月光使灰蒙的田野、山峦更加深邃旷远。
桥下的溪水，流淌着夜色，如一只暗中飞翔的黑蝴蝶。我俩趴在凉凉的铁栏杆上。小芹喜欢这里的幽静，每天都来桥上待一会儿。即便冬夜寒冷，也要借着寂静的星光来此坐一下。这是郊外，她的一小片领地。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说：“这里的光都是静光，像星子光、月牙光、树叶光、花草光……是夜间自然的光，不像繁华闹市的光，大街上是眼花缭乱的灯光和灰尘光。”
无边的虫鸣，露珠似的在空中滑翔着，溅落在我们的耳旁。我说：“前面山上开有一种小白花，小小的，碎白，据说上午十二点前，在它旁边坐一会儿，会提升人的阳气，能防病养生。这几天，凤玉都爱坐在那开满白花的山上。”想想那画面都很美。
“前几天傍晚，我在桥上遇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因为哥们儿义气打架，刚从牢里出来。他对我说，在牢里想出来，现在出来了，还是觉得牢里好。儿子跟他不亲，老婆不管他，邻舍看他的眼神异样，而他什么事也做不来。我帮他出主意，要他去外面闯荡，天远地阔地重新开始。”
风拂过我们的脸庞和声音，我们像憋闷的水池被注入氧气后的小鱼，舒爽充溢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把手随意搭在铁栏杆上，任由光阴溪水般在眼前悠悠淌过。
聊着别人的故事，他人的经历都可能是自己生活的另一种形式。轻柔的风会带走人世的沧桑，余下人与人之间彼此给予的温暖，个子瘦小的小芹，对世间便有着这种悲悯。风吹动她白色的长裙，月光涂抹在她光洁的脸上。
昆虫的小夜曲此起彼伏。一个中年男子走过，小芹与他熟稔地打着招呼。她告诉我：他每天都和妻子来这里散步，两人很幸福。是啊，时间之上，彼此照见过心底的深潭，方能缔结一生的深情。
此时，一对年轻情侣走过，他们恋爱的甜蜜时刻，是在大自然这广阔的背景中，更令人心旷神怡。
小芹说：“坐过牢的那个男子告诉我，有一次听到溪桥上有人哭，于是他在树下默默守护了好长时间，怕那人一时想不开。感情这东西最是折磨人，好的时候一块糖，不好的时候一张网。”
头顶星月，笼罩在山野的宁静和溪水的清凉中。岁月淹没着繁复的过往，卷走风尘中的记忆。夜的幽深像一顶巨大的帽子，要把我们覆盖。凉丝丝的风轻轻地摇荡，安甜的睡意袭来，我们结伴向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单位：江西省抚州市崇仁县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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