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落叶（散文诗）

刘行彦

 

一

一头牛扯着犁行走，绳绷张着大地的厚度。一匹马牵着风驰掣，蹄窝深过牧人的思想。一颗心拖着笔行走，我拾几片北方的落叶。

 

二

雪把冬天化为水，春顺着冰溜子从房檐滴下；绿咬破白色的外壳，破茧而出。

 

三

一条垄就是一根绳，牵着耕者的脚步前行；锄头把夏天铲去，留给秋天生长。

 

四

一棵苗一根桩，栓着耕者的目光。庄稼被割倒，目光和果实一起被收回场院，大地瘦得只剩下筋骨。

 

五

肩上的锄头钩着太阳向村里走，卸下锄头，太阳被铲落掉地上。日头落下的地方，和天同样广阔。

 

六

夕阳下载着黄昏，家家户户的房顶上，是云朵还是炊烟。收割而归的人，你的晚餐可是一片红霞？

 

七

一棵树栽进土地，绿色开始生长，可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伸向何方？

 

八

树是村庄的篱笆，风敲着树叶的门，告诉我雨要到来。

 

九

秋风一吹，北方就成熟了。大地的胸脯上隆起的是谁家的粮仓？

 

十

老鸹从天上飞过，天空划出一道黑色的伤痕；远处展几片冷云，我的心依旧完整。

 

十一

鹤唳霜天，一颗心在秋的空旷里收紧。我不把目光搭上你的翅膀，被你驮向南方。

 

十二

云来自远方，而雨却落在了跟前，带着泪就能说透你的幸福和忧伤？用彩虹做尺，丈量万里晴空。

 

十三

月亮弯了，空着怀，搂着村庄睡得很香。月角上，静静地挂着我的梦境。

 

十四

风是空气的腿，寒冷中脚步不减。干枯的草已不会折腰屈服。风被斜插在大地上的草茎刮破，泄露出铜韵的呻吟。

 

十五

一棵歪脖子榆树还静静地等在那，只有蜘蛛在上吊。蝴蝶飞来飞去，她知道：绳索结束不了精神的生命。

 

十六

河紧紧地抱着水，直到抱成冰。当水被冬留住，与岸彼此相守，河就成了路。

 

十七

火烧云燃得正旺，所有的云都被点着。我的目光断于云端，折回心里的，可是千年前的敦煌。

 

十八

二马车拉着一垛云行走在原野，马蹄踩在风上；鞭子无力地抽打着暮色，夕阳红红地淌了一地。

 

十九

树比目光要高，喜鹊窝絮在树上，树越长，窝离星星越近。喜鹊，你有满天的灯。

 

二十

风扫过草地，风被染绿。睁开眼，目光发出芽尖。

 

二十一

镰刀把夏和秋的脐带割断，刃口在收获中退去锐利。种子通过秧苗把自己输送到目的地，镰刀帮助终成正果。

 

二十二

高粱把成熟举过头顶，穗子用火柴头去划擦太阳；风一过，就擦着了一片火红，烧得人心里很热。

 

二十三

谷子低头沉思着什么，成熟者本来就不随风而动。清秀时默默不语，垂老时无动于衷；你怎么知道：农人需要重量去感动。

 

二十四

玉米把果实斜插腰间，袖手旁观着夏与秋；挺拔的身躯独占伟岸。一双生茧的手剥去一层层的衣裳，露出的棒子能打动谁的心？

 

二十五

麦苗集体匍匐于大地。风怂恿着麦的胆量，让你成为海；绿也波涛，黄也波涛 ——谁的目光在你之上航行？流火的七月，麦芒可将针尖刺钝？

 

二十六

一只红冠公鸡把太阳从墙东角叫出来系在葵花上，蜜蜂在上面调和着浓浓的黄色；带走一丝甜蜜，留下一幅醉人的画。我问黄昏：谁是收藏者？

 

二十七

两只蝴蝶在油菜花上相遇。一阵风吹过，是相拥还是分别，是相守还是离去；雨中，你还愿意演绎一千年前那浪漫故事？

 

二十八

一声犬吠呼唤出月亮，相约一同看守着村庄。黑夜在黎明时走失，失落的还有：走出村庄的脚步。

 

二十九

云削平了远处的山，心到不了峰顶；思想之梯只能渡智者。风带走云，用泪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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