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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五代四位最著名词人之四 南唐后主李煜（一）
“眼界始大，感慨遂深”
王国维《人间词话》：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 ，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这是王国维在评论晚唐五代著名词人中非常有见解的词话。词在早年本来是歌筵酒席间写给歌女的歌词，都是写的美女和爱情。到了冯延巳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开拓，不再限制和拘束在现实的美女跟爱情的狭隘范围之中了。到了李后主就“ 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了。“伶工”是音乐演奏师，“ 伶工之词”是专供乐师配乐乐让歌女演唱的歌词。叶先生说是“歌词之词”，“士大夫之词 ”叫“诗化之词”。词并没有停滞在“歌词之词”这一阶段。就逐渐变成了一种新体的诗，用写诗的心情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意。这种新体的诗就是“诗化之词。本来李后主也写伶工之词，比如
一 《玉楼春》 李煜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这是写给歌女唱的歌词。李后主喜欢听歌看舞，风流浪漫。每当傍晚黄昏的时候,众多美丽的宫娥，画好了浓浓地特别艳丽的晚妆。灯光下，他们雪白的肌肤光彩照人。像水里的鱼游泳那样整齐柔美的，按顺序一个个地出来了。李后主的特点就是感情的投注。欢乐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欢乐之中，尽情的享乐；亡国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悲哀之中，痛哭流涕地悲哀。这是艺术家的性格啊！凤萧要吹到极点的尽头。在天上流云与地上流水的闲缓的流动飘移之间有这种箫声的回荡。这还不算，还要“重按霓裳歌遍彻”。“霓裳”指《霓裳羽衣曲》，它本是盛唐时代玄宗改制、贵妃善舞的大曲，到后来已经失传，只遗留下残句。而南唐后主与昭惠皇后（即大周后）都精通乐理，“妙于音律”，便重新整理了这一名曲。“重按霓裳”，反复演奏这首盛唐名曲，欢娱之情尽寄曲中。
下阕词抒写宴游情致。主香宫女用精美的香器焚烧起名贵的香屑，氤氲香气随风飘来，闻香而不见焚香之人，于是明知故问：“临风谁更飘香屑？”此句无理有情，更显得意兴飞扬，飘然欲仙。“谁更”上承“重按”，表明了欢乐的进一步升级。“醉拍栏杆情味切”，既是酣饮醉人，又是欢乐中的陶醉，醉中忘形，手拍栏杆，神采俊逸。
前六句写尽了歌舞饮宴的欢乐绚烂，而歌阑酒散，情满欢极之后，这位情思婉转、风流倜傥的南唐国主却妙笔一转，写到了偃烛熄火、骑马踏月的清凉世界。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清明的月色，宁静的夜，清脆的蹄声，朦胧的花树，习习的春风，这个清新淡雅的境界却在极欢极乐后更令人回味无穷。
中国传统的文学理论历来认为：“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后主此词则打破了这一传统看法。词中形象丰美，情趣盎然，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词中以真动人，以美感人，趣味高雅，纵情而不淫荡，风流而不艳薄，结尾二句宕开一层，从豪华热闹转向清静淡泊，更显得俊爽超逸，高雅不凡。
《玉楼春》是李后主在南唐还没有灭亡的时候写的“歌词之词”。后来呢，南唐灭亡了，李后主遭遇国破家亡，被大宋软禁了。再这样的背景下，他的词风就有变化了。这就是王国维《人间词话》讲的：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金荃》（温庭筠词集名）《浣花》（韦庄词集名）能有此气象么耶？
玉冰 二零一四年十月写于大连
十二月改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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