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法国大革命

                   ——看电影《双城记》

  

  

    我们高中时学世界史，对法国大革命印象尤深，比如“攻占巴士底狱”“协和广场断头台”“雅各宾专政”等等，但那些情景只是书上的插图。退休后我去巴黎旅游，并未见到巴士底狱。我也到过协和广场，亦无断头台，只是听导游说，当年牛都不敢从这里走，因为这里土壤中渗透了鲜血。后来方知它们都早已被拆除了。巴士底狱被铲平成为广场，断头台的实物送进了巴黎博物馆。

    最近看电影《双城记》，终于看到了鲜活的“攻占巴士底狱”和“协和广场断头台”的情景。巴士底狱堪称高大坚固，城墙高24米，比中国任何一座城墙都高得多，塔楼更是高达30多米。只有一座吊桥与外界连通，守军向外开枪，起义民众还真的攀上吊桥，砍断铁锁链，放下吊桥，呐喊着冲进了巴士底狱。

    

    电影也展示了断头台全部操作过程，行刑者如何用绞车吊起铡刀，带有斜刃的铡刀如何脱离挂钩，以自由落体速度下落。据说在发明断头台的过程中，国王路易十六还曾提出改进意见，原来的铡刀是平口，切头颅时容易崩刃，改成斜口就顺利多了。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拥护革命的路易十六及王后，竟死在自己参与发明的斜刃铡刀下。  

    这部电影描绘了法国大革命前期的全过程。它成功塑造了几个典型人物，善良的大夫马内特因揭露侯爵罪行被关进巴士底狱十八年，妻子临终前，把女儿露西托付给银行家，由善良的女仆普洛斯抚养长大。露西与一位贵族青年达尔奈相爱。这位青年恰好是他们的仇家侯爵的儿子，但他同情民众，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深恶痛决，与家庭彻底决裂，远走英国。

    马内特大夫获释后，被老仆人德日发收留。德日发的啤酒馆成了酝酿革命的秘密据点。最令人喷饭的是，德日发太太只要出现就是永远不停地打毛衣，把贵族的暴行编织成不同的花纹，记录在围巾上，渴望复仇。而她旁边永远有一位女巫一样的家伙，不管谁说什么，总是一阵阴笑：“啊——哈哈哈哈！”而且总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终于大革命爆发，民众把所有贵族，不问青红皂白，一律送往断头台。

    侯爵儿子为营救朋友，来到法国，一入境就被投往监狱。在法庭上，他的老丈人，大夫马内特出面保护女婿，说明他跟他爹不一样，是同情革命的，但德日发太太怀着对贵族的仇恨，坚持控告，爆出大料，最终使法庭判为斩立决。

    另有一位青年，律师的助手卡顿也爱上了露西，他与侯爵儿子长得很像。他无法得到露西的爱，但为了露西甘愿献出一切，偷入监狱换出了侯爵的儿子。第二天死在了断头台。

  

  

    这个故事很感人，但更令我深思的是在民粹推动下的革命本身。整个贵族阶级欺压民众固然可恨，改变这个制度也是应该的。但采用什么方式很重要，英国、美国都没有激烈的革命，没有多少人头落地。尤其英国，它是产生资本主义最早的国度，但这个制度是从它的文化中长出来的，是一点一滴的改革逐渐促成的。结果它发展得最完善，最成熟。

    我当年学历史时，对英国式的改良没什么好感，觉得不痛快，不彻底。对法国大革命极为推崇，尤其对代表小资产阶级的雅各宾派特别抱有好感，觉得他们革命最彻底，最坚决。甚至希望再出来一帮真正的无产者，坚决把法国大革命进行到底。待我成年后经历了无数激烈残暴的所谓革命运动，中年时代又遇到改革开放拨乱反正，两相对比，才逐渐体会到这种民粹式的激烈革命，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法国大革命正是那种群众运动式的民粹暴动，是靠着仇恨和杀戮推进的，尤其雅各宾专政简直就是不分敌我，不分轻重，所有贵族，包括他们的家人，仆人，朋友，一律抓起来，关进监狱，即使你同情革命也不行。本来路易十六也是主张革命的，结果也死在断头台上。杀来杀去把雅各宾派自己的战友们也送上断头台，最终闹得连罗伯斯庇尔本人也上了断头台。

    那位永远打毛衣的德日发太太就是典型的仇恨者，与我们中许多激进者很相象，几乎仇恨一切人。最后她要去亲手杀死无辜的露西，终于被跟随露西的那位善良的仆人反手杀死。

   在法庭上，陪审团换成了一帮大老粗，完全不懂法律，只凭所谓朴素的阶级感情判案，大哄大嗡，冤假错案比比皆是。

    我不由想起当年的苏俄革命，和某大国的革命，不都是这样煽动底层民众起来，无法无天的闹腾吗？

    《双城记》的作者是英国的狄更斯，当时的英国已建成资本主义，资本家对民众残酷压榨剥削，底层民众积怨即将爆发，与法国大革命前的形势颇相似。狄更斯出于对民众的同情，希望改变人吃人的黑暗，但同时对民粹暴动的破坏力也心存警惕。他希望英国人借鉴法国大革命的成功与失误，走出一条正确的路。后来英国果然没有走上激进道路，也许与小说《双城记》的走红不无关系。

                2020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