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祥辉来源：中藏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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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是人类发展史上必然的文化产物，是全世界的物质、精神财富。在人类漫长而辉煌的文化进程中，中国陶瓷史上的拓开发展与技术革新，因世事变迁而造成了制瓷技术、生产模式几度中断和破坏，其中幸存下来的部分早期珍贵物品，它们那神秘古老而空前绝后的制作工艺和艺术性装饰效果，着实令人惊叹。遗憾的是后世对于这些始创的烧制方法、形成因素数百年来却捉摸不透。如宋代哥窑以双色纹线“金丝铁线”作为装怖艺术的烧制方法，其基础是不同形式的两种裂纹，它们是怎样被融合到一体的？红、黑两种颜色是怎样形成、出现的？它们又是怎样毫无颠倒地定位到各自的纹线中去的？是烧结前还是出窑后形成的？是存在于釉上还是釉下的等等系列疑团，至今不见陶瓷界有合理、具体的记载和解释。
古人智慧性造成的这些“扑朔迷离”之奇妙现象所产生的神秘魅力，数百年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好奇的心理和目光，破译和解析这些陶瓷史上的文化谜题，不仅能启迪我们的智慧、传承普及华夏瓷文化之精华及其相关知识，而且还能获得愉悦的精神体验、锻炼思辨能力和提高我们的鉴赏水平。
一悠久的民间传说
在中国瓷艺的发展史上，宋代是一个凸现辉煌的时期，其中名列前茅的所谓“五大名窑”官、哥、汝、定、钧，因其卓越的品质而凝成了历代制瓷厂家仿烧难及的产品。以创烧釉面“金丝铁线”作为装饰艺术的“哥窑”均属其中之列。
历史上对哥窑成名的起因，有一个不知流传了几百年的民间故事：
（简说）“南宋时龙泉有兄弟二人各持一窑，因弟对哥的嫉妒，趁哥不备，弟将冷水泼入哥的窑中,使正在烧结的瓷器全部开裂，哥不知情，以为是烧坏了，只好拿到市场上去甩卖，没想到这些裂了纹的瓷器却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竟然被一枪而空，哥窑从此就因烧制这种有裂纹的瓷器而闻名了天下，而弟却仍然一辈子烧制青釉瓷”。
古代烧结瓷器应是多用柴火，其完美程度全靠窑工控温而成，所以火温的掌控并非始终堆烧干柴大火，且必须讲究柴质及干湿程度，尽管如此，总难免会出现一些窑裂、窑变、偏塌、串烟、棕眼、缩釉、裂釉、裂胎等弊病，其中导致裂纹的原因较多，如瓷器正在烧结时将窑中泼入冷水，重者会造成器物整体爆裂，轻者则会形成收缩性瞬间裂纹(若无特定因素造成的色汁等有色物质进入裂隙,其纹线是无色的),任何窑口在烧结过程中如升降温不慎，都有可能对瓷器造成这种不必要的裂纹而影响质量。古人对此现象应不陌生，不会产生新奇之感，更不会造成抢购之风。（当今有的权威专家在原故事的内容中作了“研究性”修正：有的说“是因提前打开窑门而造成的裂纹”，即使如此，同样属降温不适造成的收缩性裂纹，纹线同样是无色的。有的说“是弟在哥哥配好的釉料中添加了许多草木灰而使其裂纹的”。此说法与瓷器裂纹和纹线显色更不沾边。(瓷器在窑内外，除升温膨胀、降温收缩、年代久远、碰撞可形成裂纹之外，其它之谈均属无稽）。就因是一次秘密地破坏性行为而偶然出现的奇妙现象，知其诀窍(内幕)的是弟而不是哥，怎么反而掌握这一诀窍的是哥而不是弟呢？是因弟其“行为不轨”而没有资格取得这一“专利”才仍然一辈子烧制青瓷的吗？
我认为此故事既自相矛盾，也不近乎于事实，不过我们可以从中悟出一种导致哥窑成功的可能性，那就是与偶然有关。也许是哥窑在某次烧结青瓷时,胎体中的某衶有色元素熔成的色汁，融到了刚好因火温失控而意外胀裂的釉层裂缝中，使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颜色裂纹，也许正是这一奇妙现象，引起了当时人们的好奇之心而大受市场欢迎，因此促使了哥窑产生变弊求艺的创新动机，便有意研烧出一种有颜色的裂纹来作为瓷器釉面的装饰，是这一绝妙的创举使哥窑在宋代激烈的瓷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名扬了天下---（以上只属个人推想，不为正谈)。
清《南窑笔记》对章姓兄弟有“窃做于修内司”一说，所谓“窃做”我的理解应是“保密烧制”的意思。因当时瓷业的迅猛发展而出现竟相仿制不足为奇，唯哥窑人为的裂纹显色技术是独一无二，无法仿烧的。
正是因为哥窑在全国瓷业中名列“五强”名震四海，加之后人对其所谓“窃做”技术的神密之感等因素，才有了民间虚拟的这个颇具寓言色彩，而与其真正的烧制技法无关的“哥窑故事”。
直到今天，在一些专家的专著、文章、国家级电视的专题节目中，凡是论述哥窑，必传此故事，好像民间的这个古老传说，就是揭开哥窑神秘面纱的故事，同时也表示论述者知道哥窑的“成功之秘史”。
到底哥窑的"金丝铁线"是怎样焼制成功的！
直到今天也沒有谁能真正地解释清楚。
直到今天也没有谁能真正地仿焼成功。
二
明《浙江通史》记载了以下一段传说：“相传旧有章生一，生二兄弟，二人详何时人，至琉田窑造青器，精美冠绝当世。是曰哥窑，第曰生二窑……”
根据以上记载说明，历史上对哥窑的赞美早在明代之前，她那独树一帜，绝无仅有的双色纹线装饰效果无愧已达到被人们视为，无与论比之境地，唯我瓷艺之绝技，精美冠绝之当世的极至程度。文人墨客的品评也都竞向高端推崇，他们为了美喻其一个用水、火、土凝成的瓷质性物质，却似裂纹无存而以红为金，黑为铁，细为丝，粗为线，并按金银铜铁锡之排列，金在先铁其后而谓之“金丝铁线”，其意实乃对哥窑纹色之美誉，名贵之形容，呼之蕴含金属之意，闻之亦生神秘之感，着实体现出了古人对哥窑瓷艺的欣赏，其情趣之高雅，观察之细微，比喻之形象，称谓之绝妙。
典型的“金丝铁线”纹线明朗，双色分明，似有“铁线”在上“金丝”在下的立体之感，人为的黑色粗纹将釉面化分为大小不一、型态各异的独立块片，红色细纹就出现在这些独立的块片之中。有的纹线所呈现的疏密现象，就象在空中俯视大地繁华地带的交通枢纽，似有南来北往、纵横交叉、川流不息之现代气息，也可随大脑去睱想高科技时代的空间“网络状”。有的块片似平原上丰收以后那辽阔无际，不规而有则的田园和土地。
明《浙江通史》记载了以下一段传说：“相传旧有章生一，生二兄弟，二人详何时人，至琉田窑造青器，精 ...”。
更为奇妙罕见的现象是铁线中细纹形成密集的折角状纹，古人将这种现象的裂纹称之为“蟹爪纹”。
格古要论说汝窑："有蟹爪者真，无纹者尤好"。汝窑有的也有哥窑的类似裂纹，蟹爪纹也并非汝窑的"专利"，(后有述)
总之：每一件哥窑器的纹线均有各自自然而活跃的独特纹路走势，其形成的自然块片布局也尽显奇异，赏之奇趣无穷。
这种双色纹线的釉面装饰效果其优势主要在于把玩成趣、奇妙耐看，特适应制作一些小型精致的祭祀陈设观赏、潜玩雅用两逸的高档器皿。
根据这一特点，哥窑专门生产出小巧玲珑的各种瓶、炉、觚、尊、盘、碗及文房用具等，再由瓷商运往全国，因其产品的装饰独特、新颖而受到了各路消费者的青睐。
（凭“清明上河图”所呈现当时社会的繁荣景象，我们不难想像，在宋代盛世时期，百业中兴旺的瓷器市场，如一个既可实用又具把玩、欣赏价值且产量不大的独家创新产品面市，人们奔走相告，各地方政府机关及各阶层喜好时尚的文化人士、富裕之家纷纷争相购买收藏的情景，这也是历史上，社会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渴求物质、文化之新生事物的正常现象）。
明“宣德彝谱”记载“内库藏柴、汝、官、哥、钧、定名窑器皿，款式典雅者，写图进呈”。可知此时宋代的各大名窑，包括哥窑在内的产品早已是宫廷内库所藏之宝。
下接(收缩性)裂纹、染色的"铁线
下接(膨胀性)裂纹、熔出的"金丝
三
哥窑是以独创的双色裂纹线在多种单色釉面上作为装饰艺术而闻名于世的（双色纹线是以人为裂纹并将裂隙中渗入黑色为基础，再加以高温熔触出红色裂纹线而形成的）。
导致裂纹的原因较多，在烧结过程中如因温差不适，升温可致器物（由内至外）的膨胀性裂纹；降温可致釉面（由外至内）的收缩性裂纹（因年代久远会出现由外至内的自然裂纹，碰撞会出现放射状直线裂纹）。哥窑就是因为掌握了裂纹规律而采用人为控温技术使其形成的。如不探索其裂纹及纹色形成之本源，就难以揭开“金丝铁线”形成之奥秘。
在同一件瓷器釉面要开裂并呈现出两种不同类型的裂纹、颜色，在自然规律上如没有两次形成经过、两种形成因素是不可能一次性同时完成的。
哥窑的第一次裂纹、着色操作方法是：先用低温将器物烧结，然后由窑工掌握的最佳时刻将窑门打开，使窑内尚未完全冷却的器物受到急聚性温度反差影响而形成釉面收缩性瞬间裂纹，然后再及时取出将器物置于温度适当的黑色料水中进行裂纹染色。
因胎体的余热，色汁很容易被裂缝所吸收，为稳定色调，可由人为掌握的时间将器物在色水中短暂渗泡一段，然后取出及时用清水冲洗掉釉面余留的色水，哥窑的第一次裂纹、染色工序完成了。
第一次出窑时一个完整的釉面，此时被一道道自然延伸的黑色纹线化整为零，釉面出现了大小不一、型状各异的独立块片，此时的釉面无光泽，釉下无气泡，黑纹釉面有裂口，无“金丝纹”现象，这就是哥窑所谓“铁线”的初级现象。
(下图是一件宋代哥窑烧结未果、半生半熟的连座瓶，阴面、背火一方特别是座器部位，还保留着第一次裂纹、染色的原始效果，阳面、当火面烧结基本成熟，气泡、金丝、釉面典型的肤之微汗光泽均已体现出来。笔者就是根据此物这一奇妙现象“顺藤摸瓜”而找出哥窑金丝铁线形成之原理的)。
四
接下来是再次入窑的高温烧结。当火力达到还原温度时，釉面首先开始熔融，因胎体在釉层之下，所受升降温影响都略缓于釉面，当釉面开始凝结时，胎体中的水份，随高温蒸发形成的气体膨胀到釉层下的胎体表面，由“氧化铁红”等特殊配料的护胎浆熔成的暗红色色汁，随胎体缓慢的膨胀，将尚未完全凝结的釉层逐步崩裂而渗入裂隙中形成了红色（金丝）纹线，有的同时将黑色纹线边沿也不同程度地沁染上了淡淡的铁红色。（如果此时为窑内最高温度，器物的釉面裂纹就会凝成以下照片上的这种效果和现象）。
当釉层在达到以上现象的情况下，再略持续升温，釉面裂口将会熔触合拢，胎体中最后蒸发的气体只能以胎体裂隙及釉层裂隙为渠道而集中随温继续向外膨胀，此时裂隙中原有的色汁，也被融入局部集中膨胀的气体中，又将已凝而未固的有色裂纹线胀离于平面，而最后在釉层中形成了个体的巨型有色气泡。更为奇特的个别现象是，气泡内呈红或黑色、外呈与气泡随凸圆形的红或黑纹，使裂痕实质性变成了釉下现象。
此时的裂纹、色汁、气泡、釉汁已凝为一体滴水不漏，且釉面呈现的永恒性双色纹线更是清晰可见。
受温偏高者，釉面近似玻质光泽且釉层浑浊度较轻。受温最佳的现象则是，釉的层面少见或不见其它色汁的出现而显得清爽、洁净，温润。特别是浅色釉面的“金丝铁线”显色极佳，红黑双线粗细难分。釉面呈乳浊状并具所谓“肤之微汗”之感。
但第二次入窑烧结出现的有色或无色裂纹线，始终只能出现在各自独立的块片中，因为由黑色纹痕形成的横沟早以将它们延伸的纹路与周边隔断，形成了古人所称的“断纹”（因形成因素应称火碎纹、因现象可称细碎、梅花、鱼子纹等。因色调称金丝纹、也可称鳝血纹，所谓“血”必属红色）。
（哥窑的胎质如此细腻坚密，为什么敲击时，多数没有悦耳之音呢？就是因为胎体上隐存着深浅不一的凝固性裂痕，胎体较厚裂纹较深的，敲击近似破碎的噗噗声，胎体较薄裂纹浅的具金石声则无余音。平常我们见到未凝固的“活”裂痕器物，敲击则是纯碎的破声。）
哥窑的再次入窑烧结完成了。此时的釉面有了光泽，釉下有了气泡，黑色纹线（武片）内的块片中（文片）出现了红色纹线（和称文武片）。第二次出窑，一个以红黑双色裂纹线作为瓷器釉面装饰艺术的典型哥窑产品烧制完成了，但出窑后所呈现效果并非一致，有尚未烧出裂纹而仅呈单色“铁线”的，也有裂了纹而未熔出“金丝”色的。
总之：哥窑这类双色或单色纹线等特殊现象，均是在窑内烧结凝固前形成的，与其它出窑后的任何染色，土沁色毫无关系，也并非历代仿烧者想象那么简单，不然，哥窑典型的"金丝铁线"早在明清时期就已仿烧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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