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面包的故事

如今人们的生活，真的是好过从前太多了！人们现在吃腻了大鱼大肉，又重新吃起了玉米面饼子、喝开了大碴子粥。每当我看见人们在餐厅、饭庄大快朵颐，杯盘狼藉，吃一半剩一半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给我讲起的关于“半个面包”的亲身经历…..

话还得从40多前说起，我那时在吉林省延边和龙某中学读初中，那时正值文革期间，学校也不怎么上文化课，反而老是这个军训，那个劳动的。这不，我们刚上了几周文化课，上边就又来了通知，我们又要去勤工俭学，顶着夏日里大太阳去修路。大概学校也觉得学生给学校出力也太多了点，于是这次劳动和以往有所不同，我们的住宿生，学校食堂每天提供免费的定量早晚餐，不要钱，只要交四两粮票，大家吃的很开心。中午还是交四两粮票，发给我们每人四个面包，两瓶汽水，还有什么咸菜。作为中午的干粮。当然活是很累的，我们的任务是以教学班为单位，一段一段去修补被夏日里频繁而至的洪水冲坏的山区公路。公路养护部门每天有大卡车来接送我们去修路的师生。

不住校的同学呢，学校是每天发给几毛钱的补助费。一天中午，到了吃饭休息的时间，我和我们班一个比较投缘的高姓同学在一起吃饭，我俩选择了一处向阳的山坡，在棵如伞盖般的大树下，铺上一块塑料布，就开始了我们的午餐，他带的是家里做的高粱米饭，还有不知道的什么菜混装在一个铝制的饭盒里，他还有自带的水壶，我呢，当然是学校发的面包和汽水了，既然是一起午餐，我当然要让一让高同学了。但当我把面包递给他时，我发现他的脸色好像都变了，他急急的摆手，竟拿起自己的东西跑掉了，我拿着面包，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丈二和尚”…..如坠五里雾中…..。

一周之后，学校终于结束了劳动，我们放了两天假，我因为是住宿生，要抓紧宝贵的时间，洗澡，洗衣服，晾被子，忙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了那天吃饭的纠结事，就想去找高同学一探究竟。高同学的家我是知道的，是住在和龙火车站旁边一片低矮的棚户区中，他家是一栋破旧的平房中的两间，有一个不太大的小院子，里面还养了几只老母鸡。我知道他还有弟弟妹妹，就买了一包糖果。当然面包我是绝然不会买的。我一推开高同学的院门，正好高同学正在院子里干杂活。他热情地把我让进屋里，没有看到他的父母，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写作业，家里虽然有些贫寒，但屋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我俩寒暄了一阵，我就拐弯抹角地提到那天吃饭时的不解，于是高和我出了家门，走到他家不远出的一个高岗上，我们一边看着坡下一群正在凫水的鸭子，他一边给我讲起他小时候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高同学的老家，原来在山东的一个半山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灾害时，生活艰难，想着东北地大物博，黑土沃野容易谋生。就举家千里迢迢来投奔一个远房亲戚，但原来就业很容易的林业局，也因为国家的政策调整，也再不招工了。人家亲戚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自顾不暇帮不了什么忙，只是安排他们在自家院子里的一间厢房住了下来。其他事情还得自己想办法。高的父亲只好凭力气去火车站干临时的装卸工，但要命的是落不了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定量的口粮，去黑市买又买不起，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时候高每天的感觉就是太饿了。为了全家人能活下去，高的母亲，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就是在屋里那个写作业的妹妹）每天去和龙火车站要饭，但那时节上下车的旅客也没有多余的食品，而且要饭乞讨也多，所以一天下来，也要不到多少东西。

一天早晨，高的一个最小弟弟情况不太好，起不了床了，可能是饿的太厉害了，孩子的嘴里都冒白沫了。家里的早饭就是一碗能数得出米粒的稀饭。高的母亲抱起小妹，拿着要饭的口袋急急出了门…..她要去给孩子找寻一口救命粮！但当她带着要回来的食物，特别是给那个叫“小三”的孩子要到半个面包时，孩子却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母亲一把抱起身体已渐冰冷的“小三”，哭的撕心裂肺。她对已经死去的“小三”述说着：“孩子，你咋不多等娘一会那，娘给你要来了你最爱吃的面包哇！”父亲却只是木然地站在一旁，低低的语气，对妻子说：“行嘞！哭两声就算嘞，顾不上死地顾活地吧”。高同学和弟弟因为俄，竟然去抢那半个面包了，母亲非常生气，一反常态地动手打他和弟弟，她坚持要让“小三”，带着这个有可能救了他命的半块面包上路…..

高同学后来一看到面包，就想起了死去的弟弟，后来竟然厌恶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故事讲完了，我看到高同学眼里晶莹的泪水，我十分的内疚，由于自己的好奇心，竟然揭开了同窗好友已经愈合的伤疤！四十多年过去了，高姓的同窗好友，早已是杳无音信了，只是他讲给我的“半个面包”的故事，至今铭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