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效应让我不由想起了孟子的名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如同沙丁鱼,人也有贪图安逸的本能,容易满足眼前的景况,沉溺于当下的享乐,却对存在的问题与风险感知麻木。更有甚者,还人为制造矛盾,催化危机的到来。故鲶鱼的出现,让沙丁鱼增添了几分忧患,反倒促使其成活。当然,沙丁鱼的忧患是外加的,而古往今来的有识之士则对忧患存着内在的自觉。他们着眼事物的两面性,善于发现潜伏的不利因素,并及时防范与化解,使之消弭在萌芽状态。“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忧患可谓积极的心理准备,正因防患于未然,通常能有效地建起阻隔危机的“防火墙”。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忧患体现了做人的远见。谁都不可能处于世外桃源,我们每天将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以致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还会埋下新的问题种子。而大多危机并非瞬间形成,通常从最不起眼的隐患开始。隐患的一点点滋长,起初容易被人觉察,直至察觉灾祸,小患往往已成大患,变得难以收拾。怀忧患心,便避免这样的盲目性。由于时刻存在危机意识,人们会更灵敏地预判各种先兆,对不测因素见微知著,做到有备无患。这好比一个人履冰过河,自然放下身段、竖起警觉,谨慎估量每一步的轻重。既如此,即使冰层较薄,因思而有备,反能顺利涉险过河。
怀忧患心,难得在春风得意之际。一般来说,人处困境时,心存忧患属本能反应,可贵的是能得宠思辱、居安思安。古人云,祸福相倚相伏。恰恰在得意处,由于放松警惕甚至忘乎所以,人们最易摔跟斗。因此,顺境中更得有忧患意识,应“安而不忘危,治而不忘乱,存而不忘亡”。其实谁也没有多少得意的本钱,相反都存在短板,都面临着挑战——只不过有的在明处,有的在暗处,但“患”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彻底消失。虽然今日看似顺风顺水,可再好的良辰美景,也会被雨打风吹去,故没有忧患即是隐患。一个高明的人,需“盛时常作衰时想”,只有未雨绸缪,才能解近忧、防远患,“小心驶得万年船”。
危机是对人的考验,但也蕴藏着生机与转机,尤其在忧患心的倒逼下,人们经常能充分激发生命的创造力。心理学研究表明,人在遇到危险时,会通过神经体液系统增强代谢功能,这仿佛一次全身能量总动员,能促使体力和脑力水平的提升。而在宽松、有利的条件下,人们容易精神麻痹,以致陷于被动。所以古代兵家讲求“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注重营造忧患之境,靠背水一战扭转乾坤。由此可见,忧患心不仅是管用的预警机制,也是人们变得强大的杠杆支撑。
需要指出,忧患并非患得患失,更非神经兮兮的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从本质上讲,它基于对个人、家庭、组织乃至国家、民族的自我担当,是具有定见的责任感。怀忧患心,绝不应限于对一己私利的关切。千百年来,多少仁人志士“身无半亩,心忧天下”,体现了超越个人进退得失的忧国忧民情怀。当然,忧患更应是领导人的素养。由于他们掌握着整体的航向,若浑浑噩噩、目光短浅,只做埋头沙子里的鸵鸟,那不仅是严重失职,而且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在这方面,奢华暴虐的法国君主路易十五便是典型的反例,“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也成了他臭名昭著的标签。事实上,对执政者、管理者乃至每一个人来说,当失却了忧患,你与危机就将离得很近;而失却了忧患后的狂妄,更等同于灾祸。故“思所以危则安矣,思所以乱则治矣,思所以亡则存矣”,无论领导者还是普通人,只有怀着长久不懈的忧患心,时时提示自己“狼来了”,才能预先做好驱狼、打狼的准备,以更好地保全今天、创造明天,从而过上使狼远离的安宁日子,让今后的路走得愈发坚实、愈可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