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傍清水不染尘—— |
| 倪瓒：《呈大临徵君》 |
| ●游乎物外●空山空水 |
| 2014-08-05 03:46:22大河报 |
 《续汝帖》刻十二《元方外高士八人书》 |
□李志军（武汉大学哲学博士）
●游乎物外
庄子说，有一种“江海之士，避世之人”，倪瓒之谓也。
倪瓒本吴中巨富，庭院山环水绕，蔚然深秀，故自号“云林”。阁曰“清閟”，书画满楼，幽迥绝尘。有客以沉香百斤为贽，仅许阁下一观，再拜而去。倪瓒“清晨栉沐，竟终日与古书古人相对，形忘道接，悠然自得也”。
忽一日，倪瓒散尽田宅家财，敛裳宵遁。未几，天下大乱，世人以为倪瓒有先见之明。
乡愿之人，焉知高士之志！倪瓒说：“庄周氏之达生死，齐物我，是游乎物之外者，岂以一芥蒂于胸中？”
倪瓒一叶扁舟，飘然江湖之上，宿于仙佛之庐。所处者，渔樵耕隐。某夜，与朋友篝灯清话，“北风号寒，霜月满地。窗户阗寂，树影凌乱。吾二人或语或默，寤寐千载。世间荣辱，悠悠之话，不以污吾齿舌也”。
●出声便俗
江南人以有无倪瓒书画分雅俗。
张士诚为吴王，弟士信以绢帛和黄金求画，云林当场撕绢：“倪瓒不是王门画师！”
一天，士信与众文士泛舟太湖，忽闻异香，说：“必有高人在此。”靠拢一看，正是云林。士信欲手刃之，众人恳请方免。杖几毙命，终无一语。友人说：“若痛，也该叫一声！”云林说：“出声便俗。”
黄公望将倪瓒引为知音，花十年之工，为其画《江山胜揽图》卷。
●空山空水
倪画极简，一水两岸，多置空亭，“江山无限景，都聚一亭中”。
人问：“何以无人？”倪瓒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一曲《黄钟·人月圆》，道尽家国悲凉：“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惊回一枕当年梦，渔唱起南津。画屏云嶂，池塘春草，无限销魂。旧家应在，梧桐覆井，杨柳藏门。闲身空老，孤篷听雨，灯火江村。”
他思怀杜甫：“遁迹忧时以来，触目皆杜陵句也。”
他敬仰颜真卿：“英风烈气见于笔端也。此语岂可为不知者道哉”？
他在岳飞墓前凭吊：“奸任忠诛转缪悠，鄂王功业浩难收。出师未久班师急，奸相翻为敌国谋。废垒河山犹带愤，悲风兰蕙总惊秋。异代行人一洒泪，荒坟落日重回秋。”
天下安定，朱元璋召他进京，他固辞不起：“轻舟短棹向何处，只傍清水不染尘。”
●如玉如金
元画皆从宋画出。唯倪瓒臻于化境，故能直指人心。简淡之中，包具无穷境界。王世贞说，宋人易摹，元人难摹；元人犹可学，独云林不可学也。笪重光称之为“真翰墨第一人，不食烟火而登仙者也”。
何良俊云：“云林书师大令，无一点尘土。”倪瓒以一注冰雪之韵而作小楷，或如龙潜，遁世无闷，或如鹰扬，独立不惧，清劲宽舒，落落大方，乃横亘宋明之独秀峰。
以如此之书，题如此之画，可谓：“君子之心，竹石之音。如玉如金，配之斯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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