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子野 子野观史 2022-08-27 08:00 发表于北京
参考资料：群众出版社，《刑侦案例选编——上海铁路公安局专辑》P204~P209页
1992年2月21日入夜，一列旅客列车以110千米的时速飞驰在浙赣线上饶（位于江西省上饶市信州区的一等车站）至枫岭头（位于江西省上饶市上饶县枫岭头镇的四等车站）区间段的下行方向正线上，该列车编组15辆，全部由上海铁路局上海车辆段的22型客车车厢组成，客车乘务由上海客运段某包乘组组成，本务机车由配属于上海铁路局上饶机务段的内燃机车负责担当。当时车厢内的乘客大多数都沉寂在梦乡中，只有快速行驶的列车通过铁轨连接处时发出单调的“咔哒”声。
22型客车车厢
“抓小偷啊，我的7000元现金被偷了！”
突然，一声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大喊打破了12号硬座车厢内的沉寂。车厢内昏昏欲睡的乘客们顿时被这喊声惊醒，睡眼朦胧的乘客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喊叫的是乘客王某奇，随后与王某奇同行的东北乘客田某、张某杰、刘某民、贺某丰也跟着跳起来大喊“抓小偷”，并从身上掏出了水果刀、单面刀片举在手上乱挥。此时，来自山东的青年乘客徐某营贺冯某刚好打水回来。王某奇、田某、张某杰、刘某民、贺某丰5人当即冲他俩大喊“就是他们偷的”！随后迅速将徐某营和冯某围住，“小偷！把钱交出来！”
单面刀片
“我们不是小偷！”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徐某营和冯某自然是不认账的，因此竭力分辨，并指责5人血口喷人。
“偷了我们的钱还嘴硬，快交钱！”
不明就里的其他乘客也习惯性地指责徐某营和冯某的“偷窃”行径，徐某营和冯某的分辨和喊冤立即被群众的指责淹没了。
“小偷太可恨了！”
“就是！”
22型客车车厢内部
22型客车车厢内部
有了群众的“声援”，王某奇等5人就得寸进尺，对徐某营和冯某进行拳打脚踢，并用水果刀等凶器对徐、冯2人的腿部和肩部猛刺，造成2人腿部和肩部多处受伤流血（在这个过程中，其余旁观的乘客没一个人上来阻止，也无人想到去找乘警），一顿猛刺后，5人又强行对徐、冯进行搜身，2人身上750元人民币的现金被抢走，又发现2人其中1人拎一个手提密码箱，随即威逼2人将密码箱打开，2人不从，结果刀片和水果刀架在2人的脖子上威逼他们打开密码箱。
一款手提式密码箱
乘警长
车厢的混乱声惊动了身在乘务室内打瞌睡的12号车厢列车员，列车员当即通知了列车长和乘警长，接报后的列车长和乘警长迅速采取了果断措施：首先由乘警喝令5人将徐、冯2人放开，将两拨人分开，列车员用急救箱对2人的伤口进行包扎处理；其次将王某奇、田某、张某杰、刘某民、贺某丰5人带到餐车询问情况，让列车员维持住12号车厢的乘客秩序；第三，乘警长组织乘警对12号车厢的乘客进行查访询问，了解案发情况；最后，列车长和乘警长在列车通过坑口站（位于江西省上饶市上饶县枫岭头镇坑口村的四等车站）时飞条给车站值班员，要求其用最快的速度通知75次特快列车前方停靠站——鹰潭站（位于江西省鹰潭市的一等车站，1995年升格为特等车站），让驻在鹰潭的上海铁路公安处鹰潭铁路公安分处紧急增援。
鹰潭站区，铁影随行
鹰潭站站房
鹰潭铁路公安分处接到75次特快列车的紧急求援报告后，在5分钟内迅速集结了65名干警分乘3辆警车赶往鹰潭站，随后迅速封锁了鹰潭站的各出入口，做好张网以待的准备。
鹰潭站站台，铁影随行
22时45分，75次特快列车准点驶入鹰潭站停车，列车刚一停稳，等候在站台上的干警立即上车，首先前往餐车将肇事双方带下来，但是在12号车厢内的王某奇和贺某丰因为当时没有被带到餐车，而是由列车员看管。眼看警察上了车，2人挣脱列车员的阻拦跳车逃遁，部分站台上的干警闻声追去（后因对车站封锁不充分，导致2人逃出车站）。
在列车在鹰潭站按图停车的12分钟内，5名预审出身的干警在12号车厢和餐车进行走访，掌握了部分访问材料，目击者虽然不少，但叙述的案发经过却七嘴八舌，有的说这是抢劫，有的说这是因失窃而发生的斗殴，甚至还有人说是见义勇为抓小偷。一圈走访下来搞得走访的民警也是一头雾水。但为了不影响75次列车的准点运行，发车时间到后，所有民警全部撤离列车，而将田某、张某杰、刘某民以及受伤的徐某营和冯某5人带回鹰潭铁路公安分处审讯。
其实在警车上时，手上戴着手铐的徐某营和冯某一直大喊冤枉，被送入审讯室时已然不改口，坚称他们不是贼，让负责预审2人的预审员越发觉得：如果这2人不是心理素质超级好，那还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接下来反而对2人缓和语气，耐心做起思想工作，引导他们澄清问题，搞清案情。
预审员
而另一边，田某、张某杰、刘某民的表现就显得矫揉造作了，其中尤其以刘某民最为“抢眼”，面对预审员他声称“我们是正义之师，见义勇为的勇士，反而受到审查，俺的亲戚在省公安厅工作，对此你们必须承担责任！”同时声称用刀伤人也是出于对窃贼的痛恨而失手造成的。但是当预审员问他的亲戚姓甚名谁时，刘某民又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结合列车上的查访记录，警方发现了几个可疑之处：
根据1名餐车服务员的反映，田某、张某杰、刘某民3人在餐车上接受问询时曾经偷偷将水果刀和单面刀片扔掉（这些物品被细心的餐车服务员检获后交给警方），而单面刀片正是列车上割窃犯罪时的惯用工具。根据12号车厢的部分乘客反映，5人对徐、冯2人进行搜身后并未搜出宣称失窃的“7000元现金”，反而将2人携带的750元现金搜出据为己有，并持刀威胁2人打开密码箱。列车乘警曾介绍：为了避免事态发展，当时暂时对徐、冯2人当犯罪嫌疑人看待并给他们戴上手铐加以约束，而对田、张、刘3人却没有上手段，王、贺2人更是连餐车都没让来，这让徐、冯2人情绪相当激动，在餐车内大喊“车上有没有共产党员？如果有，我们就没有偷钱；如果没有，我们就承认偷了钱！”最后一点值得怀疑的是：既然5人声称他们是受害者和见义勇为者，那为什么在列车进站停车后，王某奇和贺某丰要跳车逃走？
因此，警方通过案情分析，认为5人在列车上公开持刀威胁他人并大打出手，其手法符合“东北虎”流窜作案的特点，认定这是一起“贼喊捉贼”的抢劫案，声称“丢失钱财”和声称“见义勇为”的王、贺、田、张、刘5人才是真正的罪犯，而被当做“贼”的徐、冯2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随后，接下来的3天时间里，干警们通过向东北警方的外调，基本查清了王、贺、田、张、刘5人的底系：5人均系辽宁省开原市化工厂、开原市造纸厂的停薪留职人员，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并都有偷窃的前科。随后预审员们经过对到案的田某、张某杰和刘某民3人表现的观察，认为喊得最凶、跳得最欢、声称“有亲戚在省公安厅”的刘某民最容易被突破。集中精力于2月25日对刘某民进行突审——
“王某奇既然是被盗的受害者，为什么趁机逃跑？你们既然是见义勇为，为什么偷偷把刀扔掉？你的亲戚在省公安厅工作，为什么不敢说出其真实姓名？这与你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连串的责问把原本就心虚的刘某民问懵逼了，随后预审员向刘某民宣传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说明其不是主谋、且前科也只是偷盗，犯不着为了这事扛着，最终让刘某民的心理防线崩溃，交代了伙同田某、张某杰、王某奇、贺某丰在75次列车上抢劫犯罪的事实。
田某、张某杰、贺某丰、王某奇4人于2月18日聚集在刘某民家，谋划南下流窜作案计划。经过密谋，5人在当天携作案凶器出发由开原站（位于中国辽宁省铁岭市开原市的二等车站）乘车入关，在旅客列车上寻找携带巨款的作案目标。由张某杰作主谋负责指挥，王某奇、贺某丰动手行窃，田某、刘某民负责望风，如果行窃无法得手，就采取贼喊捉贼的手段，制造混乱，趁机抢劫，然后分散撤离。
开原站站房
义乌站站台
2月21日，5人在义乌站（位于浙江省金华市义乌市后宅街道的一等车站）登上了75次特快列车。当发现携带密码箱的徐某营和冯某，认为可能是携带巨款的个体户，王某奇和贺某丰一直跟踪伺机作案，但因为徐、冯2人警惕性高，一直没能得手。当列车经过上饶站后，见偷窃不能得手，决定采用“贼喊捉贼”的方案。随即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自从突破了刘某民后，田某和张某杰也在2月26日先后被突破，交代的内容和刘某民情节一致。至此，75次特快列车2.21行凶抢劫案在经过5昼夜后宣告破案，当时在逃的王某奇和贺某丰也在日后落网。
法网恢恢
本案能在5日内告破，鹰潭铁路分处干警们的快速反应是取得侦查工作主动权的前提条件，先发制人，主动出击，为提高侦查工作效率提供了重要保证。针对刑事犯罪的新特点，准确及时识破了案犯“贼喊捉贼”的伎俩，显示了高超的斗争艺术水平。在预审过程中，能准确找准突破口，率先突破了最容易突破的刘某民，采取攻心战术，拿下刘某民成为突破此案的关键一环。另外，75次特快列车的乘警组能够临危不乱，妥善采取必要措施，为查破此案提供了重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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