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想请母亲喝茶的,约好了到茶馆,不巧的是茶馆停电,没能让母亲喝上我鼓吹了半天的野生普洱,只好带着母亲随意地转转。无意中看到广场在搞展销,说是真正的杭州丝绸什么的。于是和母亲一起去看看,想给她老人家买件真丝的夏装,因为母亲对真丝一向情有独钟。
转了一圈,挑剔的母亲也没看上一件满意的衣服,我就知道想捡便宜是不能应付母亲的。母亲衣服不多,但很有眼光,别看70多岁的人,满头银发,皮肤依然白皙,少有皱纹,很有派头和大家的气质,在她住的农学院里,母亲穿衣服那是老太太们的偶像。
我们边聊、边走,母亲突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眼里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只见母亲向摊主问长问短,还拿起一件黑色旗袍,不由分说一定要让我试一试。我看那旗袍,主体是黑的发亮的颜色,硬硬的感觉,是个西式改装旗袍的样子,平领,前襟是开衫的,一溜黑色的扣子,比较特别的是,在开禁的左侧整体镶了一片彩色的丝绸,但颜色也是旧旧的暗暗的感觉,细看有种遥远而古朴的美丽。
母亲说这叫香云纱,是一种珍贵的纯天然的面料,别看颜色旧,穿上很有味道。我很犹豫,因为这件旗袍看着有点古董,我平时喜欢休闲装,这样的衣服我几乎没有。卖衣服的老板一看来了识货地,便极力向我们推荐,说香云纱是一种纯天然的布料,始于明朝永乐年间,清朝时期特别受到有钱人青睐,一直被视为中国真丝织物中身价非凡的上等佳品。它在制造过程中不使用任何化学助剂,而是依靠南方特有的植物薯莨的汁液来浸泡染色,再用珠江三角洲富含铁质与盐分的河底矿物泥覆盖,在太阳光下自然晾干。然后天然形成一面黑色,一面褐黄色的特殊面料……然后又夸我气质很高贵一定能穿出味道。我知道是想让我买他的衣服才这样忽悠我的,我不置可否。可是母亲却随着小老板的话音说着关于香云纱的种种,俨然是个内行,说姥姥就喜欢穿这样料子,说不沾身很舒服,越洗越舒服,且很结实,看母亲很执著的样子,想着她老人家平日眼力不错,我就勉强的试穿了那件价格不菲的旗袍。
等我从布帘背后出来,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那件看着不起眼的旗袍,穿在我的身上,好像被赋予了某种灵性,有种说不出的高贵的气质和古旧但美丽的韵味。站在镜子前的好像不是我自己,像是从某本老旧的挂历上走出的带着时间痕迹的一种时尚的人物,是一种很少有的独特的感觉。那种黑,使我有了某种沉稳的气息,也把我的本来就不错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那料子是舒服的,有风轻轻穿过,凉凉的透透的,而且那衣服穿在我的身上很有形,把我比较唐朝的身材也遮掩的凹凸有致恰到好处。
我站在那里,感觉那就是我的衣服,是等了我很久,就是要让我穿它回家。母亲很高兴,说平日里我穿衣服太休闲,可以换换口味,也不管价格的高低,极力推荐我买下.于是我狠狠心就买了那件叫香云纱的漂亮名字的旗袍,这大概是我穿的第一件旗袍。
回到家,意尤未尽的母亲鼓动我穿上高根鞋,把头发梳起来,再穿了那香云纱给她看。母亲非常高兴,说这才像当年的她,也像极了当年的姥姥,姥姥就喜欢穿香云纱的旗袍,这样的料子很少见。又感叹她老了穿不出感觉,说我穿了这旗袍真好。
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那件有着好听的名字的旗袍,就有了特别的意义。这样的旗袍我似乎是在姥姥的旧照片里见过。那时的姥姥就穿着这样的一件黑色的旗袍,坐在悠远的岁月里,神秘而美丽。在母亲经常的回忆中,姥姥的形象也慢慢在我的心里丰满起来。姥姥出身大家,在上海长大,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更写得一手好诗,可惜我们祖孙无缘,我从来没有见过姥姥。在我10岁那年,姥姥在北京病逝,可那时正是文革期间,父母都经受专政,母亲竟然没有借到回家的路费,而没能送姥姥最后一程。我也就与只通过几封信的姥姥,擦肩而过。后来的岁月,我只能从那一张张旧照片上感受姥姥遥远的温暖和诗意。
穿着这件叫香云纱的旗袍,我像是走进了旧上海细长的里弄里,那时,年轻的姥姥就是穿着类似的旗袍,随意地走在老上海的风中,在爱她的亲人眼里走成一种风景。我又像是回到了姥姥那些旧相片的意境里,那种陈旧中的美丽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我知道,母亲是让我买回她曾经的记忆,她是想让我在香云纱的装扮下,回归到从前的某个日子,那是属于她和姥姥的和旗袍有关的带点苍凉的美丽记忆。
微风吹过,那种凉凉的爽爽的感觉真好。随着母亲深深的目光,身穿香云纱旗袍的我,似乎也穿越时空回到了从前,找寻到了我们曾经因为命运失落了天伦之乐,坐在悠远的岁月里让我和姥姥、母亲一起感受那如真丝般柔软的亲情。
由紫陌丁香转配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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