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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 搞笑片段

(一)

而后,公子翌起身,锤了一下胸口,信誓旦旦道:“只要是花骨朵说的,就算是上天入地,某与琪也在所不惜。”

  公子琪也起身,昂首挺胸道:“只要无多一句话,就算是皇宫大院龙潭虎穴,某与翌也照闯不误!”

  他二人明显在学方才方若兮在晋王府戏台楼顶的说话方式。

  方若兮大笑起来,笑得就像是在杀人越货的马贼头目。她站起身来,拍着二人肩膀豪爽道:“某一句话,你二人死不足惜!”

  嗯??公子翌公子琪闻言斜睨向了方若兮,只见方若兮夸张地仰天狂笑着,那个样子,好可怕……

  可回过头,方若兮还是乖乖地坐回去为二位大少爷烤兔子肉去了。

  兔子肉烤好了,三人边吃边瞎聊了一番,吃完之后,三人又折返回了晋王府。

  晋王府的巡守侍卫明显比之前要增加了一倍,恐怕是因方才他三人打草惊蛇之故。

  再次面对黑夜中影影绰绰的层层楼宇,方若兮的心却似已被什么填满,再也不觉茫然,看着身旁二人,竟觉得此时此刻一切都可以弃之不理,一切都可以被他们踏于足下。

  三人爬在墙头上,方若兮居中,忽而轻声问道:“我漂亮吗?”

  二人闻言,立刻转过头来,一左一右,一个鄙夷,一个不屑,仿佛方才她问了一个非常可笑且愚蠢的问题。

  方若兮不服气地狠狠瞪了回去,二人略微收敛。

  方若兮似又突发奇想,柔声问道:“那个……如果我与齐欣……同时遇险,你们先救哪个?!”

  公子翌很不耐烦地斥道:“这个时候,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公子琪却在这时温柔回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闻言,方若兮双眼忽然大亮,目光灼灼地看向公子琪,其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似感动,似想哭……而后,却听公子翌在身侧凉凉道:“琪说你是衣服,你感动个什么劲。”公子翌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惨叫,公子翌被方若兮一掌打下了墙头。

  墙角下方若兮与公子翌打了起来,这时又听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在墙头!”

  “哎呀,快跑啊!又被发现了。叫你们打。”公子琪怨声载道,“某再也不和你们一起来偷东西了!”

“哈哈……”三人蓦地大笑起来。

 

(二)

她在果盘中挑拣了一番,而后拿起一个最大最水看起来最为诱人的梨,一口咬下,咔嚓一声,异常清脆响亮,惹来对面两位矜持少女的讶然注视,见自己的举动惊到两位小姐,花无多嘴部咬梨的动作微微一滞,便又见对面二位小姐俱都极有礼貌地瞥转了目光,不禁暗叹口气,胡乱吞下梨去。而后,又咬了一口,又是一声咔嚓脆想,花无多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这一次,对面二位小姐注视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花无多不禁暗恼,看着手中已吃了两口的梨,想丢又不好意思丢,唯今恐怕只有将它吃下去了,可那梨偏生特别水脆,她每咬一口便是一声咔嚓,她硬着头皮顶着频繁被对面二位少女注视的压力,坚持轻轻地吃了几小口,可发觉这么吃实在太累,后来干脆把心一横,垂目敛眉不看大殿中任何一人,专心地吃起梨来。

  好久没吃到这么水这么脆又这么甜的梨了,想她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又自掏腰包接济穷苦百姓,一路行来,险些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钱买梨,再说,这附近民不聊生的,想买这样的梨恐怕也买不到呀。这么一想似乎自己挺委屈的,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

  而后就听见大殿里仿佛有只老鼠在角落里频繁的、肆无忌惮地咔嚓……咔嚓……咔嚓……

  公子翌等人正与晋王商议凤舟赛之事。

  这时就听晋王道:“距离凤舟赛尚有些时日,几位公子……”咔嚓……晋王侧目。

  公子琪不动声色接口道:“我三人多有叨扰,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咔嚓——

  刘谨笑道:“琪公子着实客气,说什么叨扰,几位能依约前来,父王与我皆是欢迎之至。”咔嚓……刘谨忍不住扫了一眼花无多。

  一直不曾多言的李赦忽道:“凤舟赛所需物资三日后运到。”咔嚓……李赦一挑眉。

  而后又听刘谨道:“谢李兄鼎立相助,这一次凤舟赛能顺利进行,多亏李兄筹措物资。”咔嚓……刘谨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花无多。

  这时,宋子星道:“每一年凤舟赛开场之礼皆由我朝皇亲贵胄之金枝玉叶登台献艺,不知今年……”宋子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花无多,而后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就他两声咔嚓)宋子星不禁轻笑出声。

  公子翌闻言笑道:“江玉郡主多才多艺,在下早有耳闻,今年凤舟赛本公子可是特意为听江玉郡主高歌一曲才从京城赶来的啊。”公子翌一脸春风,双目含情地看向了对面的江玉郡主刘玉,直看得刘玉面颊绯红垂下了头去。咔嚓……这一声最为清脆响亮。

  稍顷,花无多终于吃完了梨,放下了梨核,大殿帘后内侧忽有奴才长出口气,仿佛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花无多闻声侧目。

  梨终于被吃完,大殿似乎顿时安静不少。

  这时,就听李赦道:“梨好吃吗?这梨是我命人从江南特意运来江陵的。”

  花无多闻言笑道:“好吃,就是吃起来声音太大,吃得我很是烦恼。”原来烦恼的是她呀?!

(三)

第一箭,单箭,二人同时正中红心,平手。

  第二箭,双箭,二人同时两箭命中红心,还是平手。

  四周欢呼声雷动,公子修侧目看向花无多,花无多亦侧目看着公子修。

  公子修道:“你是第一个,与我同样速度,同样两箭命中红心的人。”

  花无多道:“要换成三支箭吗?。”

  公子修道:“不,我们换一种比法。”

  “怎么比?”

  “我们三支箭同射,却必须依次到达,第一支箭必须射中红心,第二支必须射穿第一支箭,第三支必须射穿第二支箭及红心。”

  看到公子修胸有成竹的模样,花无多沉默不语。

  “我们增加个赌注如何?”公子修又道。

  “什么赌注?”花无多问道。

  “你,和我”公子修一字一顿道。

  “我不赌。”花无多笑答。

  “你不敢。”

  花无多一笑,道:“的确不敢,其实,三支箭我根本无法同时命中红心,更别提依次命中了。”言罢,花无多对公子修躬身施礼道:“我认输,还是公子修厉害。”

  公子修伸手虚扶起了花无多,在她头顶低声道:“其实我也做不到。”

  什么!?花无多立刻看向公子修,只见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挑,而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转身扬长而去。

花无多讪讪归队,文班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认输了,花无多怅然解释道:“我心里先胆怯了,没有胆量比下去,所以不管后面的三箭能不能射中,我都先输了。”

  公子翌闻言,大骂她没种。

  公子琪在旁劝道:“她本就没种的,你乱骂些什么。”

  花无多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真不知道公子琪是来帮她的还是来损她的。

(四)

公子翌为此很是郁闷,看着不解风情躲躲闪闪的花无多,气就不打一处来,突然展臂抱住了花无多,道:“表弟,你不喜欢我了吗?她们比我好吗?”

  这一句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以炸得所有人面目全非。花无多微微一怔后,道:“不,还是表哥最好。”

  一句话,碎了无数芳心,再也没人过来和花无多搭话了,花无多乐得清净。

  公子翌一脸诡异的笑,放开了花无多又走向公子琪,突然抱住了公子琪的后腰,脸颊暧昧的在公子琪身后磨蹭道:“琪,你也是,都不理我,她们比我好吗?”

  公子琪目光流转,温柔道:“翌,我最喜欢了。”

  啊……正和公子琪脸红搭话的女子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的跑开了。

  公子翌放开了公子琪,彼此相视一笑,同时看向了被一群姑娘围着,却始终冷漠无视的公子修。两人不怀好意的一笑,同时露出一口阴森白牙,一旁的花无多看得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公子这种笑法准没什么好事。果然,随后就见他们二人立刻换上了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肩并肩走向了公子修,却不靠近,只不远不近的站在一旁。

  公子琪对公子翌道:“修外表看着很冷的样子,其实内心可狂野了,是不是啊,翌?”

  公子翌回答:“是啊,修最喜欢看春宫图了。夫子上课的时候,封面上虽然是论语,可内容全是春宫图。”

  花无多看到围在公子修身边的女子们神色已经开始僵硬了。

  公子琪又道:“不仅如此吧,还记得雨林后山吗?”

  公子翌哈哈大笑道:“当然记得啦,不就是修偷看人家良家妇女洗澡的地方吗?他还说要带我们一起去呢,可惜我们不好这口。”

  花无多看到公子修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少了。

  公子琪又道:“还记得杏花春雨吗?”

  公子翌哎呀了一声,道:“当然记得啦,修说啊,杏花春雨的杜千千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细皮嫩肉的,用鞭子抽打之后,啊……那种滋味,真是销魂啊。”

  花无多看到公子修身边已经彻底没人了。

(五)

这时,许夫子眼睛忽然一抬,像一只箭一样射向了花无多,问道:“无多,你为何叹气?”

  花无多有点心虚,忙自起身,恭敬答道:“回夫子,无多听了夫子的曲子,下意识的就叹了口气。”

  “哦?说说,你听出了什么?”夫子极有兴致的问道。

  花无多颇为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道:“夫子,真的要无多说吗?”

  “你说,一定要说出你心中真实的想法。”夫子鼓励道。

  花无多只有硬着头皮,小小声的说道:“我……我听了夫子的曲子,那个……那个有点……想跳崖。”

  众人闻声大笑。尤其公子翌笑得极为夸张,整个身体都栽歪了过去。

  夫子听后面色大变,神情极为激动的站了起来,双脚就踏在悬崖边,只要后退一小步,就掉下悬崖去了。

  花无多十分担心的盯着夫子的脚,刚要大喊一声:夫子我错了,你不要想不开啊!就听夫子极为激动的说道:“无多,你可愿当夫子的入室弟子?”

  啥?

  花无多有一刻没反应过来,底下众位弟子也没反应过来。就听夫子捋着胡须道:“这首曲子,名为临渊。”

  众人恍然大悟,都极为羡慕和佩服的看着花无多。

  花无多神情尴尬,当下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只得小小声的说道:“夫子,那个,我其实不懂音律的……”

  话音刚落,许夫子已脚步踉跄的向她扑了过来,扣住她的双肩,更加激动的说道:“没学过音律竟能这么轻易听出老夫曲子的意境,果然是天赋啊!”

  啊?!

  花无多颇为无奈的垂下头去,正看见一旁已经快笑得有些背过气去的公子翌,不得已小小声道:“夫子厚爱,学生自当遵从。”

  夫子当即大笑道:“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许云天唯一的入室弟子了,哈哈!”

  许夫子仰天长笑,花无多却想长歌当哭,竟然还是唯一的啊,夫子你为啥不早说啊!我这不是害了你吗?!

  这时,夫子一脚踢向了公子翌,呵斥道:“笑什么笑,你这个不长进的!”。

  公子翌当下抱着小腿哀号不已。

  一旁的公子琪看着花无多哭笑不得的神色,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其他学子还奇怪的看着公子翌,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那么离谱,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六)

 花无多身心疲惫又因昨晚杀了很多人,尤其是最后一个黑衣人临死前对她恐怖的怒视,始终让她心有余悸难以安稳,再加上对公子翌解毒时的出错,心中留有愧疚,所以她睡得并不安稳,不停的做着恶梦,正梦到有个黑衣鬼魅在梦里不停追着她跑,她似怎么跑也跑不掉,惊吓之余不禁突然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有个面色发青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怪人,立刻大惊失色,尚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忽地大喊了一声:“鬼啊……”一抬腿,迅猛的向那人踢了出去,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被踢了个正着,只见那人以抛物线的轨迹用屁股碰门平沙落雁式撞开了房门,而后狠狠的跌出了门外。

  这时,四周早已睡下的学子们都被花无多这一声大喊惊醒了过来,纷纷出门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一出房门,就见院落当中,有一人成大字型躺在哪里,头歪在了一边,毫无声息,有人上前转过那人的脸一看,忙惊道:“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此时就听公子翌十分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花……无……多……”而后,头一垂,便再无了声息……花无多一个翻身起了床,尚来不及穿上外衣就冲了出去。恰好听见有人惊道:“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一听这句话,她忽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方才明白过来,刚刚自己朦胧之间竟错把公子翌当鬼狠狠踢出了门。心虚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已被撞坏的房门,不禁冷汗淋漓,可见公子翌被她踢得有多惨重,这可如何是好?她心下一急,来不及多想,忙冲上了前去,想要看一看公子翌的伤情,就在她刚推开人群外围的公子语时,公子语一回身,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呀……”旁边人一听,立刻纷纷看向了花无多,有人突然叫了一声:“鬼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花无多一时没反应过来,一阵茫然,还微微的颤抖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这时,公子紫阳冲上前来,喝问道:“你是谁?大半夜装神弄鬼……”公子紫阳的话尚未说完,花无多大喊了一句:“我是无多啊。”打断了公子紫阳的问话。

  此时,花无多方才想起自己脸上还糊着药泥呢,来不及与众人多解释,只急着问道:“翌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七)

公子翌哼道:“不知道是谁输入内力运行了两周天,不知道是谁半夜把我狠狠踢出了房门,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来跟我说要我原谅她!说我不讲信誉?白纸黑字,某人按了手印的!”

  花无多彻底没话说了。别的倒没什么,只是……

  花无多又安静的蹲了下来,讨好的道:“翌,打个商量,月银还是照常发吧。”

  “哼。”

  “一半?”

  “哼。”

  “要不,我后两个月表现好点,你再补发给我,好吧?”

  公子翌状似沉吟半响,方道:“算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这么办吧,你后两个月表现好些,我全都补发给你。”

  “嗯。”花无多重重点头。

  公子翌道:“躺下来说话,你这么俯视着我,我看着难受。”

  “好。”花无多也学他的样子,躺在了他身旁,与他一样,双臂放于脑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却未看见公子翌此刻脸上阴谋得逞的得意。

(八)

官道上两边都是树林,此处多鸟,官兵行过方若兮身边时,恰好有一群鸟从官道上方横飞了过去,速度极快,可就在这时,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恰好砸向了方若兮,方若兮反应很快,知道此刻从天而降的是鸟屎,自然不会伸手去挡,又因马已靠在路边,再躲的话就掉到身后的沟渠里了,所以情急之下只得迎着鸟屎催动掌风向外一送,把鸟屎挥了出去,可恰好这时,宋子星骑马从旁而过,这鸟屎不辨方向更不辨人,在空中几个翻滚飞向了宋子星,就在方若兮发觉想提醒他一句时,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宋子星已然察觉了身侧有不明物体飞向了他,突然一挥衣袖,而后,只见他身后骑马跟随他的副将的鼻子上糊着一团黑白相间的柔软物体,正是那坨鸟屎,副将下意识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面色变青。

  宋子星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挑,又抿紧了。蓦地看向路旁的方若兮,仿佛那坨鸟屎是方若兮放的‘暗器’一样,方若兮无辜地指了指天,示意宋子星,那‘暗器’其实是鸟放的,不是她,宋子星看着她,那双眼睛看似清冷,却暗藏着不同他人的睿智和冷静,不知为何,方若兮忽觉有些羞涩,那副将不明所以,顺着方若兮的手指看了看天,而后虎目含威瞪向方若兮,方若兮一见,忙向天上看去,一看,惊道:“鸟呢?刚刚明明有一群的……”忙四下里寻找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副将早已哇呀呀提枪向她刺来。她心里这个委屈啊……一扫面前这么多官兵,她二话不说,策马就逃,口中喊道:“不是我,是鸟!”

(九)

公子琪见二人僵持,转移话题道:“方才你二人在看什么?”

  公子翌一听这话,立刻又提起了兴趣,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花无多,等着她回答。

  花无多踌躇半响,还是实话实说了,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竟惹来他二人叹息连连。

  公子翌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菜,一甩手,扔下筷子,叹息道:“可怜啊……”

  公子琪文雅地放下了筷子,亦是摇头叹息道:“可怜啊……”

  花无多见状纳闷不已,道:“他虽然很有钱,可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这话说得真心虚,忙接着说了下一句:“不去见他,我不可怜,你们不用为我叹息。”

  这时,却听公子翌道:“谁说你可怜了,我们在说李赦。”

  花无多闻言大为吃惊,疑惑道:“此话怎讲?”她觉得自己挺好的呀。

  公子琪叹道:“李赦竟然要跟你做知己,不知道他有没有福气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有那么恐怖吗?”花无多斜睨着公子琪。

  公子琪一笑并未回答,公子翌答道:“你不是很恐怖。”花无多刚要笑赞一声公子翌,就听公子翌紧接着叹息道:“你是非常非常的恐怖。”

  花无多闻言大怒,顺势把手里的一双筷子插向公子翌的鼻孔,公子翌连忙闪躲,一个打,一个躲,公子琪笑着在旁袖手旁观。

 

 

(十)

这时,一向最喜欢推理的公子诓神情淡定,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的缓缓道:“今晚子时,公子翌疗伤完后,半夜回屋,正要入睡,突然发现梦游的花无多鬼魅一样起了床,乍见一脸黑泥的花无多,公子翌当场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声惊呼了一声:‘鬼啊。’这一声,我们所有人都有听到,声音之凄厉,就像是真见到了鬼一样。”说道这里,见众人目光肯定,希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公子诓再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公子翌惊吓之余的一声大喊恰好把正在梦游的花无多惊醒了过来,梦游者突然被惊醒,最容易被惊吓到,就因为这样——”公子诓猛地向空中推出了一掌,道:“花无多一掌突然劈向了公子翌,把公子翌打飞了出去,撞坏了门,跌躺在院内,而后由于公子翌刚疗伤归来,身体虚弱,不堪一击,乃至昏了过去。”公子诓一指公子翌刚刚躺过的地面,最后为今晚的突发事件终审定案。

  就此,花无多梦游之说,拍板定案就此成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有理。”

  有人道:“没想到,花无多还会梦游啊,幸好我没和他同屋,要不也要被他吓死。”

  另外一人道:“是啊,相对来说,你说梦话,磨牙,打呼噜比花无多的梦游强多了。”

  这时,又有人道:“我听说,有些人梦游会拿着刀到处乱砍,花无多会梦游,我们现下全没了武功,如果半夜大家全都睡着了她梦游拿着刀乱砍,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此话不禁面面相觑,面上皆不同程度的显露了惧色。

  就在此时,突然药房方向传来一声大喊,众人闻声一惊,正猜测药房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见花无多捂着脸狂奔而来,疯了一样冲进了一个屋子,随后房门被紧紧的关上,众人正面面相觑,就听公子争和公子诓面露菜色的同时说道:“那是我的房间。”

  众人一听,忙撇下二人,各自冲回屋去,关紧了自己的房门。徒留下公子争和公子诓在外不知所措。

  自此之后,夜晚里,一向夜不闭户的南书书院,一到睡觉时间,全部紧闭起了房门。

  ×××××××××××××××××××××

  那晚,天未亮,花无多终于心情平复,恢复了正常,方才察觉自己慌乱中进错了房间,眼看天要亮了,她必须回屋去带上面具,便打开了房门,想要趁天黑回房带面具。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幸好花无多身怀武功能比常人多看得清几分。

  房门早已撞坏倒在地上,她小心的越过,顺利的回到了屋内,可立刻发现自己的床上和公子翌的床上都睡着人,上前看了看,见公子争正睡在自己床上,公子争毕竟是男子,此刻睡在她床上本就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她突然想起了公子修的男性身体,不禁忍不住的心跳加速竟没察觉公子争其实此刻的气息并不安稳。

  花无多心想,毕竟是自己先误闯了公子争的房间,公子争定是因为没地方睡觉,才到她的屋里休息,便想悄悄的拿了面具就走,因为面具就放在枕头下面,所以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公子争,并下意识的闭住气息伸手越过了公子争到枕头下方摸索起来。

  这晚,因房门不能关上,公子争和公子诓二人心中有事一直都没睡着,本想就这么躺着挨到天亮,却不料就在黎明前的黑夜时分,四周本万籁俱寂,却忽然感到有人进了屋来,二人当下不敢乱动,眯着双眼看向进屋之人,由入屋之人的体态和身形,他二人一眼便认出进来的正是花无多,不禁冷汗淋淋,又不敢乱出声,怕惊醒了梦游中的花无多,自己落得与公子翌同样的下场,他二人闭目装睡,其实气息早已不稳,这时,就见花无多靠近了公子争,双手伸向了公子争的脖颈,公子争当下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又不敢乱动,只有静观其变。

  花无多终于摸索到了面具,握在手里。

  公子争只觉得花无多从他的枕头下面摸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像块布,心里着实太紧张,也没看清楚。便见花无多站起身来,似乎又走向了公子诓的床边。

  其实花无多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公子翌的床上睡着的是不是已经醒来的公子翌。

  就见花无多静悄悄的向公子诓走去,尚有一段距离时,就见公子诓以极为轻缓的动作从床上爬坐了起来,花无多一怔,刚想说话,就发觉背后的公子争也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二人因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全都伸着胳膊向前摸索着前行,动作缓慢,均是猫着个腰,脚步极轻极轻的向门口走去。

  花无多心下奇怪,这二人在干吗,怎么走路的动作这么奇怪,花无多看着他二人僵尸一般缓缓向门口移动,刚想问一句:你们在干吗?就听见,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快跑啊!”

  一下子反把花无多吓了一跳,本已到嘴边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此刻就见公子争和公子诓二人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只听得两阵风声,而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便再无了声息。

(十一)

花无多内急起身下楼去上茅厕,回来时便听二楼似乎吵了起来,仔细一听,只听一人打着酒嗝口齿不太清楚地说道:“多多妹妹喜欢的是我,我和她是一见钟情!”

  忽听有人踢翻了凳子,很不服气地接口道:“多多妹妹总是看着我笑,她定是对我有好感!”

  有人哼了一声,道:“多多妹妹看着我会羞涩脸红,看着你们会吗?!”只听唰地一声,折扇打开的声音。

  “胡说!”有人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多多妹妹见我受伤时,那眼神……目中含泪,水汪汪的,关切,心疼……她心里喜欢的人肯定是我。”

  这时,忽听有人悠哉悠哉地说道:“你们都别做梦了,多多妹妹喜欢的人是我。”

  “是我!”

  “不对,是我!”

  “是我!不是你!”

  “是我!”

  “翌,你说是谁?”

  ……

  二楼一团混乱,花无多正在楼下踌躇着要不要上楼去,忽听一人在她身边说道:“难怪你不来见我,原来你在忙着相亲。”

  啊?

  花无多闻言,不得不对其侧目。暗道:她有这么大的本事,一次和五个公子相亲吗?

(十二)

 花无多看着面前装模作样,当着李赦的面训斥她没完没了的假哥哥公子翌,不禁皱起了眉,只当公子翌说话似放屁,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她这幅表情惹来公子翌极大的不满,见公子翌不满,花无多忙低下了头去,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身旁的李赦。见李赦看着滔滔不绝的公子翌,先惊讶了一下,很快地镇定下来,而后静听了一会儿,又玩味地勾起了唇角眉梢,一句话也不说,似在旁听得起了兴致,花无多见状,暗暗摇头:没有同情心……刚想到此,就听李赦道:“在下今晚做东,宴请翌公子兄妹,彼此交个朋友,不知翌公子意下如何?”李赦一开口,自然打断了公子翌的话。花无多双耳得救。

  公子翌闻言,立刻闭嘴,可就在这时,刚摇摇晃晃走到面前的一群公子们摇着折扇道:“李公子真客气!初次见面就请我们吃饭。”

  “是啊,我们怎么好意思。”

  “我们不能让李公子破费。”

  “诶,贤兄此话差矣,李公子盛情,我们怎可不去啊。”

  “是啊,你怎能驳了李公子的面子,要去,一定要去。”

  “也对,哎,好吧,我去,我去。”好像很为难。

  “那我也去。”

  这时,站着最外面的公子语左看有看,勉为其难期期艾艾地道:“你们都去?!哎,看来我不得不去了。”

  花无多彻底无语。

  这些人三言两语,一唱一和的,李赦今晚这顿饭已经骑虎难下,是不请也得请了。

  公子翌在旁笑而不语。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赦点头微笑道:“在下荣幸之至。”

  闻言,公子翌彬彬有礼地拱手谢道:“多谢李公子盛情相邀,请我们这些闲人吃饭。”

  李赦回礼道:“翌公子哪里话,人多才更加热闹,吃饭喝酒才有趣。”

  “对!”闻言,公子巡一拍扇子,赞道:“喝酒吃饭就是人多才有趣,这句话我喜欢。一看这位公子与我们就是志同道合之人,在下开封赵巡,请问阁下?……”

  李赦道:“在下洛阳李赦。”

  “洛阳李赦?莫非是……洛阳李家的三公子?”公子争惊道。

  李赦道:“正是在下。”

  闻言,众公子面面相觑,静了半响,而后……你一句李兄幸会,我一句李兄久仰……他一句李兄幸会幸会……众人一番自我介绍,很快就熟悉了,当街簇拥着李赦的那个亲热劲,就像偶遇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一样。眼瞅着,只一小会儿,李赦已多了五六个弟弟,而且个个是胞弟,一奶的那种。

  花无多早已被挤出圈外,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喃喃道:“他们,还是老样子啊……”有甜头的时候两眼冒光,前赴后继,最好是分赃均匀,如果不均就很可能立刻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属先发制人。 在花无多的心中,公子修的“老样子”其实就是有甜头出现的时候时常冷眼旁观,并不是不心动而是以静制动,换句话说,就是不浪费唇舌和体力,先让别人上,观察仔细后,再等着钻空子,属后发制人。

(十三)

“其实你就是为了方若兮对不对?如果她真长得人模鬼样或者是傻子痴呆呢?”

  公子翌摇了摇头,笑道:“后者绝对不行,前者要看情况,她如果长得实在不堪入目,我也无法接受,我很挑剔的,你知道。”

  花无多又问道:“如果她长得很漂亮又很聪明呢?”

  公子翌望着她,一瞬间眸中浮出一种复杂神色,忽而轻声低唤道:“无多?”

  “嗯?”花无多忽然不敢与他继续对视下去,便移开了目光。便听他轻声道:“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手足,你知道,衣服可以勤换,手足却不可以。”

  花无多一怔,笑了笑,豪爽地拍打着公子翌的肩膀,道:“你也是我的手足。”

  “不要用内力。”公子翌眸中带笑,像挥苍蝇一样挥掉了她在肩头肆虐的爪子道:“我们喝酒!”

  烛光摇曳,酒壶已空,懒散地歪倒在了桌子上,没人理会。

  他趴在桌子上望着她笑,露出一排白牙和一条眯缝眼,她亦趴在桌子上望着他笑,露出一条眯缝眼以及一排白牙。

  如此,良久……

  他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伸手去抓,却被他躲开,他似起了玩心,再伸手去刮,她再抓,他再刮,她霍地伸出两只手来将他的手抓在掌心,温热的触感令他微微一怔,正有些怔忪,便见她她露出森森白牙一笑,骤然将他的手指扯到她的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惊讶,疼痛,脸红脖子粗,呲牙咧嘴,疯狂挣扎……千方百计方才将手指自她牙齿下解救出来,正跳着脚甩着手,哇呀呀大叫,便见她哈哈大笑着起了身,打开门,神清气爽的大步走了出去,可刚走了几步,便忽然停步。她抓了抓头发,懊恼道:“不对啊,这是我的房间,该走的是他才对。”

  他一怔,忘了手指上的疼痛,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很想……

  她普一转身便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不禁微微一怔。她从未想过公子翌会这般看她……

  却也只是一瞬间,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便见他夸张地指着自己大笑道:“傻帽,天下第一的大傻帽!哈哈!……”

  见他笑得东倒西歪,手指尖还在花枝乱颤地指着自己,她气得眉目皆竖,蓦地一跳,眨眼间便到了他的近前,双手一抓,将他的手指再次放在齿下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暗夜中传来了杀猪似的惨叫声。惊得前院已然睡着的公子琪乍然坐起,茫然四顾道:“谁家妇人在生孩子?”

(十四)

 唐夜挣扎了一下,发现她浑身冰冷颤抖得很厉害,又停住,冷声道:“我醒来又如何?也没有办法逃出去。”

  “啊?”花无多闻言一呆,继而大哭道:“难不成真的死定了?”

  唐夜毫不客气地:“嗯”了一声。

  花无多更大声哭道:“我还不想死……啊……”

  “哭也没用。”唐夜毫不怜惜地给于花无多沉痛一击,有效地令她闭上了大哭的嘴。

  既然哭没用,花无多的哭泣戛然而止,非常识时务地咳了咳问道:“那怎么有用?”

  唐夜道:“除非出现奇迹。”

  花无多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花无多与唐夜背靠着背,既然都清醒了自然得换个姿势,她依赖着唐夜缓缓渡过来的真气取暖,好似唐夜这么做十分理所当然。唐夜的真气深厚纯正,花无多渐渐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便道:“如果有奇迹,我们都未死,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唐夜道:“什么事?”

  花无多道:“给我打一顿。”

  唐夜道:“为什么?”

  花无多道:“因为我很早以前就想打你了。”

  唐夜道:“那为何不动手?”

  花无多道:“打不过。”

  唐夜不再说话。

  花无多道:“那你答应被我打吗?”

  唐夜道:“不答应?”

  花无多道:“为什么。”

  唐夜道:“为什么要答应。”

  花无多道:“因为那是奇迹。”

  唐夜道:“没有奇迹。”

  花无多很不客气地道:“你还不如昏迷呢。”

  过了半响,唐夜忽道:“水位在上升。”

  花无多观察了半天,喜道:“好像是,这么说我们有救了?!”

  唐夜点了点头。

  花无多笑道:“这么说果然有奇迹。”说这话时,她睨着唐夜的目光分明不怀好意。

  唐夜不理她。

(十五)

大名府依旧如昔,想到当初做公子翌保镖的那段岁月,恍惚已隔数载,其实不然,那不过是春天的事罢了。

  她正在门口怀旧,就见里面走出数人,当前那人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都带着几许狂放与不羁,不是别人,正是公子翌。甫一出门,他恰与花无多正面相遇,不禁一怔,张了张嘴,蓦地转头问向身边的公子琪道:“我见鬼了吗?”

  公子琪肯定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是也,非也。”

  到底是还是非?公子翌蹙眉,就在花无多十分不屑地撇嘴之际,一人忽然冲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那人冲过来的力道之大,险些令花无多仰面栽倒。

  抱住她的却是公子语。感情丰富的公子语泪湿眼眶,十分激动地摇晃着花无多的肩膀道:“无多,无多,你去哪儿了?我想死你了。”

  花无多被晃得头晕眼花,还得辛苦地咧开嘴笑道:“四处游历啊,这不回来了嘛,来看看大家。”

  公子语又欲将她抱在怀里,却被随后而来的公子争十分不满地生生分了开来,公子争咳了几声对公子语道:“你看清楚再抱。”

  公子语未解其意,仔细看了看花无多回道:“是无多没错。”

  公子争一副无奈模样,“无多是个女儿家,语,你逾越了。”

  “啊……”闻言,公子语恍然大悟,一敲自己脑门,大声道,“我说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同。”

  四下里叹息声此起彼伏。

 

(十六)

人都走了,公子修被公子琪强硬拖住,不知公子琪对公子修说了什么,公子修还是留了下来。公子翌回过神来一听说要打扫人家玩剩吃剩的东西,好大的不乐意。公子琪却说这有何难,花无多闻言刚兴奋了一小下,就见公子琪骑上马跑了……

  花无多欲哭无泪。

  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岸边,夕阳映得大明湖金色粼粼,懒洋洋的似多了几分暖意。

  花无多认命的胡乱打扫着。

  公子翌在一旁看着她,还时不时用脚踢一块骨头到她眼皮子底下,大声道:“这里还有。”

  公子修坐在岸边看着大明湖不知正想着什么。

  花无多如今已不求什么了,他们二人没跑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就在这时,忽闻堤岸上马蹄声声,公子琪骑着马在上面喊道:“翌,无多,修,我回来了!”

  花无多当下好惊讶,他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却见堤岸上冲下来四五个汉子,个个身强体壮,二话不说就开始帮花无多收拾,花无多立刻明白过来,公子琪不是逃跑而是去找帮手了。

  花无多当下高兴起来,一跃上了堤岸,向公子琪走去。

  公子翌向堤岸上大喊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也随后上了堤岸。

  水边的公子修转头看了看,复又转过了头去。

  公子琪大笑道:“我不只有良心,看看,我还带来了什么!”

  公子琪一指身后马车,花无多立刻瞪大了眼睛,两眼仿佛放出光来。目光直直的盯住车上放着的几个酒坛子,花无多几步冲过去抱起了其中一个,在鼻端嗅了嗅,突然跳起来大喊大叫道:“天哪,十八年的女儿红,琪,你实在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花无多抱着酒坛子围着公子琪兴奋的跳了一圈。

  公子翌声音轻蔑的道:“酒鬼。”,眼中却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

  公子琪却似被她的热情感染,笑道:“不只有酒,还有一只小羊,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烤羊吃吧。”

  花无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公子琪笑道:“不用你动手,他们来烤。”手一指堤岸下他带来的人。

  闻言,花无多抱着个酒坛子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立刻把公子翌吓离了原地数步,见鬼似的看着她。

  夜色袭人,明月当空,他们四人围坐在火堆旁喝酒吃肉,相当的舒服,这次不用再抱着酒坛子喝酒了,公子琪方方面面想得周到,酒杯都带来了。

  酒过三巡,公子翌道:“花无多,你也给我们跳个舞吧。”

  花无多斜眼看向公子翌道:“我只会动武,不会跳舞,如果你想看‘项庄舞剑’,我到可以试试。”说着,抬起了一只手臂朝向了公子翌,明摆着要向他射银针。

  公子翌当下不以为然道:“你还是省省吧,这里有两大高手在,你讨不到便宜。”

  公子琪笑道:“我可没说要保护你。”

  公子翌惊道:“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才认识她几天,不会就倒戈相向了吧。”

  公子琪只笑不答。

  公子翌又道:“单是公子修你也打不过!”

  公子修淡淡开口道:“你自求多福吧。”

  花无多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公子翌闻言大大惊讶了一下,不禁有些垂头丧气。片刻后,忽又变得神采熠熠,道:“你们三人到底哪个武功最高?”见他三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也在疑惑,公子翌不怀好意的笑着提议道:“不如现下比试比试?”

  花无多道:“如何比试?动刀动枪的太伤感情,我不干。”

  公子翌道:“武斗不行那就文斗,那里有船,你们每人用内功驾驭一艘,谁先到达湖中的明月岛,谁先赢,我当裁判。”

  花无多道:“好主意,我也想知道,我们三人到底谁武功更高些。”

  公子琪懒散散的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公子修道:“我也想知道,到底谁武功最高。”言罢,当先站了起来。

  三人各选了一艘船,迎风立于船头,明月当空,湖上夜风吹来,少年们衣衫飘飘,酒后姿态各有风流。

  船头,三人神情倨傲,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

  船后,公子翌一抬腿毫不愧疚的坐到了花无多的船上,花无多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有意拖自己后退,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高高昂起了头,神情仿佛在说,即便这样,我也不会输于你们。

  公子翌道:“行。”

  三只船同时乘风破浪而去。

  公子翌手拿酒杯,边饮边道:“何人舣舟昨古汴,千灯夜作鱼龙变。 曲折无心逐浪花,低昂赴节随歌板。青荧灭没转山前,浪风回岂亦复坚。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

  明月岛上,太阳冉冉升起,水天连于一线,金黄色恍惚在一瞬间染遍了大地,四人肩并肩立在岸边看着初升的太阳。

  公子琪道:“我们四人,即便将来天各一方,也要记得,明月岛上我们曾肩并肩一起看过日出。”

  公子翌忽道:“那如果死了呢,如何记得?”

  公子琪微笑道:“那活着的人就帮他记住。”

  闻言,花无多拍着胸口豪气万千的道:“我帮你们记住,你们都死在我前面吧。”

  公子修忽道:“别太得意忘形了。”蓦地一纵跳上了轻舟,先行而去。

  花无多看着公子修的背影,带着骄傲感叹道:“修定是因我赢了他而耿耿于怀了。”

  公子琪笑道:“修他让你的。”

  花无多不以为然,道:“你这是嫉妒我。”因为琪也输了。

  公子琪笑而不语。

  公子翌轻蔑的接口道:“别人有意让着你,你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人家分明让着你,你却一点也没察觉。”

  这句话狠狠的伤了花无多,回去的路上,花无多闹脾气,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公子琪也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带着两个吃闲饭的,最后互相妥协的结果成了三人一同划船回去,由于三人都不会划船,又不互相配合,各划各的,致使船在水中绕了数圈也未离开明月岛,三人用船桨恶斗一番后,终于浑身水渍的狂笑着倒在了船上。

  太阳优哉的挂于天空,天空湛蓝,白云浮动,风儿吹过,大明湖上一片波光粼粼,远望其上,有一只小船正在随波逐流……

没人知道,此刻小船上躺着的三个人,正在互相耻笑,且言语恶毒。

(十七)

站久了,花无多愈感腹中饥饿,便直直地盯住了唐夜桌前的酒菜,尤其是那个散发着诱人色彩的油亮鸡腿。花无多舔了舔嘴唇,吞咽下口水。不期然抬头,便看到对面公子翌拿着一个鸡腿,明显故意地上晃下晃,晃得她眼睛发直。

  花无多向公子翌使了个眼色,公子翌轻摇了下鸡腿。

  花无多拼命使眼色,公子翌挑了下眉,继续晃着鸡腿。

  花无多手握成拳在胸前打了个叉,公子翌微微将嘴摆成了O型,继而一挑嘴角,那神色那举止将花无多气得差点跳起来。

  花无多眯起了眼睛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公子翌,公子翌眨了眨眼,示意花无多向上看,花无多随意一瞥,便看到上座李勘正在打量着她,立刻垂下了头去。

  半响后,花无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勘,见他没再看着自己,复又抬起头来,对公子翌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挥舞拳头使尽眼色,原本浅笑的公子翌终于露出惊恐神色,向她递了个眼色,她马上会意,目露得意,先退出了园子。

  因席间众人目光均被李赦所说趣事吸引,当下除极少数熟悉的人外倒没其他人注意到花无多和公子翌“刀光剑影”般的“暗送秋波”。

(十八)

月色下,那人玄衣锦带,腰间美玉在月下熠熠生辉,行为举止透着俊雅温柔,本是微笑着,却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似怕亵渎了他近乎完美的无瑕。花无多怔怔地看着月下翩然而来的公子琪,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公子如玉。

  就在花无多发愣的时候,公子琪已然走到近前,自身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物放在了她眼前,一只在月光下发着油油光亮的鸡腿。

  花无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子琪察言观色,问道:“怎么了?”

  花无多皱眉,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偷鸡腿?!”

  闻言,公子琪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花无多脚下的鸡骨头,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不禁失笑,道:“这个好拿出来。”

  “可我已经吃了两个了。”花无多蹙眉。

  公子琪笑道:“那便不吃了,我只是担心你还饿着。”

  花无多还是接过了鸡腿,慢慢地咬了起来,问道,“你们都担心我饿吗?”

  公子琪靠近了几分,轻声道:“我们都很想你。”

(十九)

很快的,花无多洗完了一件衣服,将衣服拧了拧,暂时挂在了一旁树上。又开始洗起了另一件,却始终不见其他人。想来这里出了命案,原本来这洗衣服的人也都不敢来了。

  眼见她另一件也洗完了,正要去悬挂。便见这时灌木林中不知从哪走出一头牛来,那牛一看便知不是家养的,精壮的身子略带野性,可不知怎么就咬住了先前花无多挂在树枝上的衣服。

  花无多见状忙大喊了一声:“哎呀,修。”

  突如其来地惊呼,公子修险些以为她发现了自己,正惊地站直了身体就发现她正紧紧抓着牛嘴里衣服的另一边,试图将衣服拽出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喊的是那件衣服。

  那头牛也倔强的很,硬是咬住衣服不放,一人一牛一来一往就在河边开始了拉锯战。

  公子修远远看着,越看越想笑,可又不能笑出声,便艰难地忍着。

  花无多挥舞着拳头威吓着牛:“你快放嘴,这是修的衣服,你敢咬坏,我杀了你吃肉。”

  那头牛显然听不懂人话,不禁不松开反而咬得更紧了,还向后拖了几步,花无多怕用力拉扯衣服挣坏了,不得已跟进了几步。

  公子修忍的过于辛苦,险些喷笑出声来。

  见此计不行,花无多无奈,抓起地上的一把草在牛鼻子前晃来晃去诱惑道:“吃啊,吃啊,很好吃的。”

  可惜,花无多几番挑逗,那牛愣是不张嘴,还是死死咬着衣服警惕地盯着花无多。

  花无多怒了,丢了手中草又开始与牛拉锯。

  一直不能从牛嘴里拯救衣服,花无多又怕用力扯坏了衣服,就一边拉扯一边对牛规劝道:“牛哥啊,快放嘴吧,这是修的衣服,我知道你是头母牛,也不能这样不是,你若想见修,我一会儿牵了你去见他便是。”

  牛在这时竟然“吽……”了一声,将衣服放开了。

  树上的公子修先是哭笑不得,后来却是看得目瞪口呆了。

  花无多急忙扯回衣服察看有没有被扯坏,见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转眼却是向牛一瞪,挥舞着拳头怒目相向道:“你还想见修,你做梦,我现在就杀了你吃肉。”

  她作势跃起,向牛虚晃一掌,那野牛却又在这时“吽……”的一声,竟低下了头猛地用角向她撞来,来势汹汹。

  花无多本无意伤害这头牛,忙向后急退,脚下灌木刮在衣裙上,妨碍了她倒退的速度,正欲高高跃起,就见一人凌空跃下持剑欲砍向野牛。

  花无多见状匆忙大喊道:“剑下留牛!”

  公子修闻言一顿,可就在这一迟疑间,那头牛竟掉头向他撞来,这时却被花无多拉住,急向后退,只听花无多道:“快跑啊,它怒了。”

  公子修只得跟着她跑了起来。

  山野林间,一纵一跃,她在前,边跑边笑,他在旁,寸步不离。

(二十)

花无多在墙头向东厢院内望去,只见院内有六人,两个丫鬟在旁侍候,居中坐有四人,公子语,公子框,公子翌,另一个自然是焦不离孟的公子琪。当下,公子语与公子翌正在对弈,看样子似乎正杀得难分难解,他们的棋艺花无多非常清楚,真正是棋逢对手,一个臭棋篓子对另外一个臭棋篓子。本来应该观棋不语的两个君子却在一旁指指点点,一个说下这里,一个说下那里,正在争持不下,却在这时,忽听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嬉笑道:“公子,看,快看,墙头蹲着个癞蛤蟆。”

  癞蛤蟆?墙头上的花无多闻言一呆。纳闷的转头向声音来源望去,惊讶的看到墙下正有三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衣气宇轩昂的公子,两个如花娇俏的女子,当中一个芊芊玉指还正指着她!

  花无多心中暗暗惊疑,这三人是谁?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

  想起刚刚听到的“癞蛤蟆”,望着指着自己的女子……

  这……

  花无多不禁哭笑不得,万分感慨道:“姑娘眼神真好。”

  噗嗤……另一个女子轻掩嘴角笑出声来。

  绿衣公子灼灼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笑意。

  指着她说癞蛤蟆的少女却一跺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花无多心里一阵哀号,心道此刻自己行藏定已败露,无心理会这一男两女偷眼向院内看去,果见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墙头上的她,一见公子语那下巴脱臼惊天动地的模样花无多就是一阵头晕。想到公子语的“快人快语”,看来过不了多久,是个人都会知道她像个那啥一样爬在墙头了。

(二十一)

花无多气息微滞,面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离她最近的公子修却似发觉了什么,侧目向她看去,只见她目光闪了一闪,继而拿起桌上的酒杯,偷偷将酒倒在了旁边公子翌的坐凳上,而后面不改色的将酒杯放回。

  公子翌旁边坐着的恰好是李赦,李赦看了一眼公子翌的凳子,不动声色。

  端着空酒杯慢慢悠悠归坐的公子翌一无所知地坐了下去。

  公子修目光闪过笑意,李赦也瞥了一眼公子翌。

  公子翌似没任何察觉,见花无多不理他,便低声道:“主人的要求不能直接拒绝,我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只有委屈你了,唱一首歌也不是难事。”言罢,见花无多仍不理他,便又低道了一句:“即便唱的不好也没什么,不怕,凡事有我。”

  闻言,花无多的目光终于软了几分,公子翌看在眼里心下便是一松,却忽听花无多道:“打死我也不唱!”

  公子翌气息一滞,忽道:“一百两。”

  花无多没回应。

  “两百两。”

  还是没回应。

  公子翌信心十足:“五百两!”

  仍然没回应。

  不信了!“一千两!!”

  公子翌似从未见花无多对一件事这么固执过,不禁有些惊讶。

  这时,公子修忽道:“她不愿意唱,何必勉强。”

  公子翌横了一眼公子修道:“可我已经答应了,现在怎么办?!”

  公子修道:“不知道。”

  公子翌气绝。

  花无多这时方道:“罢了,我虽然不想唱歌,但我有办法解决这事。不过……”

  公子翌忙问道:“不过什么?”

  花无多竖起了两根指头,公子翌无比惊讶道:“两千两?”见花无多点头,公子翌马上道:“成交!”,好像怕花无多会反悔一样。

  这下反倒换成花无多扼腕道:“又要少了!”

  见状,公子翌一脸的春风得意。

  公子修第一次见到花无多和公子翌讨价还价的情形,淡漠地表情也控制不住的有点龟裂……

  一旁的李赦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二十二)

这时,公子修却听到公子翌惋惜道:“可惜了。”

  公子修问道:“可惜什么?”

  公子翌一扬眉道:“难道你不好奇她为什么死都不肯唱歌?”

  公子修瞥了他一眼道:“她不愿之事,我不好奇。”

  公子翌道:“她是我妹妹。”

  公子修道:“我知道她是谁。”

  公子翌目光忽地沉了下去,他已听出公子修的弦外之音。

  李赦忽然开口道:“她是谁?”

  公子翌惊讶回道:“我妹妹啊,李兄你喝醉了?”

  李赦无语……

(二十三)

宋子星见花无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惊讶地张大嘴。一会儿又有些自鸣得意,便道:“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我妹妹必是凶多吉少。”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流下来的理由,未曾想,她竟帮了一个大忙,成了他宋家的恩人。

  花无多心道你说得太对了,便拿起几案上的茶杯喝起了茶,耳中听到宋子星继续道:“今天你救了舍妹一命,就算你让我以身相许,我也绝无异议。”

  噗……她一口茶直喷向了宋子星。

  宋子星似早有防备,躲得极为及时,一点儿茶渍都未沾身。

  花无多用袖子擦了擦嘴边茶水,看到他一脸笑意,嘴角忍不住抽搐。

(二十四)

 思及此,她便又想到宋子星,宋子星盗粮的心思想定然也是计划已久,其中何尝不是利用了江陵郡主刘玉对他的思慕之情。

  花无多不禁叹自己叹刘玉,遇到的都是狼。

  宋子星却笑言:“我于他人是狼,于你却是鱼肉,任你宰割。”

  花无多闻言,一本正经道:“我虽喜欢吃鱼肉,却从不喜食人肉。”

  宋子星失笑,摇头叹息道:“我何时才能喜欢你少一分,我便圆满了。”

  花无多道:“我甚是期待。”

  宋子星一气,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花无多一偏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反握住,花无多哼了一声,挣扎几下,却未能挣脱,便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宋子星靠近了她几分,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轻声道:“答应我一件事。”

  花无多晃着双脚,摇头晃脑,道:“求我啊,求得好听,兴许我就答应了。”

  宋子星道:“不要只用眼睛看我,用你的心感觉我。”

  花无多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半晌伸出另一只手来像瞎子一样四处乱摸道:“好累啊,啥也看不到。”

  宋子星哭笑不得。

(二十五)

 她的变化,宋子星自然发现了,见她一身戎装,戴了面具作男子装扮,不知从哪里要来一柄轻巧的长枪放在马侧,飒爽英姿的模样比之他军中将军亦是不差。他在当晚安营扎寨休息时与她围着篝火,道:“你这面具做得倒好。”

  “是吗?”花无多闻言眼睛一亮,道,“我是比照三国大将赵云做的,我本想着做张飞的,可是他一脸胡须难弄,我就比着赵云做的。可是做完了又怕别人觉得太像,便又改了改,怎样?我像不像个玉面将军,比你也不差吧?”

  宋子星仰头望着夜空,笑道:“比我尤胜三分。”

  “虚伪。”花无多闻言反倒撇起了嘴。

  “怎么了?”宋子星笑道。

  “我问过徐清,徐清说,是很不错,不过比起将军还差三分。”提起这事,花无多神情更加不屑。

  宋子星一笑,道:“不必理他。”

  花无多道:“我自不会理他,他根本就是盲目崇拜,就算天神下凡在他眼里估计也比不过你,顶多打成平手。”

  宋子星失笑,道:“改日,我好好教导他。”

  “别教了,浪费时间,朽木不可雕也。”花无多不以为然。

  宋子星笑道:“不会,我告诉他,不必等天神下凡那么麻烦了,你总是比我胜上三分的。”

  花无多闻言,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现今天下除了少数瞎了眼的外,明眼人都称我是天下第一美人了,虽然我不屑这个名头,但从侧面也反映了我的价值。欣慰之余,我也想以此证明,其实我并不在乎余清小眼睛里面那三分的。”

  宋子星摇头笑道:“那多谢你想让了。”

  “不谢不谢。”花无多道。

(二十六)

花无多说:“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哦?”陈东耀道。

  “我对废了你很感兴趣。”花无多恨声道。

  陈东耀笑的呛到,咳了半天,方才说:“你知道吗?我心中最为厌恶的人便是宋子星。因为我厌恶家世清白、人品高贵、自以为是的贵公子,而宋子星在这种人里独占鳌头,我最想废的是他。”

  陈东耀说了这么多话,唯独这句话花无多觉得有呢吗积分道理,忍不住点了下头。

  这微微的颔首,再次令陈东耀哈哈大笑、陈东耀说:“刘修舍你而就齐欣,他是天字第一号的蠢人。”

  提起刘修,花无多沉默了。

  却听陈东耀自得其乐的道:“刘修那厮到有福气,左边有齐欣右边有你,若然不是我比的他帅,我都要嫉妒他了。”

  花无多心中原本的那丝沉闷瞬间烟消云散,看鬼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立刻被陈东耀呆住了,便听陈东耀说:“你那是什么目光,本网虽比不上唐夜那般娘娘腔,不过,吴琪、吴翌、刘修。宋子星之类的,那个比得上本王帅?”

  花无多闻言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闷着头,一路向东,越走越急,后来干脆用了轻功。陈东耀以为她要跑,半刻也不松懈地跟在他后面,还好意的提醒道:“徐清还在我手里。”

  花无多脚步慢了下来,直直走进了一片树林。

  此地林木规整,荒草不高,应该是有人长期打理之作,花无多冲了进去。陈东耀提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花无多头都没回,高声喊道:“我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废了你。”

(二十七)

花无多望着他,忽觉千言万语卡在喉中,便那么痴痴的、傻傻的、吴翌的望着他,直到他将自己的脸撞在胸口的铠甲上,撞得她头晕眼花鼻子发酸方才清醒过来。

  她边笑边狠狠捶打他的脊背,他亦笑,笑声从胸口震到她的耳膜,便听他道:“打就打,别用内力,会疼。”

  扑哧,她笑出声来,一抹脸上莫名流下的泪水,仰头望着他道:“你变黑了,不过……”

  “不过,比以前还要帅!”吴翌接口道,眼中闪着熟悉的戏谑,“你不说我也知道。”

  花无多笑望着他。

  他放开了她,却轻佻的挑起了她的下颚,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粗糙的指尖划在她的脸颊上,令她轻颤,本应躲开他的碰触和他此刻轻佻暧昧的举止,却不知为何,没有躲。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似水温柔,轻轻道:“为很么哭?不哭了,好不好?”

  她笑了,笑得十分开心,望着他那恍惚漾出水来的双眸,又想哭又想笑。感觉他粗糙的手指在她脸上游移,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奈的帮她擦着眼泪,不知为何,一年未见,再见他,竟会觉得这么幸福。甚至有些贪恋他指尖的温暖。虽然还在流泪,却笑得眯起了眼睛。她不懂,真的不懂,感觉自己像疯了傻了,甜甜蜜蜜的感觉从眉间到发梢,都觉得清晰无比。

  她轻声道:“忆,我很想你。”

  她的模样,看在他的眼中,那般可爱,他恍惚了一下,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摸向她的面颊。

  她的气息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亦似一怔,眼神恍惚了一下,剑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稍稍移开了些许,轻咳了一声,而后带着戏谑的轻笑道:“闭上眼睛。”

  她骤然将眼睛瞪得更大,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那般可恶,可恶得令她咬牙切齿。她一拳就击在他的腹部,满意的看着他弯下腰抱着肚子面色发青的指着她,颤抖的道:“你,你……”

  她一撇嘴,转身抬手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帐帘落处,他揉着肚子,唇边扬起暖暖的笑。

  公子琪原本在百里外,可在花无多赶到的第三天,公子琪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天苍苍野茫茫,海阔踢啊浓重。他纵马向她本来,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像是没日没夜赶路而来的样子。她起先还有些疑惑睖睁,而后看清真的是他,禁不住兴奋,向他挥舞起手臂,高兴的蹦的极高,笑声虽则草原的风传的极远,指传到他的耳中,传到他的眼底。

  当年一见便会令她面红耳赤的少年,如今也长高了寸许,一身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或许是军旅生涯的磨砺,让他更多了些许男子气概,越发俊美无俦。

  他跳下马来,大踏步向她走来。靴子踏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铿锵有力。

  她笑望着他,他变了,却又好像没有变。

  她正笑眯眯的望着他,未及反应就被他拉进怀里,鼻子和脸均重重的撞在他的铠甲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正待不满的挣扎,便听他低声呢喃道:“想死我了。”

  她一怔,忘了挣扎。

  方才自营地出来的公子翌远远的望着他们,但笑不语,并未上前。

  夜晚,他们围着火堆在草原上烤肉吃,这次,再也不是花无多一人烤,他二人持了,而是他们烤,她吃。

  望着他们熟练的烤肉手艺,花无多笑得眯起了眼睛。三人笑着说起了许多往事,酒业喝得有些多了。醉得东倒西歪之后,花无多在中间,一只胳膊挽住一人手臂,三人踉跄的笑着进入了营帐。

  夜半,营帐内,吴翌、吴琪、花无多三人分睡三角,各自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暗夜中,公子翌忽问:“你们睡着了吗?”

  “没有。”公子琪和花无多同时回道。

  三人不禁轻轻一笑,原来他们都睡不着。

  公子翌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

  花无多道:“你问。”

  公子翌道:“你们相信有来生吗?”

  花无多道:“相信啊。”

  公子翌淡淡问道:“如果真有来生,你们想生活在什么样的年代?”

  花无多道:“我想生活在再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

  公子翌道:“你想过怎么样的日子?”

  花无多道:“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公子琪忽然叹息了一声。

  花无多闻声有点儿疑惑,问道:“琪,怎么了?为何突然叹息?”

  公子琪笑了笑,道:“你说出了我的愿望,只是我不想再来生实现,我希望今生就能实现。”

  花无多闻言笑道:“今生我也希望如此!”

  公子翌却未出声。

  公子琪忽然感慨道:“人生本就无常,我们今朝还在把酒言欢,明日不知会不会命丧黄泉。”

  公子翌忽然道:“即便死,我也会死在你们后面。”

  “呸,你那是祸害遗千年。”花无多很不客气的予以反击。

  公子琪轻笑。

  公子翌道:“对,我就是祸害遗千年,而且我死的时候也一定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哈。”

  隐约传来磨牙及翻身声,而后,各自睡觉。

(二十八)

她心情很好的买了一张形似神不似的画像带了回去,特意找了吴翌,摊给他看,并指着画像得意洋洋的对他念叨,“看看,这是当今天下公认的最值得一嫁的男人,这人原本是喜欢我的。”

  吴翌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一把将画像撕了,指着地上的碎纸道:“这人不在了。”

  她笑得喜气洋洋。

  吴翌蹙眉沉思,似思考着很重要的问题。她靠近了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十分疑惑道:“奇怪,我明明比他帅无数倍,为什么天下不卖我的画像?”

  她眼角抽搐。

  “现在人的审美观,真是越来越差了。”思虑半天,他终于惋惜着得出了结论。

  她连嘴角都抽搐了。

  他望着她,肯定道:“看你现在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在你眼中是最帅的,所以你的审美观值得肯定。”

  她整个面部都在抽搐了。

  他摸小狗一样爱恋的摸了摸她的头,带着戏谑的笑意道:“行了,再抽下去,我会笑的。”

  闻言,她目光骤然一变,伸出手捏住他的双颊便是一顿肆虐,他左躲右躲,直至狼狈逃窜处营帐方罢。

  一出帐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一小队巡的士兵,他一整神色,大步而去,嘴角眉梢却隐约带着阳光般的笑意,久久不退,只是,他自己却未曾发现。

(二十九)

花无多顾不得那么多,问道:“那杜芊芊是你什么人?”

  “是我安插在京城的探子。”

  “不是你的姘头吗?”

  闻言,公子翌又是一蹙眉这是什么女人,出口就是这么下流的话,一撇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姘她了?”

  “没有……”花无多收敛了一下惊讶,老老实实回答,“只是听说……”

  “那就对了。她是我的属下,别用姘头这词,侮辱我们之间纯洁的情谊。”公子翌理所当然的道。

  “哦……原来你还纯洁……”

  公子翌气得放下筷子,大声道:“那是当然!”

  “看不出来你哪儿纯洁了。”她转过头,小声嘀咕。

  “我哪里不纯洁了?”

  “你哪儿都不纯洁!”

  “你说什么?!”

  “呀,你别拿走红烧肉啊。我还没吃几口呢……”

  “我拿去喂狗。”

  “别呀别呀。”

  “说,我纯不纯洁?”

  “纯洁纯洁。”

  “你全身上下无一不纯洁。”

  “做人要说实话。”

  “嗯嗯,我句句都是实话,实得不能再实了。”

  “这还像话,好了,吃吧。”

  瞪着吧,等我吃完了,你就哪儿都不纯洁了。花无多边大口吃着红烧肉边在心中愤愤然道。

(三十)

半晌,听到吴翌问她:“美吗?”

  花无多点头道:“美。”

  吴翌说:“我昨天来看时,也觉得很美,但今天与你同来看,竟发觉比昨天还要美。或许这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

  花无多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因,与你同看这天下的人是我!”说到此,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望着她有些自鸣得意的样子,明知她故意如此说,他却目光闪动,竟配合她点了点头道:“的确,这样的江山,我只愿与你分享。”

  他握紧了她的手。

  而后,听她大言不惭道:“有我在,江山才如画啊。哈哈……”

  她张扬的笑声被风吹散,却沉淀到了他眼中,他心底。

  适逢冬季,战事暂歇。吴翌接到吴琪的邀约,约他上党郡一会。吴翌自然带着花无多同去了。

  这是半年来公子琪第二次见到花无多,再次看到摘下面具的花无多。公子琪感慨万千地说:“无多近日气色真是红润,还有长胖的趋势,真是越发美艳了。我突然心生一计,或许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澈王大军。”

  提起澈王刘修,花无多一挑眉,道:“凡是用美人计的都是窝囊废。”

  公子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扇啊扇的,摇头晃脑道:“你别忘了,宋子星可就是用美人计拿下了福建与广东两省,近二十万大军,如今方可肆无忌惮地坐拥南方之地。我可不觉得他是窝囊废。”

  花无多闻言目光一敛。这半年来,她断断续续收到了些书信,均是宋子星写给她的。她只回了一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公子翌喝了口茶道:“别废话了,快说什么美人计?”

  公子琪摇头晃脑地道:“让无多站在澈王的十万大军前跳脱衣舞。”

  噗……公子翌刚喝下去的茶毫不客气地喷了出来。

  花无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巴掌拍向公子琪背后,公子琪似后背长了眼睛,瞬间移到大帐门口,咳了咳,敛了衣襟,摇着折扇,正欲风度翩翩坦然潇洒地走出营帐,便听身后花无多道:“翌,你发觉了没?琪越长越难看了,皮肤变粗糙了没以前光泽不说,还越发看着像个乡村粗野汉子,唉……和以前的翩翩佳公子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看温语再见他时,定然后悔曾经编著的《江山美男志》会将他排在第一位。”

  公子翌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口,目光看向门口踯躅不前的公子琪,一叹,口气和蔼地安慰道:“是越发像乡村的粗野汉子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琪即便现在变得土了些,也还是汉子中的翘楚。”

  公子琪低低咳了咳,仿佛并不在意他们二人的言语,脚步不迟不缓地踱出帐去。看似十分淡定从容,可花无多和公子翌却耳尖地听到,他刚出了大帐没多远,便脚步迅疾地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花无多与公子翌相视一笑,也随后跟去。

  暗夜中,二人无声无息地来到公子琪帐外,一上一下悄悄地掀起了公子琪营帐的帐帘,二人自掀开的缝隙处向内瞧去,只见营帐内,公子琪正手拿铜镜就着烛光左照右照。

(三十一)

眼前除了路,竟有她的身影。

  她傻笑着对他说:“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她曾对他说:“就算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份,我也不离开你。”

  她坚定地对他说:“因为是你,我不悔。”

  她挣扎着对他说:“放手吧,翌,我求你。”

  她望着他,从她的唇形他辨识出的:“翌,若有来生,我们还要相遇。”

  他突然狠狠一勒缰绳,将马头掉转了方向……

  来生,来生太飘渺,他如何等得到。

良久,温语忽然道:“翌死了。”

  原本拢着柴火的花无多忽然一怔,仿佛觉得自己幻听了。

  温语继续道:“翌临死前,他对我说……”

  花无多麻木地坐在火堆边,她茫然地望着温语,仿佛开口说话的不是他,而是她的错觉。

  温语眼中似有水光,咽下一抹痛楚,他平静缓声道:“翌说,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花无多在笑。

  温语一哽,大声道:“我说翌死了!”

  花无多全身一震,继而摇头失笑,道:“语,即使你讨厌翌,追随修,也不能骗我说他死了。”花无多在笑,“语,我们同窗时间虽然不长,你也不能这么骗我!”

  “我不是,我没有!翌的确死了,他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他死了!”温语蓦地站起身来,神情万分激动。

  “语!”花无多突然大吼一声,温语一惊。她僵硬着脸色,凌厉地望着他。半晌,她忽而换了笑脸,似怕自己太大声惊到温语一般,小声哄劝道:“语,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语,别开玩笑了。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骗我的。以前的同窗,我最喜欢你的直言快语了。语,只要现在你说自己在开玩笑,骗我玩的,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温语一怔,目光闪过悲痛,缓缓道:“无多,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的尸身此刻就挂在魏城的城墙上,已经挂了两天了。”他边说边流下了眼泪,用长袖拭去。

  “不可能,那日他明明已经走远了。”花无多摇头否认。

  “他又回来了,他回来是为了你,他怕你死,他害怕失去你。他说,他不能言而无信,他再不能丢下你,他说,他宁愿和你一起死。”说到此处,温语似能感同身受般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道:“那日他回来寻你,便遇到了刘景的军队,他被团团包围,刘景当即下令命弓箭手射杀他,死活不管。事后,他被运到魏郡交给澈王处置,我看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对我说,他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说,今生不能与你白头到老,来生定要与你携手不弃。他死的时候面带微笑,口中还喃喃说着,这江山有你才如画。他临死前手中紧紧抓着这幅画。”温语自怀中掏出一物递给花无多,是一幅染了血的画。温语道:“我看了一下,这画画的是你和他在书院,我怕刘景收走,就偷偷收了起来,原本打算留作纪念。如今在此见到你,还是还给你吧。”

  空气似在此刻凝结,暗夜变得寂静,只除了火堆燃烧的噼啪声。时间悄悄流逝,温语擦了擦颊边泪水,见花无多始终不接画,便抬头向花无多看去,只见她此刻目光呆滞,毫无焦距,似看着他手中的画,又似没有。他轻轻唤了声,没有反应,他大声喊也没有反应,她就这样呆呆的,双目无神地望着他手中的画,任凭温语如何呼唤都没有了反应。

  就在温语束手无策彷徨担忧时,却忽然看见花无多微微一笑,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竟闭上了双眼,无声地软倒在了地上。

  唐夜将她抱起,探向她的脉搏,不理一旁公子语的焦急询问与方圆望着他的复杂神色。

  暗夜中,昏迷的花无多突然惊醒了过来,她全身颤抖,踉跄起身,冲出帐外就跃上了马背,拍马绝尘而去。

  随后追出的方圆看向唐夜道:“少主,我们……”

  唐夜道:“我们跟去。”

  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根本没睡着的温语痛楚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翌,你我同窗一场,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三十二)

她再次跌下城墙,一支箭插在她的肩头,她却不管不顾,望着城墙上的尸身和无数瞄准自己的刺目箭头,忽然仰天嘶喊:“刘————

  却在这时,得到奏报的澈王刘修大步登上了城墙,他的脚步有些凌乱,守城参将李为看到他刚要躬身行礼,却已被推倒在一旁。他一眼看清城下女子,似猛地一震,一挥手大声道:“全都住手!”

  城墙上的弓箭手听令,均放下了手中指向女子的箭。

  城下女子伫立在风中,单薄的身子踉跄摇晃,似已站立不稳,肩头和手臂的鲜血染红了白衣,刺目鲜明。她似控诉似埋怨似痛恨,指着城墙上的刘修,一字一句道:“他已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辱他?他虽是你的敌人,却也是我们的同窗啊!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纵然死了,纵然死了……”说到此处,已嘶哑不成言。纵然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忽然跪了下来,向刘修磕下头去,他听到她嘶哑的声音,“刘修,把他的尸身给我!刘修,我求你,我求你!”每说一个“求”字便磕一次头,每磕一次头便说一个“求”字。

  隐约间似有什么在这一刻崩塌,她从未求过自己,也从未这般求过任何人,她的骄傲即便面对他另娶她人时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他知道她有多骄傲,可如今却为了吴翌这般恳求着他。原来,她心里最在意的是吴翌,是吴翌啊!想到此,嫉妒啃噬着他的心,一寸一寸,令他失去理智几近疯狂。

(三十三)

眼见她一箭都不躲避,生生受了他三箭,重重地跌落出去,在地上拖出数丈血迹,直到撞到巨石上方才止住去势,再无飞上城墙之力。他闭上了眼睛,生生断了手中的弓和箭筒中所有的黑白羽翎箭,箭尖刺破了手掌,满手的鲜血也察觉不到疼痛,直到全部断了,弃于地上。

  从此,他再不用箭。

  她仰躺在巨石上,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上的箭伤是那么的痛,痛得她只看到满眼刺目的红。

  她想要坐直身体,却一次次力不从心地倒下,她想笑,出口却变成了咳。她抬起手臂,握住了胸口那只黑白羽翎箭的箭尾猛地拔出,喷涌而出的鲜血染尽了衣衫,绘成了忘不去的恨。

  他闭上眼,压下口中的血腥之气,转身踉跄下了城墙。

  若不是你心中最爱,那便恨吧。他如此告诉自己,却只觉眼前一黑,一脚踏空,跌撞在城墙下。有人过来搀扶,却被他狠狠推开,却再也压不住口中的血腥之气,生生吐出口血来。

  旁边有人惊恐地叫了声,“王上。”

  他抬眼看向公子紫阳,道:“无碍。”推开他,正欲起步。

  却在这时,突听城墙上刘欣大声道:“弓箭手准备!”他一怔,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骤然袭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齐欣似用了全身力气喊道:“放箭!”

  一瞬间,他停了心跳,“不要”二字惊颤地脱口而出,无力又惶恐,轻易便被离弦的箭声淹没吞噬。

  他疯了一样跃上城墙推开众人向城下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永远身着黑衣的人护在了她的身前。

  是唐夜。

  恍惚间看见无数支亮晃晃的箭头全都飞向了自己,她躲不开,也不愿再躲。箭声破空而来,划出铮然之声,她丝毫也不觉得害怕,望着城墙上那不复往昔飞扬风采的尸身,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闭上了眼睛,扬起一抹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满园盛放的菊花中,他闲适地坐在亭下看着书,听到脚步声,回眸望向了她。

  她伸出手去,动情地唤着:“翌。”

  唐夜与方圆几乎与花无多同时赶到。

  唐夜以为刘修并不会伤害她,可他错了。

  他看到花无多跪下向刘修卑微地乞求,他听到花无多说起大明湖畔往事的凄厉笑容,他亦看到刘修向她射出的三支箭,她不仅没躲还迎了上去,当上百支箭头同时射赂她的时候,他甚至看清了她满足的笑容。他想都没想便飞身扑了上去。方圆伸出的手也只抓住了他衣衫的一角。

  面对花无多难以置信、惊呆的面容,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眸中闪过一抹柔光,那是一抹从未对世间任何人展现过的柔和,却仅仅在这一刹那面对着她,绽放。

  他闭上了眼睛,松懈下来的身体依靠在她僵硬的肩头。这是他第三次救她。也是最后一次。

  曾经……

  每晚,他都会跃上房顶吹箫,他的箫声是一种指示,让棠棣的人知道他的位置。自从第一次开始,陪伴他,听他吹箫便像是成了一种习惯,每晚他都吹箫,每晚她都会坐在他身后,听他吹箫,而后睡着。

  可惜那晚对面来了个不请自来之人,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撑多久。听到身后浅浅的吐气声,他放下嘴边的长箫,转头,望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转过头去,微一沉吟,便无声无息地起身,自行回屋歇息去了。

  那夜,月亮就在眼前,出奇的明亮和美,他睡不着,便坐在屋内擦拭着长箫,忽然听到院中有异响,听声音应该是屋顶的她醒了过来,顺着虚掩的窗缝,无意中看到她在院中玩起了他有意不曾让人打扫的落叶,一个秋天的落叶,已累积得很厚。夜色下,一袭红衣的她,脚踏鹿皮短靴,在地上施展着轻功,旋转,移步,落叶在她脚下凝聚而后散开,铺展于地,似形成图字。而她却站在中央,头顶月亮,月光下掐起了腰,仰天大笑,样子竟是那般张狂得意,却诡异地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模样……让他顿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一会儿,见她走进了房里,四周也没了声响。沉吟半晌,他终于推门走了出去。站在方才她无声大笑时所站的地方,向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有序铺展的落叶已被秋风吹散了些,但仍隐约可猜出地上落叶铺散开来所写的字。

  幸福。

  直到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伫立在这个位置,不知不觉间直到晨曦。

  而此刻,风早已将“幸福”二字吹散。

  那是他此生从未抓住过,也不再能抓住的东西。

  曾经……

  当他自黑暗中睁开双眼,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她苍白无生气的脸,紧紧环抱住他的手臂,有着他从未感受过的执着和守护,弱弱渡过来的内力,是她临死前也不放弃的坚持。他心中在微微悸动,因从未有过。异常明显而无法令他忽略的悸动。

  她说:“我还不想死……啊……”

  他其实知道他们不会死,却不告诉她。

  她说:“昨天我背过你,今天换你背我。”

  他试图甩她下去,她却死扒着不放,仿佛被逼无奈,他背着她走。心中却涌起了不熟悉的欢喜,那是他第一次背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他偷偷流泪,那是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伤心,心忽然沉了下去,因为知道,那悲伤是为了谁。而让他们分离的人却是自己,他矛盾着,复杂着,到了京城,当她说要走时,他毫不犹豫地先行离去,他以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他再不会与她有交集,可她的身影总会不期然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在逃避。

  明明可以不去刘修的喜宴,可一种莫名的牵念让了出现在了那里。她的伤心,他全看在眼里,在她揭穿身份的一刻,令他震惊的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竟是他指腹为婚的事。

  那是,他此生有机会拥有却也不能抓住的东西。

  错过了开始亦错过了结局,靠在她的肩头,他浅浅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他从未笑过,从未。

(三十四)

 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自战火平息后,新皇新政,免赋税三年,百姓渐渐富裕起来。此时,正值江南花开时节,有一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髻,大眼睛一转鬼精灵一样牵着一位女子的衣襟,奶声奶气还略带着点儿神神秘秘地道:“小姨,你什么时候教我易容术?”

  女子一撇嘴,道:“让你娘省了这份心思吧,想偷学我的易容术可没那么容易。”

  小女孩道:“不是啦。小姨,我娘说,我和你一样,长得太漂亮了,长大了肯定是祸水。为了减免一些人间灾难,所以娘叫我求你教我易容术。”

  女子目光一转,道:“祸水?祸水好啊,这世间有多少女人想当祸水还当不了呢,小姨支持你当祸水。”

  小女孩一看此计不成,马上道:“小姨,我长得太漂亮总受人欺负,学了易容术可以保护自己啊!”

  女子一笑道:“保护自己还不容易,叫你爹教你武功。”

  “那小姨教我什么?”

  女子微一沉吟道:“教你喝酒。”

  “不要,小姨,教我易容术啦。”

  “不教。”

  “小姨。”

  “不……”

  “小姨……”

  “你为什么总是想学易容术?”

  小女孩义正词严毫不扭捏地大声说道:“因为我也想偷一个像姨夫那样帅的男人。”

  “你爹不帅吗?”

  “没姨夫帅。”

  “你三叔呢?”

  “没!”

  “你四叔呢?”

  小女孩终于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坚定不移道:“没!姨夫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漂亮吗?女子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人,一个如今高高在上,只能仰望、远望却再也触及不到的人。他才真正是漂亮的吧。想起他便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小姨?”

  “嗯?”

  “教我易容术吧。”

  “不教。”

  “小姨……”

  “天底下谁最美?”

  “小姨!”

  “嗯!”很满意。

  “小姨……”

  “嗯?”

  “我想尿尿。”

  “我抱你去草丛里。”

  “不要。”

  “为啥?”

  “娘说,阿蕊长大了,不可以随地大小便。”

  “这……那你要在哪里解决?”

  “回家。”

  看着憋得脸都绿了的小丫头,女子不屑道:“一点儿都不像我!”

  “那小姨会在哪里解决?”小丫头面色痛苦地问道。

  之间女子手指向上一指,小丫头一抬眼便看见面前的一棵参天大树,而后道:“小姨,我也去。”

  女子一笑道:“抱好了,我带你上去。”

  解决完毕,重又上路。

  走着走着,女子问小女孩道:“为什么刚才说去草丛里,你不去,树上你倒去?”

  小女孩迟疑半晌,方才回答道:“草丛里有虫子……”

  女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倒是。”

  “小姨,这几天姨夫去哪儿了啊?”

  “京城。”

  “去京城干吗?”

  “见他妹妹。”

  “他妹妹是谁啊?”

  “当今皇后。”

  “哇……皇后长得啥样?”

  “呃……这个……人样。”

  “小姨为什么不和姨夫一起去?”

  “你姨夫说,皇宫礼节约束太多,见了他妹妹还得下跪磕头,他自己都不乐意去,要不是他妹妹知道他从塞外回来三请四催的他也懒得去。”

  “姨夫对小姨真好。”

  “有吗?”

  “嗯,小姨你好幸福。”

  “谁说的?”

  “我娘说的。啊,我爹也说过,还有我三叔、二姑姑、奶奶、爷爷、外公、小池,还有阿米。”小池是她的小伙伴还说得通,而阿米是只鹦鹉……这个……

  “他们都说过?”

  小女孩点了点头道:“我娘说,只要你幸福,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子蹙了蹙眉,道:“什么叫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女孩道:“不知道,姨夫也这么说的。”

  “哦?真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小姨。”

  女子一撇嘴,道:“你没少骗。”

  小女孩道:“我哪有……”

  女子道:“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小女孩怔了怔,一想,小姨是大人,自己相对来说就是小人,自己是小人,就欣然接受了。

  “小姨?”

  “嗯?又什么事?”

  “我肚子疼。”

  女子眼角微微抽搐道:“你又要干吗?”

  “我想拉屎。”

  闻言,女子面色大变,一把将小女孩夹在腋下,向家狂奔起来。倒不是不可以在外面解决,而是,她不想闻别人的味道,记忆中,她曾经受过这样的呃折磨。而那人却已不在。

  解决了大问题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苹果,咔嚓咔嚓边吃边又靠了过来,道:“小姨,我听说还有一人挺帅的。”

  “谁啊?”

  “毒王唐夜。”

  “他不是……”说此话时,她心中猛地一痛,摸了摸一直带在身边未曾离身的长箫。直到去年,她无意中拔出了长箫中的软剑,被夫君看到,才知道,这长箫中所藏软剑竟然就是凤凰碧月中的碧月剑。凤凰碧月一世姻缘,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

  小丫头点了点头道:“是啊,可惜在我有生之年看不到了。”

  有生之年这句成语恐怕不是这么用的吧,女子淡淡问道:“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小丫头道:“听我四叔说的。他说,唐夜是蜀中唐门最具天赋的用毒高手,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出其右,而且他长得也很帅,不比姨夫差。”

  “你四叔那是盲目崇拜。”女子不屑道。

  小丫头忽然“哎呀”一声,女子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

  小丫头指着苹果道:“苹果有虫子。”

  女子道:“赶紧扔了。”

  小丫头刚想扔了苹果,微一迟疑却道:“我去拿给阿米吃。”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后堂去了。

  方若兮怔了怔,而后一笑置之。

  今夜月明星稀,她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仰望星空,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色,也是这样的风,甚至连空气中泥土的味道都极为相似,洛阳青麟客栈的屋顶,坐在她身前的那个黑衣少年,最喜欢在这样的月夜吹箫。

  她摸出腰间长箫,轻轻抚摸,这箫是唐夜生前之物。听宋子星说,唐夜死时,她死死地抓着这支长箫不放,甚至昏迷中也不肯放手,后来便一直留在了她的身边。

  几年前,她无意中抽出箫中软剑,才知道这箫中藏了碧月剑。

  凤凰碧月,一世美好姻缘。宋子星说这是天意,他持凤凰,她持碧月,上天注定了她要嫁给他。想起宋子星,她心中漾过一抹柔情暖意。

(三十五)

 公子争也已泪流满面,他正在劝慰方若兮,便见皇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公子争躬身退下,独留方若兮和吴琪二人。

  他们的相见,必然会想起一个人,从前都是三人行,而今只有两个。她望着吴琪,越发地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亦红了眼眶,他们同时思念着同一个人,他们最了解彼此这份思念的心。他已极力控制却仍微微颤抖着,道:“宋子星果然救回了你,你还活着,还活着,真好。”

  她重重地点头。

  他笑着放开了她,抹去了她脸上的泪,道:“从今往后,你还有我,宋子星若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为你报仇。”

  她再次重重地点头。

  他笑了笑,道:“别哭了,在哭一会儿进去宋子星看到你的核桃眼,还以为你被谁打了两拳呢。万一当众发起飙来,朕的面子往哪儿放。”

  她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看着他近在咫尺戏谑的笑脸,曾经的回忆涌上心头,感觉竟是那么的温暖而熟悉,不禁问道:“当皇帝好玩吗?”

  他失笑摇头,道:“不好玩。”

  她不相信,道:“皇帝不是很厉害,很有钱吗?”

  他笑了笑,道:“还行吧。”

  “那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什么好处啊?”她目光闪烁。

  他考虑了一下,自腰间掏出一物,递给她道:“这是免死金牌,有了它,你便什么都不用怕了。以后你也可以将此物传给你的恶子嗣,保你家人世世代代平安。”

  方若兮怔怔地接了过来,心知这金牌的贵重,却因吴琪提及了“子嗣”二字,神色黯淡了几分,轻声道:“琪,当初修那三箭我伤得不轻,我恐怕不会再有子嗣……”

  吴琪闻言一怔,伸手抓起了方若兮的手腕,探向她的脉搏,半晌放下手来,紧蹙眉头。

  方若兮却在这时笑了起来,晃着手中金牌道:“你给我的东西,好像还不错。”

  吴琪点头道:“那是当然,朕怎么会亏待你?”

  方若兮却道:“没钱的时候还能当了。”用牙咬了咬,喜道:“纯金的哎。”

  吴琪气结,一挥袖,道:“下次换男装来见朕吧,另外换个名字和身份。朕再赐你个御前行走之职。”

  “为什么?”她有些奇怪,没事让她当什么官。

  “你这副模样,让朕的后宫一夜之间遭受百年不遇的罕见打击,朕稍后还要安慰无数受伤的心灵,太累了。”他一叹,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听起来意外的冠冕堂皇,令人信服。他嘴角不自然地轻挑,已有多少年没有说过这样的玩笑话了,已有多少年没有人令他有这种欲望再开玩笑了,他已不愿记起。

  “听说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你忙得过来吗?”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还好吧,其实没那么多,也就几十个。”其实上至皇后,下至才人总共也不到十个,他并不是好色之徒。

  “挺辛苦的吧?”她面露关怀,不耻下问。

  “你指哪方面?”他不怀好意地反问。

  她斜睨着他。

  “哈哈,无多?”见状,他开怀大笑,多少年了,都没有人能和他这般随意说话。

  “嗯?”她不太乐意地回应着。

  “你回来真好。”他道。

  “那当然了。”她得意洋洋。

  他斜睨着他。

  “还有什么好处没啊?你都当皇帝的人了。”她贼笑道,“不如把风雅品酒居还有那间兵器铺都给我吧。啊,对了,还有明媚小筑也一同给我。”风雅品酒居还有兵器铺是当初她离开南书书院时,公子翌在京城开设的。明媚小筑则是当年西京侯安插在京城的暗哨,后来也给了公子翌,公子翌死后便由公子琪接手,如今这几家店历经数载,在京城已颇有名气。即便公子琪当了皇帝,也没有关门,还在继续经营着,而且听说利润十分可观。她一到京城便去逛过了,对这几家店很是垂涎。这几家店幕后大老板是当今皇上之事,极少有人知道,方若兮却是那极少人中的之一。

  “做人不要太贪心,小心出门被雷劈。”他望着她,却发现无论怎么着,她都很美,如果今天是翌而不是他,翌是否会……

  “抠门。”她不屑道。

  “你敢说朕!”他佯怒。

  “就说了。”她嘴硬。

  “朕可以诛你九族,你不怕吗?”他威胁。

  “我夫君的妹妹是你的皇后,你也在九族之内了。”白威胁了。

  “朕可以让你立刻变为乞丐。”掐你死穴就不信你不怕。

  “不要啊……我怕了。”此生最怕的就是没钱。

  “当真怕了?”果然有效。

  “嗯嗯,可怕了。”她伏低做小,他很满意。

  “无多?”他轻唤。

  “嗯?”她抬眼回应。

  “朕很想你。”他望着她。

  “我也是。”她望着天。

  “虚伪。”他瞥了她一眼。

  “嘿嘿,嘿嘿……”她被揭穿了,怪不好意思的。

  “无多?”他轻唤,清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的青丝,他怔怔地看着。

  “嗯?”她回应,望着月下他二人的影子。

  “下次有外人,不得在朕面前称我,不过没外人时随你意。”他道。

  “万一忘了怎么办?”她蹙眉。

  “打板子。”他回答得很干脆。

  “啊?太严重了吧。”表面害怕,实则不屑。

  “你别用内力将板子震断了就好。”他太了解她了。

  “……”

  “无多?”他轻唤。

  “嗯?”她回应。

  “朕该进去了。”出来太久了。

  “恭请圣驾。”她装模作样比划了一下。

  “是恭送……”他无奈了。

  “……”她无语了。

伤病养好后,他要娶她,她一口允诺。速度之快令他惊喜交加之后,不禁有些忐忑和不确定。

  他问她为什么?

  她故意不说。

  他就开始胡猜乱想。先说难不成她是怕他反悔不娶她?才答应得那么急切。见她对这种猜测嗤之以鼻。他又猜是她终于开窍了,知道他是个十分抢手的男人,怕被其他女人抢了。她笑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再猜了,深思飘忽地道:“你答应得太干脆,太快,我心中有些不踏实,不过,无论如何你都休想离开我……休想,我说过,你再落到我手里便别想再离开,便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闻言,她心为之一紧,方才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地害怕失去她,想到自己心思与他说的南辕北辙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她撒娇般偎进他怀里,找到那个熟悉而舒适的位置蹭了蹭,而后满足地一叹,伸指在他胸口戳了戳,方道:“天下间有这样一个男人对我这般好,如果我不珍惜,我岂不是傻子?正因为我不是傻子,所以,我会抓住,紧紧地抓住。”

  他闻言目光大亮,而后似想到了什么,戏谑一笑,揶揄道:“我懂了,原来你是嫌我求婚求得太迟了,所以才答应得那么急迫。”

  心事被他说穿了,虽有些赧然,却仍颇为不屑地一撇嘴,揪着他胸口的衣襟道:“是啊,那又怎样,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里里外外都是我的。”

  她爱他,真的爱。

  他轻笑,紧紧地抱住她,让她伏在自己胸口,听着自己幸福而喜悦的心跳,也让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眼中的那层薄雾,他一忍再忍,却仍未能忍住,一滴泪便那么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爱她,一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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