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赴土门关

     □刘亚荣

并不能清晰地描摹土门关的姿态。不同的季节，它风貌各异，每一抹色彩，甚至每一缕风，在它的映衬下都能变得扑朔迷离，似乎有言说不尽的意蕴。

曾三次赶到土门关，那里的图景与细节，让人不禁总想说点什么。

第一次，土门关蜷缩着，苍老身躯被锈迹斑斑的钢筋、钢管支撑着，风似乎为了烘托悲怆的气氛，从关门洞冲过来，呼啸着，止步于老迈的土门关前，极为失落。

这就是传说中韩信背水一战的那座威武的土门关吗？关前熙熙攘攘的获鹿旱码头驿道到哪里去寻觅呢？

北风掠过古槐树梢，呼啦啦的，顺势屏蔽了土门关前面的世界，也仿佛要抹去后面的世界。

第二次赴土门关，恰逢初夏。走在与土门关隔河相对的一条仿古街上，大红灯笼渲染着古驿站以往的辉煌。倚在笨拙的木桌子上，点了一份炸小鱼。桌子太大，小鱼太小，自己没有动筷子，就那样寻找比喻，比如，时间和人的关系。小街，有几分喧闹，老人背着手悠闲地踱过去，年轻的父母抱着幼小的孩童，大声地告诫着什么。那群顽皮小儿，跳过小木桥，跑上石板路，仿佛重现早已远去的儿时光阴。

土门关在村子东南角赫然站立。并不高大，却别有尊严。土门关确有至高的地位。无论天地自然气象、战略地位、历史选址乃至帝王将相、英雄豪杰等，都成就了这座古城。时过境迁，地位不可撼动；几近潦倒，气度依然威严。纵然是在这万物葳蕤的夏季，绿色植被仍然遮掩不住土门关的沧桑气韵。

太平河，犹如一道线，让土门关与复古街市隔河相望，这边旗幡招展，游人如织。对岸则是肃静沧桑。如果不熟悉历史，近在咫尺的土门关，更像一位布衣老者，淡定地守望着过去和未来。

一年后，小雪纷飞，第三次涉足土门关。土门关守候在漓漓的雨雪里，巡游的脚印留在关前，孤单而寂寞，天地苍茫，仿佛前无古人。驿道上的石头经雪水的洗濯，露出清晰的纹理，经年的车辙印呈现出明暗的比对，背阴处，一层薄薄的雪，洁白，闪着光，是自然点缀之美。

土门关现属石家庄市鹿泉区，从冷兵器时代至今，它既是军事要隘，也是冀晋陕的商道，素称“三省通衢”“晋陕通衢”。由晋商开办的“大盛魁”等商号盛极一时。如今土门关新建了一座高高的关楼，上书“土门关”三个字，楼下是明清式的建筑群，商铺林立，一碗热腾腾的大碗茶，一根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一盘香喷喷的平山老豆腐，让更多的人回味“一京二卫三通州，比不上获鹿旱码头”的盛景。

究竟是“土门不土”，它还是《祭侄文稿》的来源佐证呢。《祭侄文稿》又名《祭侄季明文稿》，被称为天下三大行书之一，法自天然，笔势天成，唐代颜真卿所书。其实，《祭侄文稿》文字所述及其背后的事，多与土门关彼此牵连。最早，土门关隶属常山郡。安史之乱，河北尤甚。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史思明造反，“平原太守”颜真卿与其从兄——“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叛军。叛军攻陷常山，颜杲卿及其子季明被捕遇害，颜氏一门三十余口被害。愤而抒写祭文的颜真卿，后来也因凛然拒绝叛将李希烈而被害。土门关不喜欢征战和血腥，更不喜欢哽咽悲切，反倒固守着源自于颜氏家族的人格意义。忠义奋发，铸就绝唱，仅以书法论，颜真卿那一腔血泪笔墨，是另一种惊天地泣鬼神。

战马嘶鸣与汽车笛声，是不同时代的语境，四通八达的道路是对土门关的拥趸，古老的土门关并不寂寞。对岸繁华的街市，已经延展到土门关前，商铺的大红灯笼与陈旧的关楼对应着，成为流行的风景和光景。

此刻，土门已变成有血有肉的历史参照物，在时间的刻度里，土门拥有了双重身份。历史物证里的它，无疑将与世人一起，成为新时代的有力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