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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命,这家人在荒芜的西伯利亚偷偷生活了40年

编者注:西伯利亚是俄罗斯最冷的地区之一,这片荒芜的苦寒之地历来少有人烟。但是1978年,在一次对西伯利亚荒野下丰富资源的探索行动中,前苏联的地质学家们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40年的逃难家庭,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二战。

作者|Mike Dash 译者|湛湛 编辑|吴頔

西伯利亚的夏季并不长久。到了五月,这里的大雪还没停歇,而九月一到,凛冽的天气便再次袭来,将针叶林冻成了静物。松树和桦树枝蔓交叠,没有尽头,冬眠的熊和饥饿的狼散布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这里山崖陡峭,白色的激流奔涌着穿过山谷,成千上万的沼泽结满了寒冰,一切萧瑟冷寂得可怕。这是地球上最后也是最大的一片荒野,北起俄罗斯北极地区的顶端,南至蒙古,西起乌拉尔山,东达太平洋,总面积达五百万平方英里。除了几个市镇之外,其余地区只有几千人口。

然而,天气一转暖,针叶林生长茂盛起来,短暂的几个月景色便看起来十分怡人。只有到这时,人们才能从空中看清这个被隐匿的世界。针叶林会遮挡所有探险者的身影,所以这景色在林中自然是看不到的。俄罗斯的石油和矿产资源大部分产自西伯利亚。这些年来,石油勘探者和测量员们已经蜂拥至西伯利亚边远蛮荒之地,在那里安营扎寨,攫取财富。

1978年夏天,在这片森林遥远的南部地区,一架直升机掠过距蒙古边境百来英里处的林木线,给飞机上的一群地质学者找寻安全的着陆区。飞机驶入阿巴坎地区一条无名支流流经的林木繁密的山谷中,翻滚的水流咆哮而过,险象丛生。山谷很狭窄,有些地方的山谷两侧几乎垂直,遍地紧密的松树和桦树在飞机叶轮导致的下沉气流中摇晃着,根本没有地方能让飞机着陆。飞行员透过仔挡风玻凝视着寻找降落点时,有了意外的发现。在6000英尺的山腰处有一块空地,嵌在松树和落叶松之间,似乎刻着细长黝黑的田垄。机组人员很是疑惑,在那附近飞过好几次,才不得不得出结论,这是人类居住的迹象。从空地的尺寸及形状来看,这是一座花园,而且有了些年头。

此次发现令人震惊。这座山周围鲜有足,离最近的人家少说也有150英里。根据苏联官方记录,这里无人居住。

来此勘察铁矿石的四名科学家得知飞行员的所见,疑惑不解,又隐隐有些担忧。作家瓦西里·佩斯科夫这样写道:“(在这片森林中)遇到野生动物都要比遇到个陌生人安全几分。”科学家们没有回10英里外的临时基地干等,而是决定去探一探情况。在地质学家加林娜·皮斯门斯卡娅的带领下,他们“选了个好天气,在背包中塞上给未来朋友的礼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回忆道,“我的确检查了腰间别的手枪”。

这群造访者爬上山,朝着飞行员发现的地点行进他们开始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崎岖的小道,木棒,小溪上横跨着的一根圆木,再过去便是一间小棚,堆了不少桦树皮容器,里面装的土豆已切碎晒干。这时,皮斯门斯卡娅说,

小溪边上有一处住宅。由于年代久远,加上雨水冲刷,小屋周边堆满了桦树的废弃物,像树皮啊,木条,木板之类的。要不是有一扇和我背包口袋大小一般的窗户,我很难相信有人住在那儿的。但他们确实住在那里,毋庸置疑……正如我们预见的那样,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到来。

矮门吱呀一声,像童话故事一样,一位老年人的身影出现在日光下。他光着脚,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身上的粗麻布衬衣补了又补,裤子也是粗麻布做的,布满了补丁。他看起来有点害怕,又很留意我们的样子……我们得说点什么才好,于是我开口了:“你好啊,老爷爷!我们是来拜访您的!”

老人没有立马回应……终于,我们听到一个柔和但不太确定的声音说:“嗯,既然你们远道而来,就进来吧。”

地质学家们一进屋,仿佛看到了中世纪的情形。这间屋子不知由些什么随手可得的材料简单搭建而成,没比洞穴强多少,“像是个又低又矮,被煤烟熏得发黑的狗窝,还冷得像地窖一样”,地上满是土豆皮和松果壳。来访者们在昏暗的光线下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只有一间房,里头拥挤不堪,霉味熏天,难以描述的脏,被松动的托梁支撑着。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是5口人的家:

抽泣声和哀声突然打破了沉静。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两个女人的轮廓,一个正歇斯底里地祈祷着:“这是因为我们有罪啊,有罪。”另一个则躲在柱子背后……缓缓滑到地上。光线透过小窗,照着她大宽而恐惧的双眼,我们意识到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

皮斯门斯卡娅带着科学家迅速撤出小屋,退到几码远的地方,取出些食物开吃。大概半个小时后,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人和他两个女儿出现在门口,她们不再歇斯底里,但明显还有些害怕,并“显然很好奇”。这三个奇怪的人小心翼翼靠近来访者,在他们边上坐下来,但拒绝了所有给他们的果酱、茶和面包,还喃喃道:“我们不能接受!”当皮斯门斯卡娅问:“你吃过面包吗?”老人回答:“我吃过,她们没吃过,也没见过面包。”他至少还能与人交流,两个女儿因生来就与人世隔绝,所用语言变得扭曲难懂。“两姐妹说话时,听起来就像是缓慢、模糊的咕哝声。”

几次走访以后,这家人的故事逐渐浮现在人们眼前。老人名叫卡尔普·雷科夫,是一位旧礼仪派信徒,即原教旨主义东正教宗派,其礼拜形式自17世纪以来一直保持不变。旧礼仪派们自彼得大帝时期开始就惨遭迫害,雷科夫谈起这些事,仿佛就发生昨天一样。对他来说,彼得是他的仇人,“是披着人皮的反基督徒”。沙皇强制基督徒剃须来实现俄罗斯的现代化,就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坚称的这一点。他这仇恨经久不减,现在仍旧觉得不平。卡尔普又埋怨道,1900年左右,一位商人拒绝向旧礼仪派提供26普特的土豆赠品。

信奉无神论的布尔什维克当政后,雷科夫一家处境更加艰难。孤立无援的旧礼仪派团体为躲避迫害逃到了西伯利亚,而在苏联时代,他们开始退到离文明更远的地区。20世纪30年代的大清洗中,基督教本身都受到了攻击。一支共产党巡逻队在他们村郊射杀了雷科夫的兄弟,当时雷科夫正好跪在他一旁做工。于是,他带着家人逃进了森林中。

那是1936年,雷科夫家还只有四口人:卡尔普,他的妻子阿库林娜,9岁的儿子萨文,和只有2岁的女儿纳塔利娅。他们带着财产和种子,撤到针叶林更深处,自己建造些简陋的住所,最终发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场所。在森林里又有两个小孩出生了——迪米特里生于1940年,阿加菲亚生于1942年——雷科夫家最小的这两个孩子从未见过除自己家人以外的任何人。阿加菲亚和迪米特里对于外面世界的认知,全部来源于父母讲述的故事。俄罗斯记者瓦西里·佩斯科夫写道,这家人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每个人复述自己所做的梦”。

雷科夫家的孩子们知道了在名叫城市的地方有高楼大厦,人们挤在里面生活,也听说除了俄罗斯以外还有其他国家存在。但这些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抽象的概念。他们唯一的读物是祈祷用的书籍和一本古老的家庭圣经。阿库丽娜把福音书当成孩子们读写的教材,削尖的桦树棍蘸着金银花浆充当笔墨。他们拿了张马的图片给阿加菲亚看,由于母亲讲的圣经故事提到过,她便认了出来,兴奋地大喊:“快看,爸爸,一匹战马!”

理解雷科夫家有多与世隔绝可能很难,但不难看出的是,他们生活中遭受的苦难一直没有减轻。就算在阿巴坎地区一直搭船前进,要徒步到雷科夫家的住处也非常艰难。自称是雷科夫家族年代史主编的佩斯科夫写道,第一次去拜访他们家的时候,“跋涉了整整250公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因为与世隔绝,在荒野中存活几乎是不可能的。用尽了随身带进针叶林的物品以后,雷科夫一家只能自食其力。没有鞋,他们就用桦树皮做套鞋;衣服补到不能继续穿了,就用种子长出来的粗麻布裹身。

难以置信的是,雷科夫家竟然还带了一个粗制的纺车和一台织布机的零件。带着这些走向林子深处的道路必定漫长而艰难。但是,他们还没有制造金属替代品的技术。两个水壶用了几年后就生锈到不能再用,他们可用的替代品也只有桦树皮,但桦树皮制品不能在火里烧,做饭变得很困难。雷科夫一家被外界发现的时候,他们的主食也只是着碾碎黑麦和大麻籽的土豆馅饼

佩斯科夫解释道,在某种程度上,针叶林里的资源非常丰富:“住处旁边的溪水清冽,落叶松、云杉、松树和桦树可以随取随用……越橘和覆盆子伸手可得,还有生火用的木材,直接掉落屋顶的松果。”

但是雷科夫一家一直生活在饥饿边缘。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迪米特里成年时,他们为了吃肉用皮才头一次狩猎动物。没有猎枪,连弓箭都没有,他们只能挖陷阱捕捉,或在山间追赶猎物,直到猎物筋疲力尽倒地不起。迪米特里锻炼出了惊人的忍耐力,在冬季也能光着脚去打猎,有时一去就是好几天,睡在户外零下四十度的冷霜里,回来时肩上还扛着一头小麋鹿。不过,无肉可吃才是常态,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单一,野生动物还毁掉了他们种的胡萝卜。阿加菲亚回忆说,20世纪50年代末是“饥饿的年代”,“我们只得吃花楸浆果的叶子”,

树根,草,蘑菇,马铃薯茎叶和树皮。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挨饿,每年我们都会围在一起商量,到底是要吃光所有的东西,还是要留点做种子。

在这种环境下,饥荒的危险始终存在。1961年六月竟然下起了雪,黑霜冻死了园子里种的所有东西,第二年春天全家人只能靠吃鞋子和树皮充饥。阿库丽娜为了让孩子吃东西,自己被饿死了。一样他们视作奇迹的事情拯救了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一颗黑麦种子在豌豆地里发了芽。雷科夫一家在种子周围立起护栏,不分昼夜精心守护,驱赶老鼠和松鼠。收割的时候,这棵独苗结了18颗谷粒,于是他们又艰难地种上了黑麦庄稼。

随着苏联地质学家逐渐了解雷科夫家庭时,他们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家人的能力和智慧。每位家庭成员都个性鲜明。老卡尔普时常为科学家们从营地里带来的最新事物而高兴不已,尽管他执拗不相信人类已登上月球,还是很快就接受了卫星的概念。早在20世纪50年代,雷科夫一家就发现了“星星快速穿过了天空”,卡尔普自己想出了一个理论来解释这个现象:“人们定是发明了什么,正在发送很像星星的火光。”

“最让他吃惊的,”佩斯科夫记录道,“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纸包裹”。“天哪,他们都发明了什么啊——那是玻璃没错,竟然可以皱起来!”尽管已经80多岁,卡尔普仍严格保持自己家庭领袖的地位,他的大儿子萨文则把自己塑造成了家庭宗教事务上不可撼动的权威。“他信仰坚定,人却很严苛,”卡尔普如是评价他。卡尔普似乎担心自己死后,如果萨文掌权,家庭境遇如何。大儿子要掌权,娜塔莉亚自然是不会阻拦,她一直在努力代替母亲成为家里的厨师、裁缝和保姆。

另一方面,两个年幼些的子女更平易近人,更能接受变化和革新。“阿加菲亚身上盲从的烙印并不十分深刻,”佩斯科夫说道。他逐渐意识到,雷科夫家中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很有反讽意识,能拿自己开玩笑。阿加菲亚说起话来不大寻常,她声音有点单调,会把单个的词拖成多音节词,这让一些拜访者以为她智力低下。实际上她很聪明,这个家里没有日历,记录时间的艰巨任务就全由她负责。深秋的时候徒手挖地窖,太阳下山后也还继续工作,这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佩斯科夫吃惊地问她夜里独自一人呆在荒野会不会害怕,她回道:“那儿有什么能出来伤害我呢?”

然而,雷科夫家族中,地质学家们最喜欢的是迪米特里,他简直是个完美的户外劳作者,知晓针叶林的所有情绪。他是家族成员中最有好奇心,也可能是最有远见的人。是他打造了家里的火炉和所有储存食物的桦树皮桶,也是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手工砍削和刨刨平家人伐倒的圆木。说他最痴迷于科学家们的技术,可能也不足为怪。双方关系不断深入,雷科夫一家终于被说服了,来参观下游的苏联营地。迪米特里兴高采烈地待在营地一个小小的锯木机旁,几个小时里,他一直惊叹于这圆形的锯齿和车床能如此轻易地切割树木。“不难理解”,佩斯科夫写道,“迪米特里要花一两天才能刨平的圆木,就这么在他眼前变成了美丽、平整的木板。迪米特里用手掌抚摸着平板,说道:‘真好!’”。

卡尔普·雷科夫想远离这些现代化的东西,与自己争斗了许久却以失败告终。最初与地质学家们相识时,这一家人只接受一样礼物:盐。(卡尔普说,四十年不吃盐,“真是折磨。”)然而,他们渐渐地开始收取更多礼物。他们接受了地质学家中一位特殊朋友的帮助,这位名叫叶罗费·萨多夫的钻工花了大部分的空闲时间帮他们种植和收割庄稼。他们接受了小刀、叉子、把手、谷物,甚至最终还接受了钢笔、纸和手电筒。这些革新中大部分只被他们勉强接受,但是他们在地质学家们营地所见识的电视“罪恶”,

他们简直无法抵挡……在少有的几次参观中,他们每次都会坐下来观看。卡尔普径端坐在电视机正前方,阿加菲亚从门后探出头一看,就会立刻祈祷试图消弭自己的罪过——她轻声细语,在身上画十字架……老人看了电视后也会勤勉而彻底地祈祷。

也许雷科夫家族奇怪的故事中最悲伤的一面,是他们与外部世界重建联系以后,家庭就迅速衰落了。1981年秋,四个子女中有三人,几天之内相继追随母亲而去。据佩斯科夫所述,本以为他们是因为染上没有免疫力的疾病而死,但却不是如此。萨文和娜塔莉亚都有肾衰竭,极有可能是他们饮食粗劣的结果。迪米特里则死于肺炎,这可能从他的新朋友那儿感染得来。

他的逝去震惊了地质学家们。他们曾拼命想救他。他们提议呼叫直升机把他转移到医院去。但迪米特里在濒危之际也不愿抛弃自己的家人和奉行一生的信仰。“我们不能那样做,”他死前还小声说道。“人都是活在上帝的恩赐里。”

雷科夫家三位逝者被安葬后,地质学家们试图说服卡尔普和阿加菲亚离开森林,回去和那些在大清洗时代存活下来的亲戚们一起生活他们仍住在旧时的村子里。但他们两人都不听。他们重建了小屋,离原来的房子靠得很近。

1988年2月16日,在妻子阿库丽娜逝去已有27年后,卡尔普·雷科夫在睡梦中离。在地质学家们的帮助下,阿加菲亚将父亲埋在山腰,然后掉头回了自己的家。上帝恩赐在那,她就留在那,她说——她也确实留在了那里。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已经70多岁的阿加菲亚,这个针叶林的孩子,仍在阿巴坎河流域的高山上独自生活。

她不会离开。但是,我们必须离开她。她父亲葬礼的那一天,叶罗费看到的是这一幕:

我回头朝阿加菲亚挥了挥手。她如雕像般站在河岸。她没哭。她点头道:‘走吧,走吧。’我们又走了一公里,我回头看,她还站在那。

原标题:For 40 Years, This Russian Family Was Cut Off From All Human Contact, Unaware of World War II

原文章:http://www.smithsonianmag.com/history/for-40-years-this-russian-family-was-cut-off-from-all-human-contact-unaware-of-world-war-ii-7354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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